沐疏芳知道長念心情不佳，第二天一早就準(zhǔn)備好早膳，打算哄她吃兩口。

然而，長念醒來，神色如常，不用她多說就吃了兩碗飯，然后笑道：“我去御書房與朝臣議事。”

她這么正常，沐疏芳反而有些慌張，出門去逮了北堂繆就拉到墻角。

“殿下這樣可怎么辦啊？”她急得撓墻，“哭也好喊也罷，都能發(fā)泄，她倒是好，一句話不同我說，十分精神地就去上朝了。”

“精神些不好嗎？”北堂繆不解。

“你們男人懂什么！”沐疏芳跺腳，“女人是受不得氣的，有氣最好就發(fā)出來，不然憋在心里會(huì)越來越氣，最后傷了身子！”

這么一說，北堂繆也有些緊張了，皺眉問：“這怎么辦？”

沐疏芳瞪眼：“是你問我還是我問你？”

北堂繆沉默，一張英氣十足的臉上滿是茫然。

翻了個(gè)白眼，沐疏芳小聲嘀咕：“我就知道你這人遠(yuǎn)看著厲害，近瞧就是個(gè)傻子。”

“什么？”

“沒什么。”沐疏芳清了清嗓子，正色道，“為了殿下能開心些，咱們一起想想辦法吧。”

“比如？”

“比如那唐太師不是還鬧著要告老還鄉(xiāng)嗎？鬧得殿下不甚舒心。”捋了捋袖口，沐疏芳淺笑盈盈，“收拾他！”

收拾唐太師？北堂繆擰眉道：“唐太師手段得了，人脈也寬廣，殿下尚且不能動(dòng)他，你我能如何收拾？”

沐疏芳瞇著眼睛朝他勾勾手，小聲嘀咕一陣。

唐太師站在御書房里，滿臉都是不屈：“這是請辭書，還請殿下過目。”

旁邊幾個(gè)老臣一陣竊竊私語，長念在上頭坐著，只笑：“太師正值壯年，何來‘老’之說？這告老還鄉(xiāng)到底是言重了，先回府休息幾日罷。”

唐太師不滿，直言道：“如今先帝薨逝，皇位無人，殿下與國公兩分朝政，百官不安，民間也是議論紛紛。這亂局老夫無法平正，不如辭官歸去，眼不見心不煩。”

說來說去，依舊是主張迎太子回來繼位。

長念微笑，抬手示意旁邊的黃寧忠：“送太師回府。”

“是。”

“殿下想做什么？”唐太師警覺，“我可是太師，兩朝的元老！當(dāng)著這些大人對我動(dòng)手，不怕寒了眾人之心么？”

“太師言重，我如何會(huì)對太師動(dòng)手？”長念道，“太師累了，我讓黃大人送您一程而已。”

這表面功夫都是葉將白教她的，面上過得去，其余的事暗地里再做。唐太師與季國柱家是姻親，斷不能放出京都的。先把人扣在府上，再另想辦法就是。

唐太師被黃寧忠“扶”著出了大殿，趙長念神色平靜地扭頭，問：“還有什么事？”

“先帝陵寢已經(jīng)安排妥當(dāng)，欽天監(jiān)擇了吉日出殯。另外……葉家老爺子也仙逝了，國公府的消息稱，葉老爺子是為殿下所害。”馮靜賢抿唇，“此等謠言不利于殿下樹立威望，但起源在國公府，一時(shí)也難平。”

“葉老爺子是自己吃毒藥而亡，并非我所害。”長念淡聲道，“他死前招認(rèn)自己毒害先帝，按照律法，葉家當(dāng)抄九族。”

群臣一驚，有不相信的直接開口：“當(dāng)真？”

“千真萬確。”長念起身，“武親王于宮中種大花飛燕，葉氏以大花飛燕煉丹，制成毒藥，宮里御醫(yī)查過葉氏送進(jìn)宮的丹藥，鐵證如山，即刻傳令刑部，緝拿葉家余孽和武親王，一并歸案受審。”

原本是被指殘暴的七殿下，反手一張牌打在葉將白的臉上，直接將葉家人都扣成了弒君謀逆的亂臣賊子。

長念有優(yōu)勢，那便是皇室血統(tǒng)，在天下人看來，她始終是正統(tǒng)，哪怕如今權(quán)勢不及葉將白，也總能一點(diǎn)點(diǎn)翻身。

傳旨的人飛快地走了，長念側(cè)頭看向還留著的禮部之人，打起精神問：“禮部有何事？”

禮部侍郎王興和是馮靜賢舉薦上來的人，對長念甚為恭敬，行禮道：“先帝薨逝之前曾給過禮部旨意，要封殿下為郡王，禮數(shù)已經(jīng)準(zhǔn)備妥當(dāng)，就等殿下接印了。”

長念不解：“封我為郡王？什么時(shí)候的事？”

“行宮落成之時(shí)就下的旨意，后來行宮之事查清，陛下維持原旨不變，只是未曾發(fā)邸報(bào)。”

“……”

微微一晃神，長念想起了床笫之間溫柔抱著她的那個(gè)人，低聲在她耳邊說過：“你許我，我便許你王爺之位，可好？”

她都忘記這件事了，也以為他定是忘記了，沒想到……

眼底微微有些戾氣，長念抿唇：“父皇喪期未過，封賞都押后。”

說罷起身，去窗口吹了吹風(fēng)。

春意濃了，沒了寒冬的徹骨霜冷，枝頭綻了桃花，搖搖曳曳的，像那人眼角眉梢里融著情意一般動(dòng)人。

心口微疼，長念喃喃低語：“逢場作戲，都說過了恩斷義絕，哪有還念著的道理？”

國公府。

葉將白看著桌上的沙盤走神，風(fēng)停云猶自安排著人：“屆時(shí)你們在這里等著，盡量活捉，若是不能活捉……”

他一頓，看了看葉將白。

葉將白雙目無神，卻還是冷靜地替他接上：“死要見尸。”

“是。”葉良和林茂應(yīng)下。

風(fēng)停云看了看京都的地圖，笑道：“咱們的七殿下還真是了不得，也不知哪兒藏著的本事，在朝中竟有這么多人愿意幫她。民間也是，也不知哪里放出去的消息，說葉家弒君，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

“低估了她。”葉將白垂眸，再睜眼，眼里已是一片清明，“往后行事，都不必留情面。”

“有人不心疼了？”風(fēng)停云挑眉。

“家國大業(yè)，哪有余力說其他。”葉將白道，“盡力而為便是。”

安排好的人都走了，院子里只剩下兩個(gè)人的時(shí)候，風(fēng)停云突然問了葉將白一句：“你到底是為何想拿這江山？”

葉將白沒答。

他看向外頭高掛的白幡，白幡吹落之處是葉老爺子的靈堂，一副厚重的棺材停在那里，安安靜靜的，終于是一個(gè)字也不能再說出來責(z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