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寶珠也看到了對面的女子,她也是一身紅衣,頭上梳著男人的發髻,脂粉未施,釵環不戴,卻更顯的她嬌艷嫵媚,熱烈鮮妍。
原來這紅衣女子,便是她曾經見過的,也入過她夢的茶樓女子,那日便是她將手中的花枝拋給了楊道濟,寶珠一下子都想起來了。
怪不得,她早該想到的。
這蘇夢蓮絕對傾心楊道濟,只是不知她家王爺是什么心思?
寶珠想及此,只覺得心痛如絞。
可事實便是事實,若楊道濟真的對這蘇夢蓮有意,她又憑什么去阻止他納妾,亦或是娶妃呢?
說不定,那時她還得主動站出來幫楊道濟張羅這一切,好博得一句賢惠之名。
想到這里,寶珠只覺得心痛難忍,她也不想啊,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也控制不住,她完了。
愛與不愛,真的是兩重天地,倘若此時她和楊道濟新婚,那她見到蘇夢蓮,只怕還會有相見恨晚之感,畢竟茶莊初見,她便覺得這個女子直率可愛,性烈如火,是個有意思的人。
可如今心境轉變,再見蘇夢蓮,她便只剩了滿滿的敵意和懼怕。
這樣出色女子,楊道濟真的不喜歡嗎?
他若是喜歡,她又該怎么辦?
幫他達成心意,以正室的姿態為她們操辦婚禮,將他送上蘇夢蓮的新房?
還是一別兩寬,相見爭如不見,二人就此緣盡,她做個棄婦糟糠,重復前世的命運?#@$&
不,她不能,她腹中還有孩兒呢。
前世那般決絕,因為孑然一身,了無牽掛,可如今她周身都是牽絆,快刀斬亂麻,又怎能下得了手?
一瞬間,寶珠已經想了很多。
可等到蘇夢蓮走上前,寶珠已經收拾好了心情,還巧笑嫣然地道:“原來你就是蘇姑娘?幸會幸會,蘇姑娘不需多禮,坐吧。”
蘇夢蓮也不客氣,她是景王的表妹,以表妹的身份前來,她該得到這份禮遇。%&(&
只是,上首坐著的女子這般好看,儀態也比以前出眾了不少,蘇夢蓮只覺得自己一身男人打扮,真是難看死了。
早知道她就該先回府,好好妝扮一番再來。
蘇夢蓮心中生怯,嘴上便也僵了起來。
“蘇姑娘一個人來京的嗎?國公夫人沒一道回?”寶珠是主家,自然不能冷場,便找著話題聊道。
“正是,我娘在西北還有軍務在身,不得擅離,故而我隨爹爹來了。”蘇夢蓮雖不喜景王妃那一本正經的長輩樣,但回答的時候,還是不可避免地恭謹了很多。
寶珠點了點頭,贊道:“鎮國公一家忠勇,世代賢良,就連國公夫人和蘇姑娘也這般出類拔萃,巾幗不讓須眉,實乃我輩的楷模,女子的光耀。”
好話誰都愿意聽,蘇夢蓮雖然同寶珠差不多的年紀,但到底未經人事,又生長在父母的羽翼之下,心性天真,見寶珠這般沒口的稱贊,頓時忍不住笑了笑,道:“王妃謬贊,我娘說了,女子雖比不得男子,但生而為人,也有其用處,不需卑躬屈膝,也不需躲在人后,女子自立自強,自也能活出一番天地。”
寶珠不料鎮國公夫人竟有如此氣魄,怪不得能養出蘇夢蓮這般出色的姑娘,她由衷嘆道:“國公夫人心胸之高闊,心性之高潔,眼界之廣袤,實乃前所未見,等國公夫人回京,我定要去登門拜見。”
蘇夢蓮就更高興了,雖然眼前的女子是景王的正妃,但看這樣子,好像也不難相處么?
“聽說王妃娘娘懷喜在身,不知可辛苦否?”蘇夢蓮忍不住問道。
“孩兒很乖,不覺辛苦。”寶珠垂眸一笑,神色中是掩飾不住的滿足和幸福,這一幕又刺痛了蘇夢蓮方才撫平了心,倘若當初是她嫁了表哥,眼下坐在這里低眉淺笑之人,便該是她。
于是再出口的話,便有些尖銳:“聽說王妃出身商家,不知同景王表哥是怎么認識的?”
這話就有些失禮了,寶珠雖要維持王妃的端莊,可也不能任由一個上門來的小丫頭欺負。
但怎樣反擊都會刺傷了眼前人,畢竟那愛而不得的痛楚,寶珠也曾深切體會。
況且,蘇夢蓮是鎮國公府的獨女,又是楊道濟的表妹,于情于理,她都不該同蘇夢蓮起沖突……
寶珠忽然捂著肚子,哼了一聲,梅香立馬上前道:“王妃,您怎么了?”
“我……肚子疼……”寶珠其實也沒撒謊,她的確疼,不過疼在心里,只是不能說。
梅香和竹香大驚失色,忙指揮了人將寶珠抬上了軟椅,回了雪翠軒。
蘇夢蓮有些驚愕地目睹了這一場慌亂,等到人都走光了,她才有些反應過來。
“蘇姑娘,我家王妃身體不適,怠慢了您,王妃娘娘說,十分抱歉,改日等她好了再來請姑娘賞花。”
小丫頭口齒清楚地道著歉,態度很是真誠,蘇夢蓮雖覺得憋屈,可人家主人都病了,她還能說什么,只有起身走人。
等到楊道濟回府之時,太醫們剛剛把好了脈,正聚在一起商量著方子。
楊道濟一見,頓時嚇了一跳,飛快地進了房,只見王妃臉色蒼白,神色郁郁,躺在床上似有無限悲涼,楊道濟心中一揪,忙上前道:“怎么了?”
“王爺回來了?”寶珠要坐起身,楊道濟卻攔著沒讓,他看向一旁的梅香,厲聲道:“王妃到底怎么了?”
楊道濟是縱橫沙場的猛將,他這一怒,便帶出了三分殺氣來,梅香一個機靈,差點就跪倒在地,寶珠忙道:“不關她們的事,王爺莫急,我就是著了些涼,所以有些肚子疼,跟她們無干的。”
楊道濟卻不這么想:“王妃的日常飲食都是她們伺候的,你有不適,自然也是她們的疏失,你莫偏著她們,有過當罰,有功當賞,此方乃用人之道。”
寶珠失笑道:“王爺是把治軍那一套照搬過來了吧?”
楊道濟卻道:“用兵與用人,本就是一個道理。切忌賞罰不明,任人唯親。”
“我哪有?”寶珠替梅香幾個辯駁道:“她們沒有錯,是我今日想要賞花,這才在亭子里多坐了片刻,王爺不要小題大做,況且太醫也說了,只需用上兩副藥便是了,無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