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他一向不是膽小之人,君前搏殺,縱身跳崖,哪一回不在生死關頭,他都能談笑風生,為何此刻一見到他卻臉色發白,神情之間隱隱透著幾分緊張。
"凰大人,你怎么了?"
他單鳳眼微微瞇起,有些困惑地盯著凰清歌。
"難道是不想看到本王不成?"南宮絕危險的光色在單鳳眼中晃來晃去,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
凰清歌心頭一窒,她立馬勉強地擠出笑容道:"王爺誤會了。只是任何人在這個時候看到王爺以這么特別的方式出現在榻前,我想沒有人會不驚怕的。剛才下官還以為,還以為--"凰清歌沒有說出最后兩個字,南宮絕卻已經領會。
"鬼魅嗎?"
凰清歌笑得僵硬,她唇角抽了抽。
南宮絕見她如此神情,毫無疑問便是肯定了他的猜想,當下他鳳眸妖妖,桃紅色的唇瓣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想不到膽大包天的凰大人,竟然會怕鬼神?"
凰清歌支支吾吾著。
"自然,那是自然,下官畢竟只是一個凡人嘛,還沒有超脫物外,不是一個圣人啊。"
南宮絕唇角流淌一抹似笑非笑的流光,他定定地望著凰清歌此刻膽小如鼠的樣子,心情竟然格外地舒暢。
"原來這就是凰大人的弱點。"
他揚袖一揮,忽而落坐凰清歌的身前,飄了飄她一身包得跟粽子一樣的衣衫,雙眉奇怪地皺了皺。"脫了吧。"
脫?凰清歌愕然地盯著南宮絕,什么意思?
南宮絕從衣袖內掏出一個青玉瓶子,在凰清歌的眼前晃了晃。
"這是靈鷲宮最好的傷藥,只要涂抹上去,不消半刻,傷口就愈合,不出半日,疤痕就消失。"他抬手想要去拉扯凰清歌的衣衫。
凰清歌當下緊張地避開了南宮絕的觸碰。
"下官真是誠惶誠恐,怎敢接受王爺如此大恩。這個,這個--還是讓下官自己來吧。"
她知曉南宮絕此時臉色鐵青,但她為了保命不得不避開南宮絕。
真的是夢什么來什么,難道她真的要像夢中一樣被南宮絕宰殺不成嗎?
凰清歌暗暗擔心著,她伸手想要接過南宮絕手中的青玉瓶子,那南宮絕的一雙單鳳眼卻目光閃爍不定地盯著她的臉直看。
"凰遠山,你什么時候變得那么有禮數了?本王自從跟你交涉以來,從來未見你拘于禮節過,也未曾見你將權勢看在眼里,今日你突然轉了性子,本王倒還真的很難適應呢?"
他白玉般瑩潤的手指輕輕地撩起凰清歌鬢前一縷青絲,危險的光芒時隱時現。
"還是,凰大人喜歡讓本王親自動手?"南宮絕手指如電,飛速探向凰清歌腰間玉帶。
"不行--"
凰清歌驚呼一聲,而后她察覺到南宮絕飄過來的審視目光,趕緊咽了咽口水。
許是她心虛的關系,她的目光在碰觸到南宮絕困惑目光的瞬間,頓時縮了回來。
她緊緊地拉攏衣衫,小心戒備地南宮絕并神情尷尬地解釋著。
"下官是說,下官可以自己來,不用勞煩王爺了。這天底下還沒有一個王爺給一個流放的小官上藥的,傳出去,對王爺的威望有損,所以下官決定,決定還是自己來吧。"
凰清歌身體縮進角落之中,目光閃躲地晃蕩著。
他是在躲避他嗎?是想要跟他保持距離,疏離他嗎?
南宮絕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他鳳眸眼底掠起一道暗沉流光,直逼凰清歌的領口處。
"凰大人好像忘記了,上次凰大人脖子上的傷痕,也是本王上的藥,難道上次上藥就不損本王的威名,這次上藥倒成了損及本王的威望了?"
凰遠山,你若想疏遠本王就明言便是,何必跟本王在這里兜圈子。
南宮絕忽閃忽閃的冰寒目光落在凰清歌的身上,令凰清歌心頭大震。她真的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叫她一個姑娘家在他面前寬衣解帶,先不說狀況尷尬,這里面還牽扯到她以及身邊之人的身家性命,她怎么可以任由南宮絕胡來呢?
不可以,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南宮絕寬了她的衣衫。
所以,當下她言辭閃爍道:"王爺誤會了,上次王爺給下官上藥,下官已經仔細反省過了,本就覺得內心相當地愧疚了,不該勞煩王爺屈尊替下官上藥的。更何況上次下官跟王爺之間是衣衫齊整,并無大礙。"
"如今不同,王爺讓下官在王爺面前寬衣解帶,那萬一,萬一有人進來看著下官一絲不掛,王爺又在身側給下官上藥,這會讓別人怎么想?讓下官的夫人怎么想?所以,下官是深思熟慮過后,是為了王爺考慮,請王爺不要再勉強下官了。"
她拱手鞠身,手指微微地扣緊。
原來只是因為這層關系。
南宮絕眼底的魔魅流光淡淡褪去,他桃紅色的唇瓣勾起一抹會意的笑容。
"本王還以為什么理由呢,想不到卻是這么一個不成理由的理由。凰遠山,本王發現你的記憶退化了,人還年輕,怎么記性卻差了那么多。難道你忘記了?"
"二年前,有一次凰大人陪同皇上狩獵之時,皇上遭遇刺客,你替皇上擋了一支毒箭,那個時候還是梅秋池替凰大人拔除的毒箭,你可是當著眾人的面寬了衣衫,本王也未曾見你有絲毫猶豫過。莫非今日是人的關系,梅秋池寬你衣衫便可以,而本王卻連碰都碰不得,是嗎?"南宮絕話到這里,眼中的陰狠光芒一掠而起。
莫非只有梅秋池有資格看他的身體,而他南宮絕就沒有這個資格,是不是?
也罷,如果不讓他碰觸半分,那么他照樣有法子得到他應有的資格。
倔傲隨性的南宮絕,此時衣袖下的手輕輕地彎起,掌心下一道紅紅的光圈慢慢地凝聚而起。
凰清歌暗暗咒罵著凰遠山,他究竟給她惹下了多少爛攤子啊。
難道真的是天要亡她凰清歌不可嗎?
凰清歌看著南宮絕步步緊逼,他眼中有勢在必得的決心,他的手指如風,并不靠近,卻有無形的壓力逼向她。
她感覺她的衣衫在他的手指劃過清風時,慢慢地有碎裂之跡象。
糟糕!
南宮絕動真格的了,凰清歌眼見衣衫成碎片要飛離她的身體,她趕緊撈過榻上的羊毛毯子,裹了她一身。
她雙手圈住自己的身體,眼神驚怕而惶然地望著南宮絕。
"王爺,就算下官求你了,可以嗎?"
南宮絕眼波微震,他這次第一次求他,求他卻只是因為他不想讓他看到他的身體。
原來,原來他的心里只有梅秋池一人嗎?
那么,他南宮絕算什么?
他凰遠山是他看中的獵物,是他掌心里的棋子,他怎肯讓他歸屬他人,想都不用想!
心中惱怒的南宮絕,一雙單鳳眼盯著裹了毯子的凰遠山,目光變得犀利無比。
凰清歌幾乎可以察覺到那危險的氣流涌動在空氣中,而且離她越來越近。
只是眼下,以她的身體狀況,別說跟南宮絕過上幾招,就算是挪動身體,也有所不便。
而看南宮絕的眼神,是絕對不會放過她的,怎么辦?怎么辦?
一顆心幾乎因為驚恐而狂妄地跳躍著,苦于無計可施的凰清歌,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
喊救命!
"來人啊,救命啊,有刺客,有刺客!"
凰清歌抱住身體,死死地盯著南宮絕,她放開喉嚨高高地喊叫著。
壓根沒想到凰清歌會如此行事的南宮絕,他身體微僵了僵了,而后他掌心握起,那青玉瓶子破碎成粉末。
透亮的藥水從他的指縫間流淌而過,空氣中頓時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薄荷清香。他望著凰清歌,眼中浮動一抹絕然之色。
而后一陣清風揚起,南宮絕消失在了帳內。
凰清歌心頭一窒,有一種不安的感覺蔓延開來。
而那聞聽到凰清歌喊聲的唐七以及守護的一群侍衛急速闖入帳內。
"大人,你怎么樣了?"唐七飛步而來,他上前關心著凰清歌。
凰清歌搖搖頭。"沒事,是我做了噩夢了,根本沒有刺客。"
她冷汗滿頭地躺了下來,閉上眼眸,壓抑著胸口那里亂了節奏的跳動聲。
唐七鼻息間聞到空氣中散發的淡淡薄荷清香,他注意到凰清歌榻前的地面上有一些細碎的粉末,綠色的。
但是他什么都沒有問,他躬身一抱拳。"那么大人好好安歇著,唐七告退了。"
唐七揚手一指揮,那一隊巡邏侍衛井然有序地出了帳,隨后唐七飛身掠出了帳外,卻并沒有離開,他替了一個守衛侍衛的位置,面無表情地立在帳外。
而此時聞聽到刺客來過凰清歌帳內消息的云婉柔,顧不得煮紅糖水,她小步跑地趕回凰清歌的身邊。
"大人,你哪里受傷了沒?"云婉柔滿頭大汗,呼吸微喘。
凰清歌緩緩地睜開眼睛,她倦意很濃,抬手撫了撫額頭,苦笑一聲。
"沒什么事,是我的錯,讓你擔心了。剛才我做噩夢了,夢見有刺客刺殺我,所以在睡夢中驚叫了起來,其實壓根沒有什么刺客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