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王爺,下官已經(jīng)吃飽了。"
凰清歌已經(jīng)顧不得什么禮節(jié)了,她此時只想逃離南宮絕的身邊。
"昨晚經(jīng)過刺客一鬧騰,下官一夜未得安眠,此刻頭有些昏眩,下官失禮了,下官告退。"她擔(dān)心,再跟南宮絕相處下去,她不知道他還會做出什么更驚人的舉動來。
"凰大人--"南宮絕桃紅色的唇瓣輕輕地?fù)P起。
"王爺不必相送了,下官歇息片刻就可以了。"凰清歌神色不定,她身子倒退著進了內(nèi)室。
她明知道她這么做,很容易引起南宮絕的不滿。
但是她還是做了。
因為,眼下逃離之策,雖非上上之策,但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了。
若是她是凰遠(yuǎn)山,那倒還好,至多損失的也不過是一點點的春光美景。
但是她不是凰遠(yuǎn)山,她是凰清歌,一旦被他揭穿了她女兒身,她還有腦袋,還有性命在嗎?
所以,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南宮絕眼見凰清歌驚慌失措地進了蘭鴦閣的內(nèi)室,他單鳳眼閃了閃。
心中那份逗弄戲耍的興趣,忽而消散了。
"王爺,這里屬下會收拾妥當(dāng)?shù)摹V劣谕鯛數(shù)脑琰c,屬下這就吩咐廚房另外做一份送到定王閣。"駱青山面對一桌幾乎沒有動筷過的飯菜,他上前一步道。
南宮絕卻揮揮手。
"不必了,你們退下吧。"
他心情愉快地端起那碗殘留的一品官燕,舀了一調(diào)羹,慢慢地喝進了他桃紅色的唇瓣內(nèi)。
旁側(cè)的駱青山,眼中是無法掩飾的驚愕。
王爺從不食用他人動用過的飯菜,這會兒怎么--
他困惑不已,卻不能開口詢問,因為王爺是主子,他是下人,身為一個下人,沒有資格,也沒有權(quán)利開口問為什么。
他只需要服從王爺?shù)拿睿爮耐鯛數(shù)闹噶睿憧梢粤恕?
"是,屬下告退。"駱青山一揚手,那隨身的兩名丫鬟跟著他一起退出了蘭鴦閣。
九王爺南宮絕眼見他們的身影消失在他眼簾之中,他這才緩緩起身。
他取出衣袖中的白色絹帕,擦試著那根抹過凰清歌唇角的手指,而后放到他的唇瓣上。
白色的絹帕上,立即沾染了一方的殘漬痕跡,顯然是南宮絕剛才飲下去的那口一品官燕。
原來,他根本沒有吞咽下去,只是暫時留存在唇瓣內(nèi)。
而后,他輕輕一拋,白色的絹帕掉落青花藍(lán)底的九龍大碗中,與整碗的一品官燕融和在一起。
做完這一切,他才開始邁步。
腳步清靈而穩(wěn)健,一步一步,走出了蘭鴦閣,那背影,落在身后人的視線里,看上去有些孤寂悲涼。
凰清歌根本沒有進內(nèi)室歇息,她只是躲藏在珠簾邊上,觀察著外室的狀況。
她防備著南宮絕入內(nèi)室,卻沒有想到,他根本沒有追進來。
而她,在角落里,看到了她震驚的一幕。
看來,事實應(yīng)證了傳聞,這個南宮絕極度缺乏安全感,他竟然連他自己身邊的人都不相信。
凰清歌想著,不由地雙眉,緊緊鎖起。
今晚的宮廷宴會,恐怕不會那么順利的,她心中有些不安,她有一種預(yù)感,她的倒霉不會那么輕易結(jié)束的。
有他南宮絕存在的地方,她,凰清歌,還會繼續(xù)倒霉下去的。
酉時,定王府的大門處,停靠一頂豪華型大轎,金黃轎頂,明黃轎幃,高五盡許,閣四尺許,深達八尺,轎箱兩壁欄檻都雕鏤金花,刻以人物神仙。
南宮絕候在轎中已有一盞茶水的功夫,他魅眸微微抬起,恰巧看到凰清歌緩緩而來,他的身后是一沉不變的唐七。
凰清歌此次參加宮廷晚宴,她沒有著那身朱紅色的官袍,而是套了一件冰藍(lán)色的長袍,袍子是上等的絲綢而制,領(lǐng)口、袖口繡著雅致竹葉花紋的雪白滾邊,跟她頭上的羊脂玉發(fā)簪交相輝映,巧妙的烘托出一位閑雅貴公子的非凡形象。
她下巴微微抬起,明亮清澈的眼眸之中,是星河燦爛的璀璨。此刻她玫瑰色的嬌嫩唇瓣,浮動淺淺笑意,那笑容頗有點風(fēng)流少年的佻達,落進南宮絕的眼中,深黯潭底的平靜,似有微微的漣漪浮蕩。
而凰清歌就站在定王府的臺階上,她淡雅而立,平視著南宮絕,沒有喜悅,也沒有悲哀,只是淡淡的,淡淡的疏離。
"下官參見九王爺。"她心中暗暗戒備著,南宮絕該不會是特意在等候她吧?
要知道,她故意晚了一些時候出來,便是不想跟南宮絕撞上,沒想到,世事偏偏不如她的心意,她還是跟南宮絕撞上了。
"凰大人,無須多禮,快快起身。"南宮絕一揚手,他低沉柔悅道:"時辰不早了,凰大人,請入轎吧。"
南宮絕眉眼含笑,他拍拍身側(cè)的位置,示意她一同入坐這頂豪華大轎。
凰清歌凝視著眼前十幾人抬的華麗轎子,眉宇之間,莫名地隱隱發(fā)疼。
這個南宮絕,做事需要那么張揚嗎?
歷來金黃轎頂,明黃轎幃的轎子只有帝王才能使用,他身為親王,只能用銀頂黃蓋紅幃的轎子,而她身為欽差大臣,官拜四品,則是錫頂皂幃的轎子。
可是眼下--
他要欺君罔上嗎?
凰清歌很想揚手一劍,刺掉他那雙不懷好意的單鳳眼,消了他眼中那魔魅流轉(zhuǎn)的邪氣。
然而面對他絕美的容顏,卻只能長嘆一聲。
今日的他,身上穿著錦白色的蟒袍,袖口上是花色繁雜的金黃色紋理,腰間配上深青色的腰帶,睥睨天下的氣勢十足。
然他墨黑的青絲,卻隨意地散在腦后,只用一根淡白色的發(fā)帶寬松地系著,消弭了那種強悍氣息,添加了幾分慵懶之美。
旁側(cè)侍從提著的燈籠,那紅艷艷的光芒,斜照在他的面龐上,越發(fā)襯得他風(fēng)流不羈,魅惑妖嬈。
真正是絕代風(fēng)華,妖孽無雙。
"凰大人,請吧。"南宮絕笑著邀請,他似誠意十足。
凰清歌卻頭疼不已。
她若推辭,便有道不同,各自為謀之意,擺明了告訴他,她凰清歌跟他南宮絕不是一條道上的。到時,南宮絕對付她的手段就會越來越凌厲,越來越恐怖。
可是--
她若隨他,便有明知故犯、欺君罔上之意。
到時,獲罪的定然不會是九王爺南宮絕,而是她這個朝堂之中無依無靠的欽差大臣。
他何苦非要給她出難題,非要為難與她,非要事事置她于死地不可呢?
一時間,她陷入了兩難境地,凰清歌伸手,不由地揉了揉眉間。
"凰大人,怎么了?不舒服嗎?"南宮絕似笑非笑地凝望著她。
明知故問,可惡的家伙。凰清歌心中唾棄著南宮絕,面上卻淡淡而笑。
"多謝王爺關(guān)心,下官并無大礙,只是--"她眉眼流轉(zhuǎn),笑意浮動。
"只是什么?"
"只是--"救急如救火,她看到了一頂熟悉的轎子,正慢慢地朝著她的方向抬來。
"梅大人來了。"救星到了!
她眼中明亮如星,一時間,整個人像是發(fā)光體一樣,亮得炫目。
棗紅色的銀頂皂幃官轎之中,梅秋池安坐其內(nèi),他玉指輕揚,輕輕地拉開了官轎的窗簾。
當(dāng)他清潤的眼眸迎上旁側(cè)凰清歌疾奔而來的身影。
不知道為何,他忽喚了一聲。
"落轎。"
八個轎夫聽到吩咐,輕輕地落下轎子,靠轎門的侍衛(wèi),伸手揭開了轎簾。"梅大人。"
他躬身行禮,靜候梅秋池低頭走出轎門。
凰清歌一見梅秋池翩然走出轎門,她眼中有著莫名的驚喜。
迎著他溫和的笑容,她覺得,不知道是月光的關(guān)系,還是黑夜的關(guān)系,此時的梅秋池越發(fā)地出塵俊逸,飄然若神仙了。
搖曳的燈火中,他袍服如雪,潔凈而明朗,就連燈火的余暉都有些不好意思在他的衣衫上留下絲毫的斑駁影子。
他青絲如墨,輕輕飛揚,襯托出他發(fā)髻下珍珠白的脖頸晃悠出熠熠光澤,一根墨玉簪子束發(fā)髻上,天藍(lán)色的發(fā)帶隨意飄在腦后。
他的背脊很挺,筆直若站立風(fēng)雨中的守衛(wèi),好像白楊樹一樣挺秀的身姿中,蘊含著堅忍不拔的個性。
他皮膚白皙光潔,潔白若雪蓮花,他的眼眸,是天山之巔神圣的池水,清透碧玉,不見任何雜質(zhì)。
凰清歌看著他,就感覺他是從畫像中走出來的優(yōu)雅男子,一種光亮至美的氣息從他的面龐上感染到她,就算你明明知道他沒有在笑,你也能從他清澈的眼眸中,看到他的笑意。
那是一種令人瞻仰的高潔,一種不敢褻瀆的笑容。
"秋池兄。"她心中哇哇驚嘆,眼中的欣賞之意,毫不掩飾。
梅秋池輕潤的眸子中,忽而揚起淡淡的梳理,一種冰涼的氣息,從他的眼中傳遞到凰清歌神采熠熠的明眸之中。
只是--
"秋池兄,太好了。時辰剛好,一點都不差。我們趕緊啟程吧,免得趕不上宮廷晚宴,到時皇上怪責(zé),你我面子上總是不太好看。"
凰清歌自然地勾著梅秋池的胳膊,她朝他拼命地暗示使眼色。
因為南宮絕正在注視著她,她希望梅秋池這個時候不要那么迂腐,不要腦袋轉(zhuǎn)不過彎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