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驚叫一聲,原來茶水倒?jié)M了,她還在倒,結果茶水溢出,濕了梅秋池的衣袖。
"對不起,梅大人。對不起--"她連聲道歉。
凰清歌起身溫柔地拂了拂她飄起的亂發(fā),安然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驚慌。
"婉柔,為夫受傷的這段日子,辛苦你了。我看你久未成眠,該好好歇息了。這種倒茶的小事,交給手下的丫鬟去做便是了。"
"可是遠山,這煙雨龍井--"她擔心她啊,云婉柔神色慌亂地盯著茶盞。
她順著她的目光會心一笑。"放心,秋池兄他又不是什么壞人。刺客也總會有機抓到的,乖,去睡一會兒。"
"不是這個了,遠山,是--"云婉柔還想說什么,凰清歌已經截斷了她的話題。
"去吧,去睡吧。"凰清歌笑著目送她出門,回身卻見梅秋池露出一道高深怪異的表情來。
他手捧著茶盞,輕抿了幾口。
"這煙雨龍井,香味清醇,入味清淡,入喉有余,舌尖留香,實在是好茶啊。"他唇瓣流溢笑光。
"賢弟,你不試試?"
天啊,好明亮的笑容,她有一剎那的恍惚。
"好,我試試。"她揭開茶蓋,慢吞吞地抿了幾口。
"怎么?不喜歡嗎?凰兄一向很喜歡這煙雨龍井的味道啊。"
梅秋池似很詫異地望向凰清歌。
凰清歌則淡淡一笑,清眸中掠過一道極快的光芒。
"秋池兄真是健忘啊,遠山向來喜歡的是大紅袍的味道,怎么可能是煙雨龍井呢。秋池兄可別將自己的喜好套在凰的身上哦。"她眼底某道光暗暗沉了下去。
梅秋池拍了拍額頭,似懊惱。
"對不起,賢弟。最近事情太多了,你看為兄,真是記性太差了。"
"秋池兄實在是太見外了,小小事情,何需道歉,來,來,來,這煙雨龍井可是凰專門用來招待秋池兄的,你可要多飲一些。"她拿起茶壺,殷勤地替梅秋池倒?jié)M了一杯。
梅秋池優(yōu)雅地接過茶盞,緩緩起身,慢慢地踱步到書案前,似無意飄了飄案臺上的書畫。
"這是凰兄剛剛新作的詩嗎?"他輕柔地念了出來。
"風風雨雨同一夢,生生死死誰與共?無情歲月最無情,漫漫長夜,一人獨坐,嘆息到天明。"他的音色逐漸低沉了下來,慢慢地,風一吹,便散了。
回頭卻直直地撞進一雙清澈透亮的眼眸中,那眼瞳不知道為何,蒙上一層水霧之氣,變得迷離而幻美,不知道何時,凰清歌已站在他的身側,笑得有些哀怨。
"秋池兄,覺得這詩作如何?你可知道凰書寫這詩作是送給何人的嗎?"她凝視著他。
梅秋池眼底暗光一閃,淡語若風。
"賢弟的詩作自然是佳作,至于送給何人嗎?那也只有賢弟自己知曉,不是嗎?"他反問道。
這個家伙看來也不像是表面上那么容易親近嗎?
凰清歌當下訕訕一笑。"當然,只有遠山我自己才最清楚。"
鬼才清楚凰遠山要送給誰的,要不,她干嘛從他這里著手打聽啊。
梅秋池卻優(yōu)雅地回到了位置上慢慢地飲著茶,緩緩地將手中的茶盞放下,靜靜地小坐了一會兒。
而后起身有禮道:"天色不早了,賢弟你有傷在身,為兄已經打擾過久了。賢弟你要多多保重,為兄下次再來登門拜訪,告辭了。"
凰清歌捂著自己的胸口,輕輕咳嗽了幾聲。
"剛才還不怎么覺得疼,這會兒秋池兄要走了,竟然忽然疼了起來。秋池兄,你好走,恕遠山不能遠送了。"
梅秋池回頭深看了他一眼,眉宇間一道細細的痕,微微突了突。
"那么,賢弟保重!"他這次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凰清歌詫異地盯著那道遠去的翩然身影,直泛嘀咕。那個溫柔的家伙,怎么有些看不透呢?難纏的家伙啊。
幸好有婉柔的暗示,也幸好她先前看過,知道凰遠山喜歡的茶是大紅袍,要不,她在梅秋池面前可就露泄了。
不過這么說起來,那家伙定然是察覺到哪里不對,所以才會出口試探她的。
還有就是,她凝眉盯著案臺上的那首詩,總覺得這首詩也是一個隱患,但究竟是什么隱患呢,她還真想不透啊。
梅秋池,大周王朝龍淵閣大學士,三歲習文,六歲作詩,九歲譽滿天下,稱為當世神童。十歲秀才,十三歲榮登三甲榜首,當今圣上欽點狀元郎,委任編修史一職。
十五歲迎番邦血狼國三王子歐陽靈的挑釁,為王朝博得美名,圣上龍顏大悅,連升三級,委任吏部尚書一職。
十八歲周邊羅剎國邊關來犯,其謀略深遠,技高一籌,智取奪回邊境,兵將傷亡少數(shù),乃為有名的"狼關之戰(zhàn)"。
從此他仕途光明,一步青云,位居一品,任職龍淵閣大學士,深為當今圣上器重。
……
啪--
凰清歌關上資料折子,她不再往下看了。
想不到這個梅秋池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厲害三分,只要她的腳趾頭動一動,她也該明白,此人的權謀心計,定然很高。
否則單憑區(qū)區(qū)幾件大事,一直深受皇上恩寵,這是相當不現(xiàn)實的。
她起身拿起狼毫,沾上墨跡,在折子內容中,將梅秋池三個字畫了一個圓圈。
看來,以后她跟他來往,定然要更加謹慎三分才是。
她將折子封存回木匣子中,想要換另外一個人的資料來細細研讀一番,門外卻有奴仆驚恐來報。
"大人,大人,不好了,不好了。"來人神色驚慌,語氣大喘。
"何事如此驚慌?"凰清歌微微抬眸,一道冷光掃在他的臉上。
那份冷然的氣勢,讓來人臉上的慌亂之色,倏然消失了。
他恭敬回報:"是這樣的,兵部尚書之子林延豹,他抬著花轎進府門了。說是要,要--"
嗯?--凰清歌冷哼了一聲。
"回大人,那是他說的。他說要迎娶夫人過門。"
啪--
手掌拍下,案臺一震,凰清歌冷冷地注視著奴仆。
"告訴他,本大人還沒死呢。"
"是,是,是--"奴仆擦著冷汗,忙不迭地跑開了。
太可怕了,大人何時變得那么,那么有氣勢了,奴仆心中暗暗泛著嘀咕。
客堂大廳內,林延豹深穿一身紅色大袍,胸前掛著艷紅的綢緞結花,他臉色暗沉,不滿地正砸著客堂上的物件。
"快點叫那云婉柔出來,否則的話,我將你這凰府夷為平地。"
他恐嚇著凰府的下人,行為乖張,放肆無禮。
前去報告凰清歌的奴仆見林延豹正發(fā)火著,他偷偷地想溜走,但卻被眼尖的林延豹一把抓住,揪起了他的衣領。
"說,云婉柔呢。"
"回,回,回林公子的話,那個,我家大人說了,他要告訴你,他還沒死呢。"奴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道。
"你說什么?!那個酸臭書生還活著?"他將奴仆踢落地面。
"哼,就算他活著算什么,本少爺今日一定要娶云婉柔,他要是識相的話,就乖乖地寫了休書,否則的話,他就等著買棺材葬自己吧。"
奴仆抱著肚子,疼得直冒冷汗,卻不敢叫疼。
凰清歌站在門口,冷眼看著這一幕,她冷笑了一聲,踏步而入。
"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我凰府口出狂言,來人啊,給我將這個刁民打了出去!"她的話音一落,整個凰府靜得連一根針的聲音都聽得到。
林延豹不知道是因為驚怕了,還是因為太意外了,他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直盯著凰清歌打量。
一陣涼風吹過他的臉,他這才從發(fā)愣中清醒過來。
他神色一沉,眼眸中掠過一道陰毒的光芒。
"凰遠山,你是向天借了膽子了,竟想著要打本少爺我?"他手指指著自己的鼻梁,輕蔑的口吻濃厚。
凰清歌嘴角一扯,她冷冷地盯著他,盯得他頭皮發(fā)麻,盯得他渾身每一處都開始扭捏起來。林延豹被她渾然天成的霸氣給嚇了一跳,他揉著眼睛,想要再看清楚點。
眼前的凰遠山,還是那個凰遠山啊,沒錯啊。
林延豹當下鄙視自己是個孬種,竟然被這個酸臭書生給震住了,實在是丟臉。
他為了擺回面子,囂張地對著凰清歌發(fā)號命令道:"凰遠山,本少爺命令你,趕緊寫了休書,將云婉柔交給本少爺帶回去,否則的話,你該明白惹上本少爺,你會遭遇什么樣的后果。要知道,下一次你可就沒那么好運了。"他陰毒地看著凰清歌。
凰清歌心下憤怒。
這個家伙,在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對她這堂堂的四品大官威脅,看來,他的后臺很硬嗎?
她冷冷一笑,安然地坐在正堂的位置上。
林延豹見她鎮(zhèn)定自若,沒有絲毫妥協(xié)的可能性,他立即發(fā)揮他地痞的本性。
"來人啊,給我搜查凰府,將云婉柔給搜出來。"
凰清歌的眼瞳逐漸地瞇了起來,透出眼簾的光芒,危險而犀利。
"大膽,林延豹!"她拍案而起,眸光冰冷而銳利。
嚇--
林延豹被凰清歌這突然的一吼,他驚得臉色大變。稍刻,他鄙夷地望向凰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