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云家丫頭安排的這一出戲,他還真的不得不配合著去演下去,畢竟這樣的機會難得,眼下外甥女慕落晚指婚給了太子殿下,可謂是慕家,歐陽家,云家,玉家四大家族全部都捆綁在了一條船上。
雖說皇上此意是徹底放棄了三皇子鳳琰,但是太子身后支持的外戚勢力過大,皇上又怎會不忌憚。
而這云若這個時候忽然來這么一手,找準時機,毫不留情地出手傷了他家的寶貝嫡孫,在外人看來這都算是跟歐陽家明面上結仇了,更別說歐陽家這個當事人的想法了。
恐怕這會兒除了他這個老頭子還腦袋清晰一點,這歐陽家上上下下就沒有一個人不對云家恨之入骨的。
想著想著,這位老侯爺就越發吃驚起來。
他甚至隱隱地覺得,云家那個丫頭恐怕連他這個老頭子都算計在內了,她料定歐陽家有他坐鎮,歐陽家跟云家就不會真正決裂,所以,所以她才敢行事那般肆無忌憚嗎?
若果真如此的話,那么云家那個丫頭那也太--可怕了。
老侯爺撫了撫須,在書房里踱步來踱步去,暗暗沉吟著。
驀然,他渾濁的老眼發出一道精銳的光芒,心中似有了主意。
云家丫頭,我老頭子的嫡孫雖然不成器,但好歹也是捧在手心上疼愛著的,這般被你算計,你總也要付出點代價的。
畢竟,歐陽家也不是那么好算計的。
想到此,老侯爺去了歐陽小七的房間,悄悄地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那歐陽小七聽了,先是震驚,而后頓時眉間飛舞起來。
"祖父,孫兒聽你老人家的,全聽您的,只要能報了今日之仇,你讓孫兒怎么做,孫兒就怎么做便是了。"
這祖孫二人打定主意,隔天上朝的時候,老侯爺就叫人抬著重傷的歐陽小七到了金殿之上,狠狠地參了云家一本。
奏本上說云鐵教女無方,縱女行兇,朗朗乾坤之下將候爵府的世子歐陽小七打成重傷不說,還有辱風化,將歐陽小七扒光衣袍掛在城門口,簡直是明晃晃地羞辱了歐陽家。如此,老侯爺上本要求皇上嚴懲云若,還歐陽家一個公道。
好嘛,別以為只有歐陽家會上奏本,這云家也會啊。
這云若昨個兒出去教訓歐陽小七的時候,云鐵聽了自家兒子云凌的描述,就立刻明白了自家女兒的用意,這不趕緊將兒子云凌包裹得跟重傷病人似的,并且去請了宮中最好的太醫柳太醫來給云凌治傷。
這柳太醫一來,瞧了云凌的傷勢,明明覺得只是一些皮外之傷并無大礙的,可是云鐵一口咬定他兒子受了很嚴重很嚴重的內傷。
這種內傷導致他兒子一時清醒一時昏迷的,所以就看外面是看不出什么來的。
這云鐵這么說,那柳太醫是何等人,自然是明白得很,當下就給了一個內傷極重,需得靜養一年半載的診斷。
好了,這有柳太醫的診斷,云凌又是被包裹得嚴嚴實實跟個重癥病人一般抬上金殿的,云鐵自然一上金殿就開始哭啊。
他在皇上面前哭得那個凄慘啊,說是自家兒子前段日子才被人暗算中了毒,好不容易得了名醫診治,這身子骨還沒完全恢復過來呢,又被歐陽小七給打得重傷臥榻,也不知道會不會落下什么后遺癥。
"皇上明鑒啊,微臣可就這么一個兒子啊,這云家將來還得靠我兒子繼承香火的啊。我家兒子如今被歐陽家的小子打成這個樣子,微臣心疼啊,微臣家的女兒也心疼啊。"
"我家兒子不過是出門想給回京的小女買份禮物,那歐陽家的小子強取豪奪不說,還讓身邊的侍衛將我兒子打成重傷,我家小女那是實在氣不過才去打了歐陽家小子的,這事出有因,并非是故意羞辱歐陽家的啊,還望皇上明鑒啊,還老臣一個公道啊。"
云鐵哭得是那個聲淚俱下,老淚縱橫,哭得是那個驚天地泣鬼神,就連旁邊歐陽家的老侯爺都被哭得是心肝一顫一顫的啊。
"你撒謊,我手下的侍衛出手不過是點到為止,根本不可能出手將你兒子打成重傷的,皇上,云將軍他撒謊,微臣根本不可能將云凌打成重傷的。"
抬架上的歐陽小七不服氣地點著哭得正凄慘的云鐵喊道。
"皇上,老臣有沒有撒謊,皇上傳柳太醫過殿一問就什么都明白了,老臣有必要撒謊嗎,老臣冤枉啊,兒啊,老爹沒用啊,竟然讓人將你打成這樣不說,旁人還道你受傷是假,老爹真是太沒用了啊,兒啊,老爹對不起你啊--"
云鐵那個哭得聲嘶力竭,趴在云凌的抬架上幾乎要哭暈了過去。
這在朝的官員立即有人站了出來,替云鐵仗義執言道:"皇上,微臣相信云將軍的為人,他絕不會騙人的。既是云將軍說了有柳太醫救治為證,皇上傳召柳太醫上殿一問便可什么都清楚了。"
"對啊,皇上,你傳柳太醫上殿吧,一定要查明真相,還老臣一個清白啊。"云鐵抹著老淚道。
"誰知道那柳太醫是不是被你們云家給買通了。"
歐陽小七沒腦子地說出了這么一句話。
站在云鐵身側的云若莫名地抬了抬眉,而后上前一步,淡定道:"啟稟皇上,歐陽世子既然懷疑柳太醫醫德的話,那么臣女便在這里干脆挑明了說,歐陽世子若是不信臣女之弟被你底下侍衛打成重傷的話,那么歐陽家大可派他們信任的醫者來給臣女之弟看診,如何?"
"你可說話算數?"歐陽小七眼中露出驚喜道。
"自然算數。只是在開這個條件之前,我有個不請不請,不知道歐陽世子要不要跟小女子打個賭?"
"要打什么賭?"
"歐陽世子,我云家不是隨意任人欺辱的,作為父親的女兒,我不可能看著家父被人如此質疑而無動于衷的。因而我要跟歐陽世子賭的是,若是歐陽家派來的醫者替我家小弟診斷出的結果跟柳太醫的診斷一樣的話,歐陽世子可否自廢武功,自斷雙腿?"
云若冷冷地注視著歐陽小七道。
歐陽小七心中一震,忽而道:"那若是診斷不一樣的話,云小姐當若何?"
"若是診斷不一樣,我云若不但在這金殿之上自斷雙腿,另外我還將我這條命給你,如何?敢不敢跟我賭?"
云若氣勢逼人,雙目清寒道。
"我--"歐陽小七看云若自信滿滿,勝算在握的模樣,不知道為何,他猶豫了。
而就在歐陽小七猶豫的瞬間,老侯爺朝著歐陽小七一腳踹了過去。
"住口,柳家世代為醫,三代皆為太醫院院正,像柳家那般的世代醫家,怎會砸了招牌,丟了柳家世代名醫的顏面。"
"啟稟皇上,既然云家小兒是柳太醫給下的判斷,我歐陽家自是信服,此事到此為止,歐陽家跟云家既是各有損傷,那么這件事情就此扯平了。"
老侯爺心中氣惱,自家的小子連跟云家丫頭打賭的勇氣都沒有,這在氣勢上就已經輸給了云家。
沒看到云家丫頭一擺出豁出命去的樣子,那些朝臣的目光全都變了嗎?
這會兒,他們的心恐怕全部都偏心云家那邊去了,只有這個小子笨得可以,還妄圖拿柳太醫說事,這還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呢,這個笨小子。
老侯爺暗嘆著,他們歐陽家怎么就沒有那么一個智勇雙全的子孫呢。
如果,如果剛才他家小子能跟云家丫頭就此對上的話,他就覺得他們歐陽家至少三代之內絕對可以安穩無憂。
可是小七這個孩子讓他失望了,太失望了。
身為歐陽家未來的掌權人,行事欠周不說,就連膽魄過人,定事果決都做不到,那歐陽家將來交給小七的話,他如何能夠保住歐陽家百年的家業啊。
想著如此,對比云家丫頭,老侯爺就越發覺得自家的孩子比不上人家的一個丫頭啊。
這云家丫頭今個兒在金殿之上的表現,看似莽撞,讓人覺得不過是逞匹夫之勇罷了,但是在他們明眼人心中,這表現出來的可不是什么匹夫之勇。
在如此關鍵時刻,她敢冒險而上,以氣勢壓人,狠絕果斷將情勢逆轉,就連他這么一個歷經三代的老臣恐怕都做不到若她這般無畏無懼。
而這么一個睿智聰慧的丫頭,竟然被世人誤解成一無是處,刁蠻任性,無理取鬧的廢材,可見這個丫頭的偽裝有多么成功,如此,更能說明這個丫頭的厲害之處啊。
那云鐵這么一個毫無背景的憨厚漢子,怎么就那么好運能夠得了先帝賜婚,有那么一個絕代風華的玉郡王下嫁不說,還生了這么一個玲瓏心肝的女兒,讓他這個老頭子不羨慕都不行啊。
如果,如果他們歐陽家也有這么一個孫女的話,那么歐陽家百年基業就不勞煩他這個老頭子操心半分了。
可惜,可惜,優秀的苗子總是在旁人家啊。
這老侯爺越想著,這越對比著,他瞧著自家的歐陽小七就越發不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