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蜜的腦袋里一晚上都被“甜心”二字刷屏,輾轉反側到凌晨才漸漸睡了過去。
晚上睡眠不好導致的直接后果就是第二天賴床,唐蜜這個時候不得不慶幸自己十點才上班。
她慢悠悠地洗漱完后,一邊吃著早餐,一邊拿起手機翻到昨晚的那個陌生號碼。
根據她的推測,這個應該是郁總的私人號碼,可她竟然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大老板的私人手機號?
唐蜜喜憂參半地喝了口牛奶,心想郁總真的是雙重人格嗎?到底要不要回撥一個過去試試?
她在心里天人交戰了一番,還是抵不住心底的好奇,撥通了電話。
嘟嘟的每一聲都顯得格外漫長,唐蜜的呼吸也跟著一緊一松,五聲過后,電話終于被人接起。
“你好。”
冰涼淡漠的嗓音,和昨晚帶著濃濃暖意的聲線截然不同,唐蜜下意識地愣了愣。
真的是郁意,她所熟悉的那個、沒有任何情緒的郁意。
她抿了抿唇,磕磕巴巴地道:“郁、郁總?”
郁意頓了一下,問道:“你是唐蜜?”
“是、是的……”
“你怎么會有我的電話?”
唐蜜噎了一下,開始編謊話:“哦,早上起來看到有一個未接電話,就回撥了一下試試,沒想到是你的電話哈哈哈。”
電話那頭的郁意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可能是羅浩動了我的手機,我待會兒問問他。”
“哦,好的……”
“還有別的事嗎?”
“呃……”唐蜜思想斗爭了半天,豁出去般地問道,“郁總,非常冒昧的問一下,你還記得昨晚做過什么嗎?”
郁意沒有馬上回答,似乎是在思考。短暫的空白讓唐蜜變得緊張起來,她擔心郁意會因為這個問題生氣,或許還有別的什么。
“回家以后看了會兒書,然后直接睡了,有什么問題嗎?”
郁意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了過來,一如既往的沒有任何情緒。唐蜜在這一刻突然覺得,要是能讓他生氣,也許也不是件壞事。
她抿了下干澀的唇,答道:“沒有……非常抱歉……”
他不知道郁心的存在嗎?可是郁心對他的事顯然十分清楚。
郁意在那邊跟她說了再見,唐蜜能想象出他說這句話時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心里莫名空落落的,她張了張嘴,在他掛斷電話前,一句話就這么脫口而出:“郁總,你知道自己笑起來有酒窩嗎?”
電話那頭的人沒了聲音,唐蜜心里卻輕松了起來。
她對著電話勾了勾嘴角,笑著道:“再見,郁總。”
郁意拿著被掛斷的電話沉默了良久,才將它放在了沙發上。羅浩走進客廳,對他道:“郁總,張醫生到了。”
郁意對他點了點頭,便見張醫生從羅浩的身后走了過來。他身上的西裝是標準的三件套,像極了英倫紳士。他走到郁意對面的沙發上坐下,對他露出一個迷人的笑:“今天不是我們預約的時間,插隊是要額外收費的。”
站在旁邊的羅浩很想吐槽一下他,但還是識趣地退了出去。
郁意看著他,平淡地道:“昨天晚上他又出現了。”
張醫生饒有興趣地挑了挑眉稍:“他干了些什么?”
“他去找了我們餐廳的一名員工。”
“哦?”張醫生更感興趣了,“我猜那位員工一定是女性。”
郁意盯著他沒有說話,張醫生擺了擺手道:“ok,你知道,他總是在你想要什么的時候才會出現。”
郁意道:“所以我錄用了她。”
張醫生愣了一下,直接笑出了聲來:“我想你明白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郁意沉吟了片刻:“我對她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想法。”
“哦,別這么武斷。”張醫生那雙能蠱惑人心的眼睛里盈著點點的笑意,“他可能只是比你更早察覺到而已。”
郁意沒有說話,張醫生繼續道:“你對什么又有特別的想法呢?你一直認為自己對什么都沒興趣,可是他卻一次次地出現。”
郁意繼續保持沉默,他對感情的淡漠,大概是天性使然。他不是不能理解情感,公司里的員工在休息時會開心地談笑,他的秘書桑蘭在失戀時,也曾躲起來偷偷地哭,他見過她哭得紅腫的眼睛,就連羅浩,每次在吃到甜食時也會露出幸福的表情……
他能理解他們的感情,只是不能體會罷了。
“你寂寞嗎?”張醫生突然問道,“這不是我第一次問你這個問題,那么你的答案呢?還是一樣嗎?”
連寂寞都無法體會。
郁意并不覺得這樣有什么不好,雖然他不能體會到喜悅的心情,但同時他也不會覺得寂寞,而這種天性,總是能讓他做出最正確的決策。
“你知道人類為什么會覺得寂寞嗎?”張醫生對著他笑了笑,“因為思念的人不在身邊。”
客廳里安靜了會兒,還是張醫生打破了沉默:“他和你不一樣,他會覺得寂寞。我可不可以推測,他只是想見見自己思念的人?”
郁意第一次有了想皺眉頭的沖動,思念?為什么思念?他只是去吃了一塊蛋糕,說他思念蛋糕還差不多。
“噢。”張醫生突然發出一聲感嘆,“你真應該照照鏡子,你現在的表情非常豐富。”
郁意的眉頭真的要皺起來了,張醫生笑著問道:“他去找了那位女士,然后呢?他做了什么?”
郁意道:“只是吃了一塊蛋糕。”
張醫生笑道:“我想她做的蛋糕一定非常美味,希望我也能有機會品嘗。”
郁意把dream的地址報給了他。
張醫生低笑了起來:“郁意,你并不是沒有情緒,你只是還沒有遇到能夠牽動你情緒的人或事。”他看著他,那雙深不見底的雙眼就像一潭池水,能夠輕易讓人溺亡,“你的內心其實一直在期待著,那個能牽動你情緒的人。我想,她已經出現了。”
郁意幾不可見地蹙了蹙眉,張醫生看著他細微的表情,滿意地勾起唇角:“你知道嗎,愛情,是治愈大多數疾病的良方。”
他說完便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角:“時間差不多了,請準時把錢打進我的賬戶,那么再見。”
他對郁意揚唇一笑,瀟灑地走了出去。
郁意有史以來第一次感到了煩躁,他甚至無視了正打算說什么的羅浩,直接回了房間。
他的房間布置得很簡單大氣,沒有任何多余的一個部件。他走到床邊,拿起放在枕頭旁的紙條看了一眼。
“記得給甜心算加班工資~”
這是郁心的字。
他給自己取名郁心,因為他說,他就是自己的心。
煩躁的感覺再一次升騰起來,郁意把手上的紙條揉成一團,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過了一會兒,他又把紙條撿出來,展平放好。
他想他需要沖一個熱水澡。
冒著熱氣的水流沖擊在皮膚上后,郁意才覺得精神放松了一些。
因為從小對感情的淡漠,他幾乎沒有在任何一件事情上表現出過自己的意愿。他做的一切事情,都是父母覺得“郁意應該會做的”,而父母認為“郁意不可能會喜歡的東西”,他也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不會喜歡。
反正他根本沒有喜不喜歡這種心情。
直到十二歲那年,那件事發生后,郁心出現了。
雖然如同張醫生所說,他只會在自己想要什么的時候出現,但其實更多的時候,他自己都沒察覺自己的想法,郁心已經去做了。
因為他是自己的心,所以他比自己更加敏銳嗎?
郁意覺得這個說法有點可笑。
可笑?他現在竟然能體會可笑這種心情了嗎?
溫熱的水流從頭頂沖刷下來,郁意微微仰起頭,把額前的劉海往后撥去。
耳邊突然回響起唐蜜的聲音,他的動作頓了一下。
“你知道自己笑起來有酒窩嗎?”
他側過頭,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蒸騰的水汽讓鏡子蒙上了一層薄霧,他隨意地用手抹了一下,試圖牽起自己的嘴角。
剛動了動,他就向后靠在了冰涼的瓷磚上。
他在做什么?
他深深呼出一口,關掉花灑,拿起浴巾走了出去。
桌上擺著一份唐蜜的簡歷,這個也是郁心帶回來的。郁意一只手擦拭著頭發,一只手把簡歷拿起來看了看。
唐蜜的經歷很普通,成績也算不上優異,唯一特別的,大概就是畢業后去了法國學習糕點。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明智的決定,因為她在這上面確實很有天賦。
這份簡歷郁意已經看過很多遍,他不知道自己還想從上面看出點什么來。
他放下那一疊a4紙,走進衣帽間開始換衣服。
羅浩一直留在客廳等他,此時見他下樓,便從沙發上站起身來。
“去公司。”
郁意像往常一樣吩咐,羅浩應了一聲,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這件事已經被唐蜜知道,需要找她談一談嗎?”
郁意沉默了一下,拉開車門跨上車廂:“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