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依此時早知柳云軒站在自己身后門處的暗影里,但是又不得不佯作剛剛發現,驚慌的回頭,把那蒲扇也給掉在了地上。
柳云軒一挑眉,接過那碗:“怎么?你是做給我喝的?”
夏云依連連點頭。
——她心倒細。昨晚他解下外衫給這丫頭披了,一路受了寒風,回到府內便感到喉嚨有些微癢,時不時的嗽了幾聲,沒想到倒被她發現了。他修長的手端著碗,那微燙的觸感像一股暖流般,似一直流入了他的心底。
柳云軒喝完,掏出隨身攜帶的一方青白色的帕子拭了拭唇,將碗擱在身旁的桌子上,沒什么表情的淡然開口:“以后不必你這么費心。天還寒著,你又穿得這樣單薄,還不快回你房間里去?”
夏云依見此情景,知道自己暫時沒事兒了,心頭不由得樂開了花兒,立即順水推舟的點了點頭,優哉游哉的邁開腳步離開廚房。
她剛走,柳云軒的面容之上便浮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淺淡微笑,如曇花一現般難得。他走至那擱著燉盅的桌子旁,將蒲扇拾了起來,放置其上。他的眸間一片水紋漾開來,手指下意識的撫上了那燉盅,只見里頭還剩了一些湯藥。這眼見得就入了冬,溫度驟降,人稍一不注意會有個頭疼腦熱的。尤其是那種富家公子小姐,老爺貴婦,更是如此。如果將藥膳、果膳之類的東西煲好給他們食用,既好吃又補身子,真可謂產生一舉兩得之功效呢
——噯等等!藥膳果膳?!柳云軒面色一凝,心中微凜,眼前頓時一亮。
沒錯,就是藥膳、果膳。這兩種食物所需糧食不多,至于那些干果、百果等物,倉庫里囤積的還有。這些不屬于那種傳統正餐美食,但是確實可以解燃眉之急。將醫理同食物相結合,將飲食同養生放在一處,確為好法子。他的唇角微不可察的微微勾起,目光泠然,清澈如流泉。
晚上柳云軒回府之時,并不訝異的發現自己的書房里多了一個人。那小人兒就那么毫不客氣的睡在了他的躺椅之上,玲瓏單薄的身體緊緊的縮成一團,像是怕冷極了,通紅的鼻頭還在不時的抽動他神色一緊,鳳眼里現出一絲著惱的嗔意,大踏步走過去拉開了自己的衣柜,拿出一件厚厚的雪白兔毛披風蓋在了夏云依身上?此耘f睡著未醒,自己便悄悄放下心來,于是走至書案旁,挑亮了燭心,自己捧起一本醫藥書手抄稿來看。那本醫書,他已經在那次生辰宴會上還給云初陽。柳云軒心知肚明,云家老二那家伙素來不喜讀書,他家所有的藏書都在書柜里躺著,那人還曾笑言說有朝一日定要將那書一把火給燒了,眼不見心不煩。
不過以后,他盡量避免和云初陽來往心頭一沉,他念及上次云府之事,實在是不想再看到丫頭受傷。
目光對上窗外的一朧殘月,那水色的光芒輕柔的鍍在他身上,絲絲沁涼的風吹拂了進來,驚擾了一室溫暖。他上前,將窗戶掩上,幾乎未發出任何響動。
正待返回座位,忽聽到門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大哥!大哥!”話音未落,就看到柳云澤風風火火的一挑簾子走了進來,腳步聲蹬蹬蹬響起,他剛想接著說下去卻被屋內之人淡然止。骸俺鋈フf。”
“為”那個“啥”字還未出口,柳云澤一晃眼就看到了躺在躺椅上睡得正酣的夏云依,于是下意識的掩了唇壓低聲音道,“走罷。”
緊接著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和關門聲,待得夏云依一睜眼,就看到這書房內已經空無一人,只有那書案上還攤開著一卷書,旁邊擱著一盞早已涼透的茶。
夏云依悄悄掀了那披風,下了床,幾乎是踮著腳尖走到了書案邊,給柳云軒重新沖了一杯熱茶;隨即又踮著腳尖走到門邊,把耳朵貼在門上,仔仔細細的聆聽著門外的動靜,看他們倆究竟在說些什么。
“你這么急匆匆趕來,究竟所為何事?”門外先是傳來了柳云軒淡然的聲音。
“大哥!我方才一想,若是云初陽那老小子把我們的計策學了去,也打出個什么藥膳果膳的招牌,那我們可該當如何?”柳云澤聲音雖極力放低,到底還是讓夏云依的耳朵捕捉到了。
“不妨事,”柳云軒語氣雖淡淡,但還是掩飾不住一絲自信之意,“若不能占上風,那我這么多年的醫術不是白學了么?”
夏云依一聽,唇角不禁往上勾了勾,心頭一暖,眉宇之間神采頓顯?磥,淡定清冷如柳大少爺者,也有自己不愿服輸的方面呢。
夏云依正暗自想著,忽見眼前之門被打開,眼風兒一掃,然后自己就和柳大少爺來了個結結實實的大眼瞪小眼。她不由得面色訕訕,囁嚅著嘴唇,稍稍避開柳大少爺亮得迫人的視線,裝作什么事都沒有發生。
“別人說話,你一個女孩子還躲在門后偷聽,一點兒禮儀都不懂!”柳云軒語氣微帶責備之意,面容清雋冷凝,身形秀挺修長,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夏云依不知該如何解釋,只好腆著笑臉看向柳大少爺,盡量把他的怒火給壓住,準備將這個話題給胡亂蒙混過去。畢竟常言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嘛!這么通俗易懂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柳云軒盯了夏云依一眼,然后收回目光,自顧自的走到書案旁坐下,重新看起了那攤開的醫書,口中來了一句:“醒了,就回你自己房里睡罷!
夏云依見柳云軒果然如她所愿不追究了,不由得心下一寬。她趕緊整理好自己的面部表情,點了下頭,走到門口,又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
那坐在燈影里的清冷之人并未抬頭,卻已感覺到她視線的傳來,于是修長的手指掀過一頁,沒什么表情開口道:“怎的了?”
夏云依笑嘻嘻的將門合上,又返了回來。她走到柳云軒身邊,伸手攬住了他的胳膊,正要撒嬌,卻被他毫不給面子的揮手拍開:“有事直說!
夏云依在心里猜到柳云軒大概馬上要去廚房研究膳食單子,自己于是倒也不急著回閨房,而是在原地一蹭一步的走。待得完全出了柳云軒的小院,這才一個閃身溜進了旁邊的儲存室門口的背人處,悄悄地打探這邊的動靜。準備等柳大少爺一過來,自己就隨了他的腳步一同去廚房。
沒想到她才剛把自己藏嚴實,就聽到不遠處傳來杜蘅有些好笑的聲音:“夏姑娘——唉,您就別藏了,奴婢都看到了”
夏云依以為那個杜蘅在故意打馬虎眼兒,本來沒看到人而故意在那里虛張聲勢,于是她鐵了心一動不動。只是偷偷探出頭,正看到杜蘅一臉笑瞇瞇的瞅著自己。她不由得任命的一嘆,無可奈何的走了出來,一臉郁悶的瞅著她。
杜蘅站在原地,微微淺笑:“大少爺讓我囑咐您快回房,天不早了!
好吧,果然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夏云依無奈的扯出一個苦笑,只得不情不愿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今晚月色甚好,夏云依方走了幾步,離自己的住處已經不遠了。她不經意間一抬眼,就敏銳的看到前面多了一個暗影,隱隱約約像是個人影。這人是誰?三更半夜的怎么鬼鬼祟祟的出現在這里?她不由得嚇了一跳,心頭頓生警覺之意。
眼看就要到房間了,結果被那人趕上,他一把伸手扯住夏云依的衣領,開口沉聲道:“是我!”
呀,這個聲音是
夏云依驀地睜大了眼,迅速地回過頭,只見那人已經松開了手,心頭不由得也是一松。原來是柳云澤?
“這丫頭,你跑什么?!”柳云澤面露好笑之意。
“廢話,大半夜的你丫不好好滾去睡覺,在這兒充當什么夜游神呢!”夏云依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復又收回視線。
進了屋內之后,浣月熄了香,和浣月一道退了下去。夏云依給柳云澤搬出個繡凳要他坐,隨即好整以暇的等待他的下文。
柳云澤大喇喇的一掀袍服下擺就坐了上去,眨著他那雙瀲滟的桃花眼,笑得壞兮兮的湊過來道:“我明日要和柳管家去外城采辦干果物資,府上雖有,卻還是支撐不了多久。眼下這青城周遭的莊子都受了旱災,眼下只能靠藥膳果膳來撐門面。咦,我怎么一不留神扯了這么多?!——你快說說,你想要什么禮物?我給你帶!不用給我省銀子,也不用心里過意不去,直說就好!”
夏云依看著他,搖了搖頭,示意不必。這家伙只要不給自己闖禍就謝天謝地了,現在他要說給自己帶什么禮物,只怕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最近,你三弟都在干些什么?”
柳云澤一愣,立即便反應過來:“你是說三弟么?他的事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聽說他最近和李鑫李公子先前休掉的那個小妾鬧得不清不楚,糾纏不清的”
“李鑫?李公子?”這是什么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