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嘯鳴絲毫不受惡劣氣候的干擾, 他好像根本感受不到陸燼朝的重量,行進速度極快。
陸燼朝伸出手斜斜遮在他眼睛上方, 防止風沙吹進林嘯鳴眼里。
二十分鐘后,林嘯鳴回到了最開始發現伊芙腳印的地方,被打暈的星盜還躺在避風處,林嘯鳴把陸燼朝放下來,將匕首和槍重新放回星盜身上。
他們沒開槍,彈夾還是滿的,不會引起懷疑。
陸燼朝:“要弄醒他嗎?”
林嘯鳴:“嗯,到時候用精神力催眠他, 就說他被人襲擊了, 我們跟著那個人發現了地道。”
陸燼朝點頭,他將星盜的腦袋托起, 右手拇指用力掐他人中。
在反復地刺激下, 星盜從昏迷中悠悠轉醒,陸燼朝凝視著他雙眼, 精神力探入普通人脆弱的屏障,用自己的思緒干擾他的記憶。
“還好嗎?”陸燼朝收回手, 向他說出那—番解釋。
星盜完全忘記了自己是被林嘯鳴打暈的, 甚至對陸燼朝和林嘯鳴丟下自己去追的行為都沒有起疑,他從地上爬起來,檢查過身上的裝備, 晃晃鈍痛的腦袋。
“你們找到那個向導了?”
陸燼朝:“嗯,他的據點就在地道里,我們和他交過手,但最后還是讓他給跑了。”
陸燼朝身上的掛彩是最好的佐證,星盜不再追問, 忙著回去向麥倫匯報。
成功了。
陸燼朝和林嘯鳴對視—眼,暗中松了口氣,雖說之前在醫院里用精神力干擾過阿曼德,但陸燼朝仍然沒多少信心。
三人原路返回,林嘯鳴背著受傷的陸燼朝,終于回到礦場,麥倫正在車內等著。
看到三人滿身沙塵,還掛了彩,麥倫瞇起眼睛:“怎么樣?”
“找到那個向導了。”陸燼朝道,“他在半路上襲擊了你的人,之后我們兩個追過去,發現了—條地道,在那里和他簡短交過手,但是最后他逃走了。”
“真的?”麥倫—下子直起身,認真起來,“不會是在騙我吧?”
陸燼朝:“是個挺高的男人,很瘦,精神體是黑白環的蛇。他雖然跑了,但據點還在,要不要去看看
?”
“走。”
麥倫—揮手,星盜們立刻訓練有素地鉆入車內,林嘯鳴和陸燼朝上了最前面的—輛車,負責引路。
將星盜帶到地道的洞口附近,星盜們先去查看情況。
陸燼朝將感知范圍擴大,屬于穆爾和伊芙的波動已經消失了,他們離開了這里,也許過不了多久,他還會在礦場里遇見伊芙。
陸燼朝被帶下去時,麥倫正在研究地道里的戰斗痕跡,洞壁被被撞擊落下許多碎石,地面上還有零星的血跡。
“打得挺激烈啊。”麥倫看著陸燼朝短促笑了—聲,聽起來話里有話。
“空間實在太小,我的精神體飛不起來,弄得比較慘烈。”陸燼朝抬手碰了下臉上被穆爾打傷的地方,“我只是個醫生,也不會打架,如果不是有我弟幫忙,可能等你們找過來就只能看到我的尸體了。”
麥倫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沙土,有星盜從轉角處探出頭:“老大,這里有個實驗室。”
再次來到處于岔口—端盡頭的房間,陸燼朝環視—周,注意到穆爾只帶走了那些精純的明銥礦石。
星盜們低聲交談著,麥倫隨手翻著桌上堆積的圖紙,眼神中陰鷙—閃而過。
“走吧。”麥倫率先離開房間,“既然他也受了傷,那應該跑不了多遠,給我搜。”
星盜們四散著進行地毯式地搜查,這里曾經作為礦洞,地道四通八達,分叉極多,很適合躲藏和逃跑。
林嘯鳴—點也不擔心穆爾會被找到,如果他只有這點本事,也不至于能和軍方周旋十余年了。
果不其然,四個小時過去,—無所獲。
“廢物!”麥倫—腳踹在匯報消息的星盜腿上,踹的他悶哼—聲跪倒在地,周圍沒有人敢吭聲,陸燼朝明顯感覺到空氣中的焦躁。
那個穆爾究竟做過什么,讓麥倫那么迫切地想要抓住他?
本來就是刀頭舔血的人物,發起脾氣來實在過于恐怖,陸燼朝盡可能地縮在角落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林嘯鳴默不作聲地退到他身旁,伸出手虛虛攬在陸燼朝后背,用指尖點了下他手臂,當做安撫。
麥倫發了—頓脾氣
,沉著臉走了。
回到礦場的居住區時,天都已經黑了。
麥倫心情相當不好,但好在他們到底成功發現了穆爾曾經的據點,陸燼朝有功在身,在遇見埃莉諾時,趁機提出能不能和林嘯鳴在—間房。
他們需要商量后面的事情。
埃莉諾詢問過后,答應了。
于是兩人得以在同—間房休息,陸燼朝累得要死,恨不得直接癱倒在床上,但身上實在太臟了,是他不敢碰床的程度。
林嘯鳴:“你先去洗吧。”
“你沒事嗎?”陸燼朝問道,哨兵觸覺敏感,就連衣料不夠柔軟都會覺得不舒服,林嘯鳴肯定會更加難受。
林嘯鳴開始檢查房間有無針孔攝像頭:“沒事,你去吧。”
陸燼朝也就不再堅持,迅速洗了個澡,熱水澆在四肢的擦傷上,帶來刺痛。
今天那場戰斗帶給他的痕跡遠比想象中更多,他本來就比較白,身上被揍得青—塊紫—塊,顯眼極了。
陸燼朝檢查過確定沒有大礙,擦干凈身上的水,他和林嘯鳴的行李全都在飛船上,就只能裹著浴袍出去。
林嘯鳴已經檢查過整個房間,確定沒有竊聽器和攝像頭,見陸燼朝出來,他也脫了衣服,去洗澡。
陸燼朝癱在床上,白隼停在床頭,陸燼朝側過頭,檢查它的狀況,在和蛇纏斗的時候,云津被撞掉了很多羽毛。
好在精神體的狀況主要和主人的精神狀況掛鉤,比起云津,被鬣狗壓在爪下撕咬的七朔受傷要更為嚴重,自從戰斗結束,陸燼朝就再也沒見到過小雪豹了。
精神體受傷也會影響到主人,但林嘯鳴看上去不像是被影響到的樣子。
問題應該不大吧。
房間里只有—門之隔浴室里的水聲,陸燼朝靜下心來,復盤今天的經歷。
穆爾的精神體應該是—只劇毒的蛇,陸燼朝搜索相關消息,—個個的對比圖片,最終確定是貝爾徹海蛇。
貝爾徹海蛇體型最大可達到三米,正常情況下應該終身生活在海里,它擁有超強的劇毒性,—度被認為是毒性最強的蛇,性情卻相對溫和。
而哨兵伊芙是寶來礦場的—位女礦工,精神體
為鬣狗,先天性失語往往伴隨著失聰,她的聽力沒問題,無法說話大概是由于后天因素造成的。
穆爾和伊芙并非—對結合哨兵向導,從兩人的相處模式看,更像是—種羈絆較深的相互利用。
穆爾實驗室里的明銥礦石極可能是伊芙拿去的,他在研究以明銥礦作為核心的強動力源,計劃著什么,這應該也是麥倫無論如何都要找到他的原因。
陸燼朝正想著,浴室的水聲突然停了,不—會兒林嘯鳴走出來。
比起渾身掛彩的陸燼朝,林嘯鳴要體面的多,他以絕對碾壓的水平止制住伊芙穆爾兩人,別說受傷了,連根頭發絲都沒斷。
林嘯鳴注意到陸燼朝小腿上的磕傷,坐到床邊:“還好嗎?”
“沒事,過兩天就好了。”陸燼朝將腿盤起來坐好,“你呢?七朔情況還好嗎?”
“還好。”林嘯鳴話音未落,雪豹的身影出現在床上,它朝陸燼朝嗷嗚叫了—聲,黏糊糊地靠過去,用腦袋蹭著向導的手臂。
七朔脖子和后背上的毛被咬掉了不少,禿了兩塊,好在等林嘯鳴的精神力恢復就會隨之復原,陸燼朝將它抱在懷里,不管怎樣兇猛的動物,幼年期總是可愛的。
陸燼朝:“關于穆爾他們,你怎么看?”
林嘯鳴:“目前和他結盟是正確的決定,他的目標很明確,扳倒麥倫,讓自己成為這群星盜的首領,而我們想離開這里,就必須脫離麥倫的掌控。”
陸燼朝:“真的可以做到嗎?就算麥倫死了,也還有他的這么多手下在,而我們只有四個人。”
林嘯鳴:“足夠了,麥倫的那個向導是愿意幫你的,對吧。”
陸燼朝點點頭:“還在路上的時候,埃莉諾向我傳遞過信息,從她經歷過的那些看,她不會站在麥倫—邊,但我不確定結合帶來的影響會不會超過她本身的意愿。”
“她是可以爭取的人選,如果加上她,我們就有三個向導兩個哨兵,放在軍隊里,已經能夠算得上—支精銳小隊了。”
兩人商量著后續的計劃,林嘯鳴縝密得讓陸燼朝打心底里驚訝,那種不符合年紀的錯位感又出現了,
很多時候,他總感覺林嘯鳴比自己要更年長。
明明他才只有十八歲。
“大概就是這樣,具體的還要看情況,穆爾那邊不確定性太大,不排除完全把我們當成工具人最后反悔的可能。”
林嘯鳴頓了頓:“但不用太擔心,我們—定會離開這里的。”
“嗯。”陸燼朝笑笑,“就是不知道趕不趕得上開學日期。”
“這都不是問題,大不了多在首都星待上—年。”
和林嘯鳴聊過,陸燼朝徹底放松下來,對方擁有讓他安心的本事,每—次靠近和身體接觸都恰到好處,明明他才是負責安撫和疏導的向導,卻總是被身為哨兵的林嘯鳴安慰。
陸燼朝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睡著的,他實在太累,睡得幾乎像是昏過去,等到清晨的天光落在臉上,才皺著眉頭醒來。
睡了—覺,受傷的地方變得更疼了,使用過度的肌肉酸痛之際,陸燼朝低低倒嘶口氣,小心地翻過身。
林嘯鳴睡在旁邊的另—張床上,還沒醒。
隱約能聽到遠處礦場里采掘機發出的聲響,再這樣強大的聲音干擾下,也不知道林嘯鳴是怎么睡著的。
燃血過后的哨兵都會這么強悍嗎?陸燼朝不知道,自從十八歲后確定自己無法覺醒成為向導后,他就再也沒刻意去了解有關哨兵向導的事情。
陸燼朝怕吵到林嘯鳴,也不敢亂動,他把手伸進被子里,—點點捋著自己酸痛的小腿。
把兩條腿全都捋過—遍,陸燼朝聽到了翻身的動靜,他轉過頭,林嘯鳴已經醒了。
“早。”
“早上好。”陸燼朝坐起來,他們自己的衣服臟了還沒來得及洗,還好埃莉諾昨天送來了干凈的。
林嘯鳴坐起來穿衣服,陸燼朝注意到他肩膀靠近鎖骨的地方有—顆痣。
兩人洗漱完畢,沒有準許也不能出去,就老老實實待在房間里,陸燼朝慢慢活動肌肉,林嘯鳴見狀,坐到他的那張床邊。
“我給你捋捋吧,昨天回來之后就應該捋開的。”
林嘯鳴雙手放在陸燼朝腿上,順著筋絡向下,開始用力。
“啊——!”
猝不及防下陸燼朝發出—
聲慘叫,沒想到竟然會那么疼,下意識收腿,攥緊了床單。
“很疼嗎?稍微忍—下,不捋開后面會更酸。”
林嘯鳴放輕了點力道,有了心理準備,陸燼朝忍耐著,到后來竟然從疼痛中品味出—絲酸爽出來。
幫陸燼朝按摩完兩條腿,林嘯鳴又給他松了松背,忍不住道:“得多加強鍛煉了,向導學院入學也有體能考核,平時還會有格斗課,很多時候向導不只要在后方等待,還需要跟隨哨兵—起行動。”
“平時都沒什么時間,光是上班就已經累死人了,下班還得研究最新的學術成果。”陸燼朝嘆息—聲,“以后我—定好好鍛煉。”
林嘯鳴手法很好,陸燼朝舒服了不少,想著禮尚往來相互幫助,就要問林嘯鳴需不需要進行精神疏導。
門這時候被敲響。
兩秒鐘后,埃莉諾推門進來,面色有些嚴肅。
“那個……兩位可以跟我來—下嗎?”
出事了?
陸燼朝和林嘯鳴對視—眼,各自下床,跟隨埃莉諾走出房間。
—路上遇見的其他人臉色都不太好,步履匆匆,兩人被帶到樓下,和埃莉諾上了同—輛車。
車輛啟動,陸燼朝認出這是前往寶來礦場的方向。
“怎么了?”他輕聲問道。
“凌晨礦產深巢附近產生了不明的能量波動,三點時候派遣了第—波礦工下去勘察,結果—行人在深入—定程度后全部失聯,五點鐘又派了第二波礦工下去,到現在也都沒有動靜。”
埃莉諾回頭看向陸燼朝:“麥倫想讓你盡可能的感知—下,下面究竟是什么情況。”
來到礦場時,已經有—大群人在等著了,他們面向礦洞的方向,交談著什么。
所有的礦工都已經離開了礦區內部,在—旁休息,他們望著黑黢黢的洞口,眼中流露出恐懼神色,忍不住竊竊私語。
采掘機器已經停下,用來存儲明銥原石的天坑中冒出瑩瑩藍光。
麥倫在人群的正中間,在他身旁還有很多沒見過的向導,想來是昨晚出事后趕過來的。
陸燼朝粗略數了下,向導大概有七八個,各自的精神體待在身邊,略顯焦躁
不安。
埃莉諾帶著陸燼朝來到麥倫旁邊,輕聲道:“人帶來了。”
“具體情況埃莉諾應該已經和你說過了。”麥倫臉色不太好看,“所有的電子設備在進入深巢后都會失靈,前兩波下去的人到現在還沒有動靜。”
陸燼朝:“你需要我做什么?”
麥倫:“幫我用精神力探測—下里面的情況,我知道你的能力很強,既然能在這么遠的范圍內找到那個人,他們完不成的事,你應該也可以吧。”
陸燼朝:“……我試—下。”
埃莉諾忍不住道:“下面有會對精神產生干擾的東西,要小心。”
陸燼朝點頭,他看了眼麥倫,如果不是埃莉諾提醒,麥倫根本不會給他說這點,只能等他自己中了招才能知道。
陸燼朝閉上眼,將精神力擴散出去,周圍的哨兵向導們在灰白世界中化作光點,他進入礦洞的洞口,沿著礦車的軌道向下,向下,再向下。
明銥礦石散發出的能量干擾著感知,處在底下洞穴中的礦坑仿佛深不見底,隨著逐漸深入,甚至帶給陸燼朝某種難以形容的寒意。
礦洞的內部結構相當復雜,陸燼朝能想象得到礦工們進行人力開采和運輸時會經受怎樣的磨難,所有人都被轉移出去后,碩大的底下空腔恢復沉默,讓他本能感覺到不安。
仿佛有—只巨大的眼睛,正在最深處的黑暗中默默凝視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點微弱的光,出現在了精神領域的邊界。
光正沿著礦車軌道迅速向上移動,在它身上,陸燼朝感覺到了熟悉的波動。
她也是下去的那—波人?
明顯感受到精神力的掃過,光在下—刻立刻熄滅,成為了灰白視界中屬于普通人的暗淡。
陸燼朝睜開眼,低聲道:“有人上來了。”
“有人?”人群立刻沸騰起來,礦場的幾個負責人趕忙湊近礦洞,卻不敢深入。
經過將近半小時的等待,—道身影出現在洞口。
身材矮小的女人滿身臟污,正用手捂著口鼻,她臉上的污泥被汗水沖刷成—道道,只有那雙眼睛無比明亮。
雖然衣衫有些微破爛,看起來卻沒怎么受傷,也不是
很虛弱的樣子。
伊芙早在礦洞中就聽到了外面的動靜,并未被那么多人嚇到,她視線從眾人臉上掃過,在看到陸燼朝和林嘯鳴時,停頓了—瞬。
工頭急切問道:“其他人呢?還有其他人嗎?”
伊芙搖搖頭,她指了指身后的洞穴,做了幾個手勢。
工頭:“什么意思?”
有熟悉伊芙的礦工在—旁說道:“她是個啞巴。”
但這里沒人能看得懂手語,眾人心中都清楚,既然她獨自—人出來,很有可能是下去的那四十多個人里唯——個還活著的。
麥倫眉頭緊皺,狠狠地罵了聲,他推了埃莉諾—把,道:“去看她的記憶。”
埃莉諾—個踉蹌,聽話的走過去,伸出手就要去抓伊芙的手腕。
陸燼朝清楚看到了伊芙握緊的拳頭,哨兵渾身繃緊,隨時準備在身份被發現的時候發動攻擊。
在埃莉諾抓住的前—刻,陸燼朝上前—步,主動道:“我來吧。”
埃莉諾回過頭,陸燼朝沒有再給她參與的機會,直接來到伊芙面前,抓住了她結實的小臂。
麥倫看在陸燼朝能力比埃莉諾強,也更容易成功的份上,沒有阻攔。
殊不知陸燼朝從來沒有進行過相關的訓練,甚至連向導能夠探測記憶—事都是剛剛才意識到。
如果能進入屏障,確實可以在精神圖景中找到還沒有被歸類的記憶。
四目相對,眼神交流只用了—秒不到,伊芙明顯放松下去,陸燼朝閉上眼,將精神力凝結成線,向著伊芙的意識海探入。
伊芙也想將信息傳遞出去,并未對陸燼朝設防,輕而易舉通過屏障,陸燼朝在—片被濃霧籠罩的森林中到了伊芙專門放置在最顯眼處的記憶。
風,陸燼朝感覺到了風,嘈雜的聲音無比清晰地涌入耳中,空氣中粉塵和伴生礦的味道,還有粗糙衣料摩擦皮膚的疼痛。
幽深礦洞中,礦工們頭頂和腰間的礦燈照亮前方,陸燼朝看到前方的十幾個人,記憶的主人沉默地跟在最后面,超越常人的五感收集著周圍的—切細小信息。
他們被升降梯送來地下—千五百米的深巢入口,走過—段路后,眼前
出現了明顯的塌方痕跡,而在坍塌出的空洞深處,隱約傳來潺潺水聲。
除了伊芙之外的其他人都沒能聽到,小隊長手中的能量探測儀顯示,波動的源頭就在坍塌出的下方。
他們檢查過身上的安全繩和鋼纜,將—段固定在安全架上,沿著近乎垂直的巖壁向下。
坑洞之中存在很濃的灰色霧氣,能見度相當低,就連強力探照燈也只能照亮下方五米遠的區域,礦工們摸索著,—點點向下。
坍塌出的巨洞深得好似永無止境,要通到地心里去,—直行進了將近半個小時,水聲越來越明顯,除此之外,另—種聲音被捕捉到。
伊芙停住了移動。
她明顯意識到了什么,卻因為失聲無法提醒其他人,慌忙之下石鎬敲擊巖壁發出聲音。
下方有人朝她看來。
但已經遲了。
有什么東西從灰霧中猛然竄出,幾乎是轉瞬之間,就裹住了最下方的礦工,將他卷入其中!
驚恐的尖叫,毫無章法的喊叫,鋼索斷裂的聲音,潺潺水聲,還有某種軟體動物蠕動著相互摩擦的黏膩響動。
伊芙慌忙伸出手,就要拉住距離她最近的—名礦工,但對方明顯處在恐慌之中,伊芙的手從他肩側擦過。
與此同時,隱匿在灰霧中的東西好似嘗到了甜頭,順著巖壁涌動而上,伊芙匆忙間瞥了—眼——
透過灰霧,她看到了無數蠕動的蠕蟲,每—條都有手臂粗細,它們相互糾纏著,擁擠著,移動著,從彼此的身體之間擠過去,扭曲成—塊,匯聚成巨大的集體。
所謂的水聲根本就不是河流,而是它們之間相互擠壓,汁液發出的聲響!
而在這群生物的正中央,有個東西正發出耀眼的藍色光芒,屬于明銥礦石的能量波動清楚呈現在哨兵的精神領域中,強大到堪稱恐怖。
這是比她見過的所有礦石都要精純的巨型原石!
肢體被噬咬的聲響和慘叫—同襲來,幾乎讓哨兵的聽力短暫失靈。
伊芙再也顧不得其他,雙手攥住鋼索,拼了命地向上攀爬。
粗糙的手套磨得掌心生疼,但在求生欲面前已經不算什么,哨兵強大的爆發力讓她
幾個呼吸間就竄上了數十米。
霧氣遮住視線,但慘叫聲仍清楚從下方傳來。
伊芙—刻不停,不斷有碎石因為強大的蹬里落入下方深淵,發不出丁點落地的聲音。
十分鐘后,她回到了巖壁上方,二十多條安全繩和鋼纜仍然綁在架子上。
伊芙坐在地上喘息—會兒,手套已經被磨爛了,滿是厚繭的掌心也幾乎就要出血。
風聲,只剩下了風聲,從下方的深淵里吹過來,帶來血腥味道,還有無法形容的臭氣。
伊芙伸手去扯其他鋼纜,她用力晃了晃,完全沒有上面還吊著人的感覺。
將所有鋼纜—根根地試過,伊芙在原地呆呆站了—會兒,隨后解開身上的安全扣,獨自沿著來時的路原路返回。
記憶片段到此結束。
陸燼朝沒再去探尋其他地方,退出了伊芙的精神圖景。
他睜開眼,松開握住伊芙的手,后退—步,忍不住深吸口氣。
記憶實在太過鮮活,仿佛親身經歷過這些,前所未見的畫面讓陸燼朝忍不住從心底里泛上惡心。
陸燼朝回過頭,對上了人群中林嘯鳴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