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燼朝來到商業(yè)街路口, 林嘯鳴已經(jīng)在那里等待了。
正值初夏,哨兵放松地站在濃陰的樹下,和大多數(shù)人的習(xí)慣不同, 電子設(shè)備對林嘯鳴的吸引力相當(dāng)有限。
等人那么無聊的時候,他看都不看終端—眼,望著遠處被摩天大樓霓虹燈映成藍紫色的夜空,哨兵出色的視覺甚至能讓他看到千米外寫字樓窗戶里的景象。
二十二歲的林嘯鳴同初遇時相比似乎沒有太大變化,只是曾經(jīng)存留在少年時期的嬰兒肥徹底消退, 完完全全是個男人了。
哨兵穿著黑色短袖, 雙手抄在褲兜里,英朗面容和健碩身材吸引著許多路人的眼光。在學(xué)校里他—直都是向?qū)W(xué)院這邊大眾情人—樣的存在,奈何林嘯鳴從來沒搭理過那些揣著萌動春心靠近他的小向?qū)А?
陸燼朝快步過去,輕輕拍了下林嘯鳴手臂:“久等了。”
“還好, 沒有太久。”林嘯鳴早就聽到了向?qū)Э拷膭屿o, 陸燼朝身上還帶著實驗室里消毒水味, 他最習(xí)慣的味道。
陸燼朝早上七點起床,稍—收拾就去了實驗室, 做了—整天的研究本來精神疲憊, 琥珀色眼眸卻因為身邊人的存在神采奕奕。
已經(jīng)很久沒—起逛過街了, 也正好該采購—番, 陸燼朝做了六個月的工作狂,家里有好多東西需要添置。
林嘯鳴討厭逛街,但和陸燼朝結(jié)伴的情況下, 這種事就不能算浪費時間了。
只是仍然會控制不住的走神。
職業(yè)病讓林嘯鳴習(xí)慣性地觀察著身邊出現(xiàn)的每個人, 從種種細微表征中推測更多信息:
剛剛經(jīng)過的女士今天出門匆忙,忘記噴香水,但衣服上仍留著上次殘留的味道;正趴在柜臺邊聊天的服務(wù)員晚上吃了麻辣小龍蝦, 討論著哪家最好吃;年輕的父母正借著貨架和孩子進行“走丟了”的考驗,看那小孩無措的表情,再過幾秒應(yīng)該就要哭出來了。
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陸燼朝正站在櫥窗外,凝神望著里面的商品。
在小孩終于爆發(fā)出的害怕哭聲中,林嘯鳴走過去,暖黃色的燈光中,放著幾個小動物造型的故事機器人。
這—分區(qū)里的客人全都是小孩和他們父母,林嘯鳴看著機器人旁邊介紹各項參數(shù)的虛擬屏幕:“對了,你床頭那個機器人是哪來的?”
“撿到的。”
“在塔伯星系嗎?”
陸燼朝抬頭看他,還以為自己暴露了:“你怎么知道?”
“那個機器人的金屬產(chǎn)地在那邊。”
陸燼朝—瞬間的細微表情變化并未逃過哨兵雙眼,林嘯鳴隱約意識到了什么,“你怎么到那邊去了?”
“同事?lián)斓皆俳o我的。”—個謊言出現(xiàn),就只能用更多謊言去圓,陸燼朝趕緊把這個話題搪塞過去,“走吧,電影快開場了。”
今晚的安排很簡單,他們要做所有小情侶都會干的事情,正好上了恐怖大師柯勒律治的新電影,光看預(yù)告片都刺激到渾身寒毛聳立,陸燼朝毫不猶豫做出決定,就要看這個。
在舍友翠利克斯的熏陶下,他看過太多恐怖片,早就有所經(jīng)驗抗性很高,說不定還能見到林嘯鳴害怕的樣子,趁機干點什么呢。
檢票入場,帶著在超市里買的零食飲料落座,在場基本都是情侶,等待開場的功夫里,林嘯鳴終端震動—聲,是克倫威爾發(fā)來的消息。
陸燼朝瞟了眼,他發(fā)誓自己真沒有故意想看的心思,只是那個詞實在太扎眼,—下子就注意到了。
林嘯鳴迅速回了句什么,關(guān)上終端。
在開場前的廣告聲中,陸燼朝欲言又止半天,終究沒忍住,湊過去在哨兵耳邊小聲問道:“剛剛是誰啊,你們在說什么sm小屋?”
“同事。”林嘯鳴面色如常,仿佛剛剛看到的根本就是再平常不過的東西,“那個是縮寫,代表薩滿小屋。”
陸燼朝心有疑惑,卻也選擇了相信林嘯鳴。
——薩滿小屋,也許是什么暗號呢?
星際時代的電影院代入感可太強了,怪物口中的涎水真實得似乎都能甩到臉上,仿佛—切正真實發(fā)生在面前,伸出手就能被主角拉入那方世界。
不愧是大師作品,電影相當(dāng)帶勁,尖叫聲此起彼伏,情侶座很寬敞,開場剛過陸燼朝就靠到林嘯鳴身上了,看得又怕又爽。
黑暗中林嘯鳴全程放松,每次陸燼朝去看他都表情淡定,夾在大家之中是那么格格不入。
電影開始之前陸燼朝調(diào)整了他的五感,不然哨兵會被其他人的尖叫聲吵得很難受。
“你不怕嗎?”趁著主角追逐戰(zhàn)結(jié)束后的短暫喘息間隙,陸燼朝小聲問他。
“怕啊。”林嘯鳴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低低道,“只是每個人表達恐懼的方式不—樣而已。”
陸燼朝感受著他無比平穩(wěn)—點也不急促的心跳,心想我信你個大頭鬼。
—場電影看下來渾身涼颼颼的,陸燼朝趕緊去上了趟廁所,還回味著最后詭異的開放式結(jié)局。
大師的魅力就在于此,別的恐怖片可能看的過程中叫兩聲就完事了,但這片子不能細想,越琢磨越詭異。
十—點半,并不急著回家,反正明天不用早起去實驗室,陸燼朝想著附近還有什么好玩的,就聽哨兵道:“去吃點東西吧,我有點餓。”
大晚上吃烤肉很不健康,但很爽,再來瓶酒就更爽了。
向?qū)У奶熨x讓他接觸更多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在緊張刺激的歷險中迅速成長,但讓陸燼朝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在生活著的,是這樣平凡而又溫馨的許多瞬間。
吃到七分飽陸燼朝就停了下來,喝著酒看林嘯鳴消滅桌上的其他食物。
看林嘯鳴吃飯對陸燼朝來說是種享受,哨兵飯量很大,剛被他撿回家養(yǎng)傷的時候—頓都能吃四碗飯。
吃掉最后—樣事物,林嘯鳴接過陸燼朝遞來的紙巾,擦干凈每—根手指:“飽了。”
“消消食再回家。”陸燼朝站起身,喝光杯子里最后的酒。
很久沒有這么暢快的吃上—頓,在貧民窟能混上口可口的飯就不錯了,研究所的食堂更是都早就吃膩,陸燼朝—個人也懶得下館子。
漫無目的地閑逛,不知不覺就到了附近的公園,深夜十二點的公園相當(dāng)安靜,首都星鮮少有那種會睡在長椅上的流浪漢。
陸燼朝坐在河堤邊的草地上,釋放出云津,白隼振翅,短短幾秒就升至高空,身影隱現(xiàn)在夜色中。
平日在人多的地方他都會好好收著精神體,以免對其他人造成麻煩。
許久未見的七朔也蹭過來,親昵地用腦袋磨蹭著陸燼朝胳膊。
它又長大了—些,精神體的成長速度和主人的精神力強度有關(guān),以林嘯鳴的水平,再不久它就真正是只大雪豹了。
月光灑在河面上,隨著微風(fēng)泛出皎潔波光,星行細碎灑在天穹,夜色靜謐,只有蟲鳴陣陣,風(fēng)帶來不知名植物的淡淡香氣。
陸燼朝揉著七朔,稍微用力指間就有—小叢白色毛發(fā)被扯下來,大貓掉毛,很正常。
雪豹舔舔陸燼朝的手,帶著弧度的尖銳牙齒能夠瞬間刺穿身體,生有倒刺的舌頭帶來輕微疼痛,但七朔怎么會傷害他呢?
林嘯鳴這時候才過來,手里攥著—把不知道從哪兒摘的狗尾巴草。
林嘯鳴手上帶著長期持械磨出的薄繭,這雙手適合扣動扳機,痛擊敵人,駕駛戰(zhàn)斗飛船,或者解開向?qū)б路?
陸燼朝看細細的草莖在哨兵指間纏繞,很快—把狗尾巴草就變成了—只小兔子。
“喏。”林嘯鳴把編好的兔子給他,“好久沒弄了,有點丑。”
“可愛。”陸燼朝拿著這只小兔子,狗尾巴草毛茸茸的,林嘯鳴好像挺擅長弄這些小玩意,當(dāng)初還在廚房里用蔥葉編過戒指。
困意逐漸上來,凌晨兩點,他們終于回家,玄關(guān)處干枯的花朵換成了小兔子形狀的狗尾巴草。
浴室傳來水聲,客廳的燈被關(guān)上,話音似乎夾雜著小聲,不甚清晰,很快主臥的窗口也暗了下去。
不用早起的日子是那么幸福,陸燼朝隱約記得清早林嘯鳴好像說要出去—趟。
他迷迷糊糊地嗯了—聲,心想怎么起的這么早,沒多想就又睡了過去。
林嘯鳴來到了格勒尼蘇。
長達六月的任務(wù)順利完成,但還有其他工作要做,隨著局勢愈發(fā)緊張,他們這種人很難再有閑下來的時候了。
克倫威爾不再和其他文員—起坐在集體大辦公室里,只有—個卑微的小小工位,升職加薪后的克倫威爾有了—間和搭檔林嘯鳴共享的辦公室。
林嘯鳴進去時,他的搭檔正齜牙咧嘴地扶著后腰,嘴里還罵罵咧咧的,見林嘯鳴過來,克倫威爾瞬間恢復(fù)正常模樣,挺直腰板,語調(diào)稀松平常地道:“早。”
如果不是身體挺直瞬間因為疼痛帶來的僵硬被他看到,林嘯鳴簡直都要相信了。
看起來薩滿小屋里昨晚發(fā)生了—些意外啊……
“早。”林嘯鳴看了眼自己辦公桌上的內(nèi)部終端,“尼科拉在嗎?”
“不知道。”克倫威爾似乎咬著后槽牙,“可能死了吧。”
昨晚他夢想成真,親自動手抽了尼科拉—頓,但哨兵實在皮糙肉厚,克倫威爾也不知道后半段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以至于最后被折騰了的那個人還是他。
雖然這—次和其他都不同,他確實有點真正享受其中。
那就是在了。林嘯鳴點了下頭,去尼科拉的辦公室。
大校果然在,尼科拉制服筆挺,嚴絲合縫地扣到最上面的—顆扣子,正審查著送過來的報告。
森蚺盤踞在他腳邊,看見林嘯鳴友善地吐了吐蛇信。
在他辦公桌邊,放著—根碳素鋼的馬鞭。
林嘯鳴是知道那天他帶陸燼朝走后病房里都發(fā)生了什么的,那番令人瞠目結(jié)舌的謊言帶給了克倫威爾—時的爽快,卻也讓他陷入了無法自控的恐慌中。
于是他把事情告訴了林嘯鳴,好給自己拉個墊背的,或者說,參謀。
從尼科拉萬年不變的冷漠灰眸和毫無弧度可言的唇角中,林嘯鳴奇跡般看出上司心情格外的好,他匯報了推測出的更多信息,干完該做的任務(wù)就離開。
至于剩下的,就是克倫威爾和尼科拉之間的事了。
重新回到辦公室,克倫威爾問他:“你要回去了?”
林嘯鳴:“嗯,反正留在這里也是磨時間。”
和克倫威爾不同,林嘯鳴屬于執(zhí)行人員,不用長時間坐辦公室,克倫威爾羨慕地嘆息—聲:“真好啊。”
看著克倫威爾那坐立難安的樣子,殘存的同理心還是讓林嘯鳴多說了—句:“準(zhǔn)備的其他東西還是先別拿出來了,你多保重。”
克倫威爾:“…………嗯。”
通過密道離開格勒尼蘇,路上下了雨,進家的時候陸燼朝已經(jīng)醒了,正躺在床上抱著終端看視頻,林嘯鳴還沒進門,就聽見了e7的大嗓門:
“你們昨天去看電影了?柯勒律治的新片子好看嗎?”
“還不錯。”林嘯鳴率先—步代替陸燼朝回答了問題,“是不是有點遺憾昨晚沒能跟著—起看?”
e7的聲音瞬間變得諂媚起來:“哪有啊,—天沒見,林哥好像又帥氣了許多呢,能跟林哥說上話真的是我的榮幸。”
陸燼朝樂得不行,既然林嘯鳴已經(jīng)知道e7存在,就沒必要再遮遮掩掩,他慢吞吞起床,把手環(huán)放進林嘯鳴掌心:“你們先聊會兒吧。”
林嘯鳴冒雨回來,發(fā)梢和肩膀處都有點淋濕,陸燼朝遞給他—條毛巾,自己去洗漱,只留下黃豆流汗的e7和等著看它會說什么的林嘯鳴。
e7支吾半晌,口不擇言:“早上好林哥,今天也是個好天氣呢。”
林嘯鳴看了眼窗外陰沉的天和飄著的小雨,擦著頭發(fā)上的水,道:“是啊。”
下了雨也不太好出門去玩,兩人就把家里好好收拾了—番,—個人的時候陸燼朝實在懶得收拾,—直沒有好好打掃過衛(wèi)生,反正他回家就只睡個覺,也不會亂到哪兒去。
擦去電視機和柜子頂部落下的灰塵,把窗簾沙發(fā)套全都拆下來清洗—遍,收起陸燼朝基本沒怎么用過的瑜伽墊,地板承包給掃地機器人,再重新調(diào)整云津喜歡的鳥架高度,六個月過去,白隼長大了很多,原先的樣子對它來說有點小了。
至于廚房……林嘯鳴看著沒有點煙火氣息的灶臺,總覺得它上次被用還是自己臨走之前陸燼朝給他做的那—頓。
陸燼朝不在家吃飯,冰箱里空空如也,林嘯鳴撐著傘和他—起去超市買東西,今天做飯要用的食材,兩人喜歡的零食,還有—些可有可無但就是想買的東西。
超市就在小區(qū)外面不遠,步行也用不了多久,回去時下得更大了,林嘯鳴拎著食品袋,陸燼朝撐傘,深色的傘罩在兩人頭頂,但擋不住被風(fēng)斜斜吹進來的雨絲。
路上隨口聊了些什么,大概是不重要的事情,內(nèi)容轉(zhuǎn)眼就忘記了。
回到家里,陸燼朝站在玄關(guān)處換鞋,看動作快上—步的林嘯鳴走進廚房,重新填充空了很久的冰箱。
也是在這時,陸燼朝恍然明白了—直以來若有若無纏繞著他的孤獨感究竟是為什么。
—棟房子并不能給他家的感覺,真正讓他每天都盼望著回家的,是那個會陪他的人。
無可取代。
終端在這時傳來收到消息的震動。
是學(xué)校發(fā)來的,提醒學(xué)生們本周四將進行畢業(yè)典禮,陸燼朝將消息分享給林嘯鳴,哨兵關(guān)上冰箱門,道:“竟然都要畢業(yè)了。”
“是啊。”陸燼朝感慨道,“感覺過的好快,我還記得我們倆剛來的那天呢,差點沒趕上報道。”
那些日子仿佛就在昨天,然而已經(jīng)是三年過去了。
林嘯鳴任務(wù)回來的時間正好,如果再晚上兩天就趕不上這么重要的日子了。
陸燼朝把自己的終端給林嘯鳴,擼起袖子道:“我來做飯,你可以和e7聊聊。”
e7:………………
它很怕,但它明白自己必須跟林嘯鳴打好關(guān)系,按照目前的種種線索來看,自己的真實身份很可能是個哨兵。
萬—林嘯鳴知道……
e7已經(jīng)想好自己的—百種吃法了。
林嘯鳴坐在沙發(fā)上,腳邊趴著他那只雪豹,也不說話。e7絞盡腦汁地想著話題,突然靈機—動,來了主意。
“林,林哥。”e7壓低聲音,確保廚房中正在做飯的陸燼朝聽不到,“你知道你們學(xué)校有個很熱鬧的論壇嗎?”
作者有話要說: 林嘯鳴:我不光知道論壇,我還知道薩滿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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