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陳生的話聽在自己耳朵里分外清楚，可是白眉還是再問了一遍，她不信，不信他會這么輕易一句話帶過她受的傷害。
“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為救許卿卿心切，陳生吊著膽子復又講了一遍方才的話：“我知道她下藥，可事情已經過去這么久了，她如今也有身孕在身，你……你就放過她吧。”
“你說你知道她下藥？好你個陳生，你們夫妻二人合起伙來算計我？好，很好。”白眉氣急了，好看的雙眉揪緊了，抬手旋了旋劍尖，一下子就從許卿卿肩頭剜下一小塊皮肉來。
“啊！你放開我！”許卿卿的喊聲已經帶了哭腔。
“煩人。”白眉話音剛落，拿劍的手猛地一用力，方才還在罵罵咧咧的許卿卿就沒了生氣。
眼見著自己的妻子帶著腹中的胎兒被殺，脖頸處鮮血涌出，陳生嚇得不行，還是沖過去一把將人抱在懷里，用后背擋著白眉：“你竟然殺她！我不是同你說了，她有我的骨血嗎？”
把見血的劍劍尖擱在地上，鮮血順著劍身落在地上，聚成一小灘血水。空氣中血的腥味濃的很。
陳生終是把白眉逼到了絕處，她輕輕抬起手，將殺了許卿卿的劍指著陳生的脖頸，冰涼的劍尖帶著粘稠的血腥味頂著陳生的喉嚨，他嚇得止住了聲音。
“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嗎？我不想再聽見你出聲了。”拿劍的人半邊身子靠在許卿卿的床邊，一雙美目不帶一點感情地斜斜看著陳生，像是他是陌路人一般。
陳生屏住呼吸，大氣都沒敢出，也沒回答白眉的話，生怕一出聲她就嫌自己聒噪了。
“沒話說我們就不再相見了。”閉上眼睛想要下手，白眉深吸一口氣又呼出，遲遲沒有動作。
過往，那些同陳生兩個人的過往浮現在眼前，刺得她緊閉著的眼皮生疼，生疼。
她知道自己下不了手殺陳生，只是想要再堅持一下，哪怕能傷得了他半分，都不至于讓自己對曾經失了記憶的自己沒有交代。
睜開雙眼，她已有了決定。取不了他性命，如今取了他妻兒，那便再取一樣，最重要的。
劍尖從脖頸滑到陳生的右手手腕處，隔著寬大的衣袖描摹著他手腕的輪廓。
剎那間便找準了位置，挑斷了陳生的手筋。
“啊！你！”陳生痛呼出聲，叫聲像極了那夜白眉被家丁輪奸時的慘叫。
白眉利落地翻出院墻，夜已經深了，街上除了打更的走過去，也沒有別人了。
她垂下頭笑了笑，自己如今這副模樣被江湖中的人瞧見了，該如何笑話才是。
回過頭再望了一眼陳府的大門，里面亮堂得很，許是怕她還沒走，陳生一直沒有派人出來請郎中。
一步一步走回青樓，她想，自己廢了他那雙執筆做官的手，可真是心狠。可她忘了，方才她可是一劍下去把許卿卿斷了喉，說到底，她不過是還對陳生有著留戀。
老媽媽在青樓門口等著她回去。聽人來報說她偷跑出去還偷了劍，就知道她是病一好就去尋仇。見她是完好無損地回來的，老媽媽詫異地走上前來，疑惑擺在了臉上：“怎么？陳府的侍衛不嚴？”
“殺了一個，廢了一個，你這兒，可還容得下我？”白眉只是一聽，就明白了老媽媽的意思，挑了挑眉把事情的結果說與她聽，意料之外地瞧見老媽媽笑彎了眼睛。
“我開這花樓多少年頭了，從來都是不看你做了什么事的，只要你能服侍客人，你就是我樓里的姑娘。你這模樣，我留你當頭牌還不知道留不留得住。”
“頭牌？我不做。”二人一邊邁步子上樓，一邊交談著。
老媽媽有些遲疑，白眉這么一副好皮囊，不做頭牌留在這兒做什么？頓了頓，老媽媽才發問：“那你說要留在我樓中，是要做什么？我樓中可不養吃白飯的。”
“我要你的位置，花樓的收入五五分，包你賺的盆滿缽滿。”白眉皺著眉頭思慮了一會兒，勾了勾唇角說出自己的意思。
兩人在白眉房中閉門談了一夜，第二日再打開房門時，這花樓的主人，就分成兩個了。
雖說白眉原是江湖女俠，可這做買賣的手段倒是不差。
憑著一副好皮囊和使得一手好劍，白眉雷厲風行管理花樓的模樣著實讓人人都對這易主的花樓來了注意力，客人把花樓的門面都踏破了，她將花樓管理的井井有條，旁人都以為這花樓有什么厚實的后臺，于是白眉管理期間也沒出過什么事。
被挑斷了手筋又痛失妻兒的陳生日子過的就沒這么好了，他日漸消沉，日日和豬朋狗友到青樓買醉，這買醉就算了，好巧不巧，來的是白眉的花樓。
下人報上來的時候，白眉正在桌前看賬。聞言將筆重重一擱，抬腳就往樓下去了。
樓下，醉了的陳生正叫嚷著要小廝把花樓的頭牌叫出來。
白眉一步一步地踩著木梯下樓，一邊提高了聲音說著：“這是誰在鬧事？”
樓下的下人一見她下來，便放心了，小廝急匆匆走上前：“聽說是……是陳府的那位。”連名字也沒有說全，白眉頷首，示意自己知道了，小廝才退開。
她揚起頭不屑地瞧著醉酒的陳生，保持著抬高的聲音，一字一句地大聲說道：“你們都給我聽好了。我這花樓，絕不招待陳府的人。”
“無論多少銀兩。都不招待。”
話畢沒等陳生反應過來，白眉轉身又踩上了上樓的木階。
她回身瞥了一旁的小廝兩眼：“你們還不給我把人扔出去？從今往后，誰要是再不長眼的把陳府的人放進來了，小心我扣你們的銀子，全部扣完。”
“是。”兩個小廝恭恭敬敬地領了命令，架起醉著的陳生走出大門，不顧他身后那群豬朋狗友的叫喊：“不就是銀子嗎？為什么不招待！我們又不是不給你們銀子！”
白眉踏上二層的最后一個木階，補了一句：“把這叫喚的也給我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