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薄冰站在門口,稍稍有些遲疑,夜已經深了,此時進入圣女的房間合適嗎,雖然背上有小佳,不算孤男寡女,但似乎還是不合適。
“何施主,進來吧。”一個優雅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對方似乎知道他在猶豫,邀請他進去。
此時此刻,呂薄冰已不能再遲疑,要不然顯得太做作,他推開禪房的門,抬腿邁了進去。禪房里有一矮矮的白桌,右側一顆夜明珠,散發著絢麗的光芒,將黑夜驅散,一人白衣勝雪,身材修長,背對著門正清洗茶具。
對方并沒有戴面巾,也沒有裹頭巾,金色的秀發如瀑布一般的披散著,她穿的不是袍子,而是更接近大央的衣裳,回眸嫣然一笑,宛如仙女下凡。
只看一眼,呂薄冰便覺得褻瀆,但見她膚光勝雪,雙目猶似一泓清水,自然,秀麗,寧靜,圣潔,看不出歲月的痕跡。
這是一種與冷寒兒完全不一樣的獨特氣質,呂薄冰想不出用什么詞來形容,只能暗自感嘆造物主真是太偏心了。
“何施主,請坐,貧僧為你沏茶。”圣女大人淡然一笑,轉身面朝外在蒲團上輕盈的落座,雙腿自然的盤起,拿起桌旁爐火上正沸騰的茶壺,沖泡茶水。
整個動作和神態,是那么優雅,那么美麗,那么賞心悅目。
“在下唐突,這就將同伴叫醒。”
“不妨,讓那位姑娘睡下吧。”
“啊,這?”呂薄冰正要將小佳叫醒,聞言有些不知所措。
“里間有木榻,何特使不見外的話,將那位姑娘送到里間。”圣女大人繼續沏茶,并不抬頭看一眼,室內洋溢著一種特別的清香。
她的話讓人無法拒絕,旁人也許會說不嫌棄,她卻說不見外,呂薄冰的心中如春風蕩漾,腿腳都不聽自己的使喚了,自然而然的邁開步子,將小佳背了進去。
閨房里也有一顆夜明珠,與前一個相比,光芒稍稍柔和些,房間小巧清新,每一件物品都擺放得恰到好處,讓人心生寧靜。
呂薄冰仔細看那床榻,白色實木,寬約三尺,被褥潔白,瓷枕無瑕。他輕輕地將小佳溫軟的身軀放下,再將被褥給她蓋好轉身退了出來。
“請坐,吃茶,這是精靈草茶。”圣女大人用鑷子夾了一杯茶放到對面,自己拿了一杯掩口吃下,優雅的姿態讓呂薄冰恍然感覺在江南,不,在天上人間。
他不能抗拒地坐下,學著圣女大人將雙腿盤起,眼睛不敢瞟她一眼,雙手捧起圣潔的茶杯,迫不及待的送到嘴邊。
這清香不濃不淡,讓人口舌蠢蠢欲動,溫度恰到好處,熱一分會燙冷一分會涼。
呂薄冰一口喝下,清甜在舌尖,在牙齒,在味蕾蔓延,口舌里滿滿的幸福,身體有飄飄欲仙的感覺。
呂薄冰將茶杯留在唇齒間,遲遲不肯放下。
圣女如水的目光打量著呂薄冰,淺淺一笑如同天上的明月,如閃爍的星星:“今日都是貧僧不好,在臨近島上養了幾只白兔,有一只雌兔今日臨盆,貧僧做好飯菜便帶彩妮去幫忙,很晚才回來,何施主莫要怪罪。”
“不敢,不,不能,都是在下不對。”呂薄冰笨拙地將茶杯放下,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
圣女已解釋今日不在的原因,他又豈能怪罪對方,心中卻還是疑惑,為何不留下字條,也不用造成這么大誤會。
“何施主,不用客氣,請坐!”圣女回禮,但未起身,她仿佛能看透呂薄冰內心,眸光里有一抹特別的笑意:“貴國赴宴可是有主人在門口迎接的習俗,否則便是怠慢了客人?”
她修習多國語言,對各國風土人情自是有所了解,原以為呂薄冰已來烏渤海近二個月,對最高神廟的規矩有所了解,晚上回來得知消息便知這其中必有誤會。
“這怎么說呢…”圣女主動說出來,呂薄冰反倒難以啟齒。
“吾寺自設立,歷時五百余年,歷代圣女宴請的都是有大功德之人,次數并不算多,算上此次,共有三十一次。”
圣女知他心思,將他茶杯收回加了新茶,又送到面前,委婉的說出緣由:“先輩們閑云野鶴慣了,為客人做好飯菜,便自行悠哉去了,五百年下來,竟成了不成文的規矩。”
“啊,在下實在是慚愧,請圣女大人責罰!”
呂薄冰何等聰明,圣女輕描淡寫的幾句,他便知今日此事責任完完全全在他,因事先沒了解最高神廟的規矩,造成了天大的誤會,起了沖突。
五百年來,歷代圣女才邀請三十一次赴宴,平均約十六年一次,并且是圣女親自下廚,這份榮耀不是尋常人能享有的。
他惶恐不安,再次起身道歉,耳根發燙,一張俊俏的臉片刻間染上紅霞。
“不知者不罪,何施主跟貧僧太見外了,請喝茶,如若涼了便失去滋味,貧僧還有個疑問不知當問不當問?”
呂薄冰羞赧不已,頸脖直冒汗,復又坐下,將面前的喝了,那清甜的感覺讓他安定了不少。
他將茶杯放下,腦袋深深埋下,就差低到桌子底下,用蚊蠅似的的聲音道:“圣女大人但問無妨。”
“廚房的萊溫卡說,她去收拾碗筷時,何施主一開始對她表示了很大的好感,后來不知為何突然翻臉。”
呂薄冰對這句話并不完全理解,將那個萊溫卡誤會成圣女,并不因為是好感,主要還是因為他閱歷淺,眼太拙。至于突然翻臉,他自認為主要還是因為當時太沖動。
而在現在,如果圣女讓他吻她的腳,他一定深感榮幸,不會有任何猶豫。
呂薄冰組織了下語言,將當時遇見萊溫卡時的誤會敘述了一遍。說到萊溫卡突然牽他的手,他嚇得趕緊縮手時,羞赧得無地自容,真想在地上挖一個洞,將頭埋進去。
“美麗的誤會,不是嗎。”圣女大人掩口而笑。
這與她之前的推測相符,當聽到呂薄冰親口描述時,還是忍俊不禁,但她畢竟是圣女,不好太過失禮。
何童的大名早已在烏渤海被人們傳頌,信徒們也早將消息傳到最高神廟,呂薄冰的英姿早已在侍僧與圣女心中留下完美的想象,要不然萊溫卡也不會那么容易便成了花癡。
侍僧們初見呂薄冰真容,心中都有百聞不如一見的感覺,要不是他傷了兩名侍僧,誰也不忍傷他。
“確實是個美麗的誤會。”呂薄冰尷尬地道。
他以為對方笑他將萊溫卡當成了她,卻不知對方是在笑萊溫卡的自作多情和呂薄冰當時的動作。
“何施主還是將頭抬起來更有英姿一點。”圣女努力地克制住笑意,眼波流動,關切地問道:“何施主的傷勢如何,還疼嗎?”
“不不疼了,承蒙圣女大人款待,在下深深感謝。”呂薄冰倉惶抬頭,卻不敢直視。
能得到圣女的關懷,他早將疼痛忘到九霄云外,滿心滿眼都是圣女的圣潔與完美。
“不疼就好。”圣女右手輕撫胸口弓形吊墜,真誠地道:“貧僧代表最高神廟向何施主道歉,望何施主海涵。”
“圣女大人言重了,這都是在下的錯。”呂薄冰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