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前陳潤之給冉冉打電話，說要過來接她。她在辦公室等了一會兒，走出大廳的時候一抬眼就看到了熟悉的車子，陳潤之立在車旁翹首以望，看到她遠遠地就笑了。

轉眼十月已過中旬，白天吹過來的風還帶著暖意，夕陽綿軟，每天走慣的路，每天習慣的夕陽，干燥的秋季，冉冉卻突然有錯覺，錯覺空氣是濕潤的，錯覺她要在軟弱的夕陽下融化，錯覺再往前走一步，心里就會開出一朵花。

以前溫言也開車來接過她，可只有這一次，她的心是充盈的，等待也變得甘之如飴。

陳潤之微笑著迎了過來，自然地拉起了她的手，自然得仿佛他們相戀了半輩子。

他們一起去超市買菜，日子似乎沒有變，其實一切都變了。美好的愛情其實是有煙火氣的，和相愛的人一起購物，一起散步，一起做飯，這正是冉冉想要的平實穩妥而又簡單的幸福。她的愛情也許沒有浪漫的表象，但如果他們慢慢老去，兩人依然能夠相攜去完成這些日常瑣事直到他們雞皮鶴發，這就是最大的浪漫。

路過家電用品區的時候陳潤之突然想起了什么，轉頭問冉冉：“客廳的立式空調是不是那個男人買的？”

“是啊。”既然他問起，冉冉也不打算隱瞞。

“還給他。”他一臉不高興。

冉冉停下腳步無語地看著他。要不要這么小氣啊？她已經愧對溫言了，要是再把空調給他還回去，豈不是讓他自尊掃地？

他見她不說話，又說：“不愿還給他？那就把它扔了，我再給你買臺新的。”

冉冉愛惜東西，那臺空調抵她一個月工資還不止呢，扔了多可惜。知道他心里不痛快，她看著他默不作聲。

他皺眉，“你不愿扔？”

“干嘛要扔啊？那空調挺貴的……真的沒必要，再說他還教我游泳呢，難道這也能還回去？”

他給她的東西，總有一樣是她還不掉的。

“他還教你游泳？”陳潤之氣不打一處來，光想像冉冉穿著暴露的泳衣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在水中和別的男人嬉戲的樣子他就受不了。

他氣呼呼地推著車子大步往前走，冉冉快步跟上他，壓低聲音說：“你就這點容人的雅量都沒有？我從來沒有愛過他，你又何必介意。”

他臉色這才緩了下來，嘴里仍是嘀咕，“就不知你干嘛要去相親……”

她見他不再那么生氣，挽著他的手討好地說：“今天想吃什么？我給你做。”

這天的晚飯冉冉原本想“將功補過”，陳潤之卻胸有成竹地擋開她，他說他在她身邊浸潤已久，看都看會了，雖然他甚少下廚，但應該也不會差到哪去。他豪邁的卷起袖子，準備大干一場。

冉冉從善如流地讓出位置，好整以暇地立在旁邊看他“大展”廚藝。

自從在一起之后，更多的時候他們待在陳潤之家里。他說她的家太過空蕩冷清，執意拉她過來，現如今那臺空調像根刺一樣豎在那里，他更不樂意去了。冉冉倒是沒意見，他的家畢竟要舒適些。

陳潤之系著冉冉的碎花圍裙站在煤氣灶前一臉認真，一招一式倒也有模有樣。憑他做菜的經驗，多放點食用油亦能掩蓋技術上的不足。第一道魚香杏鮑菇出爐后，冉冉用筷子嘗了嘗，雖然口感不是很鮮嫩，略顯油膩，味道也些微偏咸，但杏鮑菇配以了脆嫩的黑木耳絲和清香的香菜梗，看起來菜色分明。原本也沒對他抱太大的期望，她很慷慨的給他打了八十分。

陳潤之受到鼓勵，信心滿滿的開始做第二道菜：肉沫茄子。倒油的時候冉冉在一旁好心提醒：茄子吸油，要多放一點。

陳潤之一時心里沒了底，不知多放一點該是多放多少，他拿油壺的手頓了頓才又往鍋內倒油，一邊倒還一邊問：“這些夠不夠？”

冉冉正端著魚香杏鮑菇往餐廳去，等她回轉身已經晚了――他至少多放了三分之一的油。她忙叫停了他，一邊打開碗柜取了空碗想把多余的油盛出來。哪知他火開得太大，這時候油已經變得滾燙，又因為之前他洗鍋后沒等鍋完全燒干，殘留在鍋內的水珠和茶油一同受熱后不停有油星子飛濺出來，還濺到他裸露在外的皮膚上。

他疼得左右躲閃，不讓熱油濺到眼睛里，手忙腳亂之下冒著被毀容的危險趕緊把剁好的肉沫倒進熱氣升騰的鍋內，“滋啦”一聲響后，一切總算歸于太平。

冉冉哭笑不得，剛取出的碗又放下，嘆口氣從他手中接過鍋鏟，“還是我來吧。痛不痛？快去洗一洗。”

他懊惱的讓出位置，看她熟練的翻炒并沒有走開，解了圍裙系在她身上，打結之后又俯身摟住她的腰，在她臉上親了一下，“真能干！有沒有考慮改行做大廚？”

知道他是開玩笑，冉冉但笑不語。

“我真是找了個好老婆。”

她紅著臉掙扎了一下，嗔道：“誰是你老婆……”

他手下用了力，抵在她肩上的頭往左一偏，懲罰地在她頸脖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還敢說不是！”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咬在同一個地方，他似乎很喜歡用這種方式懲罰她。

他手上的力道幾乎要把她的腰勒斷，她只好求饒，“別這樣……放手！”

他把唇貼在自己剛制造出來的牙印上，聲音有點啞，“不放。”

“你再不放手的話，茄子就沒法吃了，要淋點水煮一下，快去倒點溫水來。”

他這才不情不愿地放了手，按照冉冉的吩咐做了。

這天的晚飯兩人都吃得有些油膩，飯后陳潤之想吃點水果解膩才發現買菜的時候忘記買了，于是兩人一塊收拾好廚房后又一同出了門……去附近的超市買水果，也當做飯后散步。

生活即使沒有精心的浪漫，也有細瑣的幸福。冉冉愿意用一生的時光與他一起，細啜生活如水。

回來后兩人依偎在沙發上看電視，看的是發現與探索頻道。正在播放的是一檔荒野求生的節目，探險者貝爾在野外以動物腐肉上的蛆當午餐，因為饑餓，吃得一臉陶醉，仿佛入口的是天下難得一見的美味。

陳潤之表情如常，冉冉卻看得一陣不適，又聯想到他的工作，不禁擔憂地問：“如果你在野外找不到吃的怎么辦？”

他不屑道：“我才不會像他一樣去吃蛆。”

“那你怎么辦？打算干餓著？”

“干嘛要干餓著？我會唱歌，搖滾抒情的，原生態的，中文英文的，統統唱一遍，我就不信不能把當地酋長的女兒招來，她一定會給我帶來美味的。”

冉冉好笑道：“你就那么篤定她會喜歡你？”

他看著她一本正經地說：“你不覺得我的膚色和身材很符合他們的審美？”

這個……好像是事實。可他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她忍不住打擊他：“那是在原始部落，換成現在的文明社會，你光著身子追我兩公里，我回一次頭算我是流氓。”

她這一說可算是惹禍上身了，陳潤之坐直身子賤兮兮地問：“真的？這可是你說的，說話算數，不準反悔！”

說完他就開始解襯衣的扣子。冉冉紅了臉，眼睛看著電視，似笑非笑地罵，“流氓！”

“明明是你侮罵我在前，怎么倒成我流氓了？”他恬不知恥地說，手下也沒停，側著身子對著冉冉，胸前露出大片古銅色均稱結實、線條優美的肌膚，那是他平時勤于鍛煉的結果。

冉冉羞憤的用手蒙住眼睛，“你這樣還不是流氓？”

他移開她捂在眼睛上的手，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羞紅的臉，她兩頰嫣紅欲滴，眼睛上仿佛蒙著一層水霧。

他收起嬉皮笑臉，捧起她的臉輕輕吻了一下，輕聲道：“我明天要出野外了。”

她安靜地看著他，眼里亦有不舍。他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頰，幾不可聞地嘆氣，俯下身覆蓋上她的唇。

他的舌探入她的唇內，深深地、輾轉地吻她。她很喜歡他的吻，輕輕癢癢，仿佛一下一下在她心尖摩挲。

他們吻得如癡如醉，呼吸也變得急促，任誰也停不下來，仿佛明天是永久的分離，而今晚還是人生的初晤。

許久之后她推開他，喘息著道：“我去幫你收拾衣服。”

自從他們在一起之后，冉冉就像個家庭主婦一樣照顧著他的飲食起居，他今天穿的襯衣是她昨天剛從附近的干洗店取回來的，鞋柜里的皮鞋也被她擦得油光锃亮，家里窗明幾凈。他倚在房間門口看著她把衣服、紅花油、云南白藥、蛇傷藥……分類明確井井有條的放進他的大背包，像個賢惠的妻子一樣為即將遠行的丈夫收拾行囊。他突然有一種錯覺，錯覺他們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

他常說她的家太過冷清空蕩，其實他的家又何嘗不是？他一個人住在這偌大的房子里，陪伴他的只有自己的影子，說話的時候都能聽得見回聲。現在她來了，安靜地，和風細雨地做著最微不足道而且瑣碎的事情，身影似乎把整個空間都填滿了。

他依戀她給的溫暖――家的溫暖。

他從不問她愛他什么，有時候男人會在一瞬間就被女人輕易俘獲，同樣，女人有時候也會因為男人的一個動作心旌蕩漾。愛是很簡單的事情，愛一個人不需要理由。

他年少時源于對自然科學的熱愛，憑著一腔熱情選擇了地質勘探這一行，現如今每每回想，真不知是對是錯。看著她忙碌的身影，他從未如此真切地思慮起將來。

他去取了車鑰匙交到她手中，“鑰匙你拿著，以后開我的車去上班，這樣方便。如果加班到很晚，開車回來也安全些，這樣我在野外也放心。”

冉冉念大學時隨大流去考了駕照，只是甚少開車。她將鑰匙握在手中，心里暖暖的。

他又叮囑道：“慢點開。”

她點頭，也叮囑道：“你在野外也要小心，別被蛇咬了。”

他點頭，伸手將她抱在懷里，緊緊的。愛情真是讓人陶醉又無奈，真正得到了，為什么還是不滿足？他真想與她長相廝守，一刻也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