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車后她在轉角那家熟悉的小店給西紅柿買了妙鮮包,一路晃悠著往大院走。小區門口一家本地鮮奶廠正在促銷,沒有很大的陣仗,只擺了一張桌子,上面放了一疊宣傳單和公司各種產品,兩個促銷員在熱情的招攬著生意。
冉冉一直有睡前喝牛奶的習慣,現在買了冰箱也不用擔心牛奶變壞,正好可以訂奶,于是便走過去訂了以前慣常喝的牛奶,并讓促銷員在三樓門口裝了奶箱。
送走促銷員,她轉身開門。懶洋洋躺在門邊等她回家的西紅柿聽到動靜如打了強心針一般精神抖擻地迎了上來。她俯身抱起它,給它喂了妙鮮包,妙鮮包還是微熱的,西紅柿吃得很歡。她想,它雖然孤單了些,但總好過在外流浪,它的可愛也給了她不少快樂,它的存在對她來說不僅僅只是陪伴。
晚飯她給自己做了兩樣小菜,一碟牛肉蒜苗,一碟韭菜花炒蛋。菜是前幾天陳潤之買來剩下的,他今天出野外去了,以她一個人的食量,足夠對付整整一星期。
收拾完所有家務已經快九點,冉冉從陽臺收了浴巾去洗澡,她習慣做完所有的事情去沖澡,沖去整天的疲憊后整個人都會覺得輕松舒適。
早上七點出門上班,工作雖不繁重,但回家又如一個標準的家庭主婦一般做完所有家務,她著實覺得有些累了。熱水嘩嘩地從皮膚上流過,疲倦也嘩嘩地從四肢百骸中涌出來,沐浴露的泡沫還未完全沖盡,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她三下五除二沖干凈殘留的泡沫,來不及擦干身體,手忙腳亂地裹了浴巾,帶著一身濕氣匆匆沖進房間,拖地之后剛干透的地板留下一串潮濕的腳印。
饒是她動作迅速,待她觸到手機打算接起的時候鈴聲已經響到了最后,電話斷了。她想一定是溫言打來的,并不急著打回去,也沒有去看來電顯示,先就著裹在身上的浴巾把身上的水珠擦干。
還未把浴巾裹好,鈴聲又迫不急待地響了起來。她彎嘴笑了笑……他今天是有多無聊!
她拿起手機,接電話前先看了一下手機上的來電顯示,意外的是卻不是她以為的溫言,而是今天一早就出野外的陳潤之。
“冉冉,在干嘛?剛剛怎么不接電話?”
與焦急的鈴聲相比陳潤之的聲音顯得平和自然,說的也是無關痛癢的話,仿佛他與她相處了許多年,這樣的閑聊家常是跟喝水吃飯一樣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冉冉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這樣的語氣讓她覺得是一個出差在外的丈夫在與妻子閑聊。
“……我在洗碗!彼厝隽藗謊。她總不能說她剛剛在洗澡,來不及接電話,現在正真空上陣跟他說話吧?
“那怎么不接電話?”
“……洗潔精放太多手打滑,沖洗時間久了些。”冉冉急中生智,無奈圓謊。
“今天天氣怎么樣?”她的謊言無懈可擊,陳潤之完全相信,繼續和她閑話家常。
“還好!比饺教魍巴,一輪雪白透亮的圓月和點點繁星交相輝映,皎潔的月光從窗外投進來,如水銀一般鋪滿了整個窗臺。今天早上他走的時候天氣就很好,朝陽普照,晨風徐徐,現在天氣也沒什么變化。她不由有點納悶,他打電話就是為了跟她聊天氣?如果是這樣的話,今天無聊的人可真多。
陳潤之的確很無聊,結束了一天的工作住在野外偏僻的小村莊除了看電視就想不出還能干些什么。人在無所事事的時候想起的都是深愛著的人,他腦海里想的全是她,她笑起來的樣子,悲傷的樣子,落寞的樣子,淡然的樣子。心中滿滿全是她,沸騰的思念讓他覺得今晚如果聽不到她的聲音這一天就過不去。
他這次野外勘查的地方是距離C市二百公里的一處深山。登山的時候荊棘滿路,偶爾還可以看到自然死亡骨架完好的生靈。沒有親身經歷過地質工作的人很難體會個中艱辛,踏勘,實測剖面,地質填圖,采樣,一天長途跋涉換來的只有幾頁紙的微小成果。不過經常在野外跑,美麗的風景倒是比常人看得多,也算是一種彌補吧。幾個同事又都是年輕人,很善于找樂子,工作之余抓魚捕獵掏鳥窩,苦中作樂。
山腳下這個與世隔絕的小村莊原是C城的兩兄弟逃難至此安家,村中居住的二十幾戶人家都是弟弟一脈,所以整個村子都是一個家族。村子四面環山,一條小溪從村旁蜿蜒而過,這里不通公路,唯一的羊腸小道連通村里村外。二十多戶人家住的全是瓦房,瓦房外整齊地堆著高高的柴垛,木梁下掛著一串串紅紅的干辣椒,洋溢著鄉村古樸自然的氣息。村子雖然閉塞,每家每戶的房頂上又都裝了老舊的衛星接收器和嶄新的太陽能,讓人截然相反的感覺到村莊處于現代社會包圍之中。村民主要收入是靠獲得農產品地理標志的紅花油茶,C市一家公司與村民簽訂了合作合同,收成好時每年可以有數萬元的收入。盡管這樣,由于交通閉塞,很多年青人都外出務工,村里二十多戶人家總共一百多人,但平常只有三分之一的人在村里生活,大多是老人和小孩。這里的老人們都說,再過個十幾二十年,等他們老去,這個村子估計就要消失了。
一幫同事一來到這個小村莊就紛紛感嘆,在這樣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有一間瓦房,屋前養花,房后種樹,早晨被鳥兒喚醒,夜晚枕著風聲入眠,吃自己種的蔬菜和糧食,閑了溜溜達達到山上,摘些野果,采點木耳,運氣好還能打只野兔解饞,沒有PM2.5,沒有化肥農藥添加劑,這純天然的自在清爽真是神仙過的日子。
陳潤之工作累了一天,卻不知疲倦地跟冉冉聊著這里的情況,感嘆道:“這里風景優美,放眼望去天地間只剩綠色,如同一個天然大氧吧,是真正的世外桃源。不知道那些年青人為何要離開,在這里同樣也可以豐衣足食,生活無憂,安養天年!
冉冉笑笑,“年輕人想法畢竟多一些,如果是你,想必也不甘心一輩子呆在大山里重復父輩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朝黃土背朝天。只有看夠了繁華喧囂的城里人才能體會簡單寧靜的可貴,大山里生活單調枯燥的年青人當然更向往外面精彩的世界!
陳潤之笑了笑,想想也是,偶爾在這里小住,聽風賞雨,爬山追鳥,下河摸魚,的確養心怡情。但如果真要隱居田園,最初的新鮮感退卻,生活的枝枝蔓蔓纏繞上來,只怕未必是想象中的悠然舒適。
“你說的也對,這里環境雖好,但交通不便,不能上網,學校離得也很遠,學生上學非常辛苦,要翻越近十里的山路。”他此時正坐在老鄉家堂屋前的竹椅上,矮竹椅太小,他這么高大的人坐久了有點咯應。他不舒服地動了動身體,老舊的竹椅“吱吱”作響。
“那多累。 比饺酵榈馈
“是很累,但我們這些城里人還是很喜歡這里。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這兒民風淳樸,姑娘個個長得異常水靈秀氣,皮膚又好,陳龍盤算著在這找個女人結婚,就住在這田園風光里,琴簫合鳴,荒野終老!
其實不止陳龍這么想,他也幻想著如果能在這兒與冉冉一起從黑發變白頭,笑意就不知不覺在臉上漫延開來。
陳龍是陳潤之的同事,上次吃飯時冉冉見過,是個模樣清瘦斯文的男生,皮膚偏白,常年的野外工作也沒能令他鍛煉出結實健美的體形,是地質隊一群外表粗獷膚色黝黑的男人們中的一朵“奇葩”。
“那很好啊!贝合牟蓍L鶯飛,秋冬水波環繞,忙時流汗,閑時賞花,這樣的田園生活冉冉也覺得很是愜意。
“可是他向心儀的姑娘表達愛慕,人家卻對他愛理不理!标悵欀f起來都覺得有點好笑。
“為什么?”陳龍雖然身材偏瘦,但外形看起來還是很容易讓人獲得好感。
“這個嘛……”
原因有點難以啟齒,吃過晚飯后老鄉的女兒沒話找話的和他聊天,又一副含羞帶怯的模樣,與那天晚上大排檔的冉冉如出一轍,他怎會看不出來她對自己有好感?
他含含糊糊的,冉冉心里一動,問道:“她是不是看上你了?”
他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兩聲。冉冉明白過來,她想,長了副好皮相就是占便宜。
她打趣道:“那也很不錯。
陳潤之明顯被噎了一下,但很快說:“君子不奪人所愛,我怎么能對兄弟做這種不仁不義之事?”
冉冉無聲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