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醒來,頭腦依舊昏昏沉沉。對于昨夜風間雪來姬夜瞳房間的事情,婢女們早已經是見怪不怪。
小桃紅服侍姬夜瞳梳洗之后,找了一襲淡粉色的紗裙,還有粉色的小坎肩,搭配粉色的蝴蝶玉簪。這一身裝扮,讓姬夜瞳整體看上去,終于有點像是古代的喜大家閨秀了。
閑來無事,心中也突然間空落落的,像是被人拿走了什么重要的東西一樣,說不出的怪怪的滋味。房中的空氣壓抑著,讓人莫名地煩躁!
胡亂找了一本黃色扉頁的線裝書,姬夜瞳摒退礙事的婢女,獨自一人,上了閣樓。
在唐窟山腳的這宮殿群之中,藏鋒殿雖然不起眼,但是依山而建,還有高高的閣樓,也算得上是獨具特色。漠北的秋天來得很早,此刻已經是北風蕭瑟。姬夜瞳任由風兒吹著,倚靠在閣樓的欄桿上,輕巧的身體輕輕一躍,便躍上了防護欄。在偷偷跟來的婢女們的驚呼之下,靠在被北風侵蝕得斑駁的柱子上,任由北風吹起紗裙。居高臨下,像是從天上下來的謫仙一般。
線裝書上的字,沒有現代書籍印刷的那么清晰,而且很多都是繁字體,需要連蒙帶猜,才能勉強讀懂書中所要表達的意思。
這樣也好,免得腦袋中總是去想些有的沒的。
……
此刻,連闊的草原上,卻是另外一番情景。
草已經漸漸枯黃,剩下一些少有的綠意,還在垂死掙扎著。牧民們已經驅趕著羊群遠走,去尋找另一片水草豐盛的牧場。
空曠的草原上,一匹白色的駿馬正撒開蹄子跑的正歡!馬背上,是穿著鵝黃色紗裙的女子,一臉的興奮,還有些許的緊張,雙手緊緊抓著馬鞍,臉上放著光。身后,男子的手臂繞過身前的女子,將她的手握住,讓她學著抓韁繩。
男子將唇湊到女子耳畔,柔聲說道:“不用害怕,我在你身后呢!”
女子的手被抓著,在象征性地掙扎了兩下之后,便安靜下來,任由男子抓著,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甜蜜笑容。
男子一身黑色的長袍,袖口用金絲線繡著箭紋圖案,腰間束著一條寬大的腰帶,上面依舊用同色的金絲線,繡著兩條蛟龍。栩栩如生的蛟龍,像是爭搶著腰間懸掛著的玉墜,神態形象!
纖薄的嘴唇,秀美地如同狐貍一般狹長的眼眸,高挺的鼻梁,若有若無的笑意……這張臉,是專屬于風間雪的。
他身前的女子,便是姬冉瞳。
今日天氣雖然有些異常,但是卻還是帶著姬冉瞳出來遛馬了。踏雪這家伙,今天心情好像不怎么樣,經常亂發脾氣,有好幾次,都險些將姬冉瞳顛簸下去。
以前姬夜瞳也曾騎過踏雪,那時候,它都沒有這樣任性過。是不是馬兒都是通人性?都懂得主人的真實心思?
姬冉瞳笑起來,像個沒有長大的孩子。風間雪在她身側,輕輕擁著她,俊臉上帶著絲絲笑意。她是他即將過門的妻子,自然是要對她好些了。
某些計劃,已經傷害到心中最深處的那個人,但是卻是情非得已,背在身上的包袱太重了,只有獨自一人默默承擔。今日我給你的傷,在今后的無盡歲月里,我會加倍補償給你。
姬冉瞳的小臉緋紅,微微偏過頭:“風哥哥,謝謝你帶我出來騎馬,冉瞳好開心哦!”
“只要冉瞳開心,就好。”風間雪的聲音像是魔音一般,透著令少女全身酥軟的力量。
少女的眼睛,依舊跟往常一樣,沒有任何焦點,空洞無神。但是風間雪依舊保持著看上去那么情真意切的笑意。因為他知道,這個女子,不但沒有失明,而且身手矯健。至于她為何要這么做,他已經不得而知了,因為她實在是掩藏地太好了!如果不知那夜在郭恒的書房外意外見到她,他到現在也不會相信,還有這樣一個女子,潛藏在身邊。
這是個威脅,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卻是自己奪回風眠城的一把鑰匙,是復仇大計開啟的一個缺口。任何機會,他都不會輕易放過,已經等了五年,沒有太多的歲月,能夠再經得起五年的蹉跎了。
姬冉瞳在為了自己的計劃一步步的設下陷阱,只是天不遂人愿,老天似乎也對這個看似單純實則陰狠狡詐的女子看不過眼了,竟然讓風間雪這個最“重要的”人無意之間發現了她隱藏了那么長時間的秘密。
而正是因為這樣,才使得姬冉瞳以為自己的計劃能夠實施并且還會實施的極其順利,因為和她一樣,風間雪也把她當成了自己計劃中的一部分了……
此刻,居高臨下坐在閣樓上看書的少女,感覺視線漸漸模糊,便合上了書本,定了定神,望向最遠處的雪山頂和遼闊的草原。
第一眼便看到,草原上,一匹通體白色的駿馬,馱著穿著鵝黃色長裙的少女和一身黑色裘袍的男子,迎風奔跑著。
姬夜瞳的眉,微微挑了挑,艷若桃花的眼眸垂了下去,目光中像是沒有了焦點一般,望著虛無的遠方。
北風起,吹起少女鬢邊的發絲,紛紛揚揚的。
呆立了良久,身后,小桃紅手中拿著一襲絳紅色的裘袍,輕聲喚道:“姑娘,起風了,下來吧!”
姬夜瞳這才從欄桿上下來,背后,小桃紅趕忙將裘袍給披上。
踏著緩慢的腳步,往樓下走去。
小桃紅柔柔的聲音在身后響起:“飯菜已經準備好了,是姑娘愛吃的小菜……”
姬夜瞳覺得,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了,聽不見了。
冬天真的來了么?竟然有些寒意了。那屬于我的漠北的盛夏,終究還是會過去。不要讓自己凍死,要好好保暖。少女纖白的玉手,緊了緊錦袍,將纖瘦的身體包在里面。但是,卻依舊感覺很冷!突如其來的冷!
手指上,那一枚白色的玉戒指,蓮花依舊在綻放著,它是不是永遠都不會凋謝?那戒指,戴上了便取不下、拿不掉呢……
起風了。
風間雪狐貍般的眼眸,閃著深邃的光。
趁著前面的少女不注意的時候,風間雪曲著右手手指,中指上那一枚碩大的戒指,引人注目。大拇指靈活地將戒指旋開,里面是一根鋒利的鐵刺!
手往后,鐵刺朝著踏雪的臀部,狠狠刺下去!
踏雪渾身雪白,此刻臀部被風間雪的鐵刺一刺,立馬吃疼,嘶叫一聲,前蹄已經立了起來!馬背上的兩個人,已經無法掌握平衡。
一聲尖叫,姬冉瞳便滾下了馬背。慌亂之中,風間雪趕忙伸手去拉她,但是一個沒注意,兩個人便都滾了下去。
“風哥哥!”姬冉瞳感覺有一雙手,將自己的腰托住,但是卻并沒有能夠阻止兩人一起滾落下去的勢頭。她就這樣躲在風間雪的溫暖懷抱中,聞著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的香味,在枯黃的草地上滾落了一段距離,這才停下來。
“冉瞳,沒受傷吧?”
年輕的太子的聲音急切,像是關心自己最心愛的女子一般,表情很真!真得讓人看不出絲毫的破綻!
“冉瞳,有沒有哪里不舒服?”說著,風間雪便站了起來,一把將地上的少女抱在懷中。打了個呼哨,踏雪便來了。
“應該是風兒驚了馬,我這就帶你回去,找個大夫好好看看。”
姬冉瞳的小臉靠在風間雪渾厚的胸膛上,嘴角泛著絲絲的笑意,眼神迷蒙:“嗯,不礙事,只是身子有些疼。”
缺乏安全感的她,感受著來自風間雪的安定感,像是一個沉溺于寵愛的孩子一般,不肯抽身出來。
風間雪抱著她,望著遠處的眼眸,卻是異常沉重。
上馬,踏雪載著兩人,往藏鋒殿而去。姬冉瞳像是已經睡著了一般,閉著眼,睫毛濃密,簾子一般,在臉上畫上一道優美的弧度。鼻子小巧,嘴唇殷紅。她跟姬夜瞳長得是如此相似,就連睡著了的樣子,都是一樣。
是不是只有睡著了,才會看得清一個人原來的面容?因為此刻的她或者他,是卸下了任何偽裝的,像是沒有戴上面具的新生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