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對于風間雪有些拐彎抹角的問自己這些,心中還是有著微微不悅的,但很快就把心中那份不舒服給壓了下去,而是把自己真實的想法給說了出來:
“那就要看是從哪個角度去想咯!”
“嗯?怎么說?”
“要是從個人的角度來說,我希望慕容澈贏;要是從漠北的角度來看的話,那自然是希望安將軍能夠橫掃十里鎮了。”
姬夜瞳回答的雖然給人一種有些默認兩可的感覺,但這些其實都是她的真心話,并非是想要敷衍,只是站在不同的立場,想法就會有所不同而已。
風間雪緩緩拾起毛筆,在地圖上,自己所在的群英鎮上畫了個叉,說道:“可是,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講,我都希望是慕容澈贏。”
恩?不會是她聽錯了吧?
風間雪怎么會希望慕容澈贏?
姬夜瞳一愣,目光抬起,一眼就見到,那名年輕的、新來的斥候,正站在風間雪身后,神情怡然。這幅情景,讓姬夜瞳有一種錯覺,以為是五年前死在姬殘城箭下的龐毓,站在風間雪背后。
為何會有這種錯覺?為什么商討機密的事情,這名小斥候也在場?風間雪沒有將他趕出去?怎么回事?按理來說,風間雪一向謹慎,不會出現這種低級錯誤吧?
少女的心一驚!難道這名斥候,是風間雪的人?
額……五年了,一直在他身邊,可是卻也沒有見過他身邊有過這號人物啊!
風間雪似乎察覺到了姬夜瞳眼神中的疑問,但是卻絲毫沒有給她提問的機會,打了個哈欠,說道:“明日一早,大軍便要出征,雖然這里距離十里鎮并不遠,但是也要做好長期的準備。瞳瞳,糧草方面,就由你去安排一下吧!”
姬夜瞳知道風間雪的性格,在這樣的情景之下,就算她追問下去,也不會有什么結果出來。雖然疑惑,但是她相信,風間雪一定有自己的目的。不讓她知道,應該也是為了自己好吧!
就這樣,拼命找尋理由,安慰自己,然后退了出去。
在她離開之前,那名斥候,依舊沒有動。
等到姬夜瞳的腳步聲遠去了,再也聽不到了,風間雪才突然間將一襲白袍褪下。里面,是一身黑色的勁裝,剪裁得體、做工精良。
“不要懷疑瞳瞳行事的速度和效率,我們要趕在她前面,知道么?”
“是!龐顯知道!”那名年輕的斥候,動作利索,也將身上的軍服脫掉了,里面,跟風間雪一樣,是暗黑色的勁裝。
“太子殿下,為何要隱瞞姑娘?”龐顯問道。
風間雪嘆了口氣,說道:“若是她知道了,我們的計劃,一定無法實行了。我太了解她,她心中,對于對錯、是非、黑白,有一桿屬于自己的秤,誰也無法撼動。”
龐顯不再說話,而是動作迅捷地在準備一些東西。
黑夜,漸漸來襲。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這個道理小孩子都懂。
既然明日出征的是安將軍的親兵部隊,那么運送糧草的事情,自然也是他營中的人去完成了。所以,在跟安將軍商量之后,一對糧草部隊,加上一隊護送部隊,一起趁著愈來愈濃的夜色,從大營出發了。
送走糧草部隊之后,姬夜瞳有些累,但是外面的夜風涼爽,便靠在大帳的珠子上,睡著了。
朦朧之中,感覺有一件溫暖的衣袍,蓋在了自己身上。本能地、以為是風間雪,便閉著眼,含糊著說了聲“謝謝。”
“姑娘,進大帳中去休息吧!別著了涼。”
聲音不對啊!一睜眼,卻見到安將軍正蹲著在一旁,身上的外袍已經脫下,蓋在了少女的身上。
原來還把他當做風間雪了,姬夜瞳有些尷尬,趕忙將衣袍還給安將軍,局促地笑道:“不冷,安將軍,明日要出征,你先去休息吧!”
安將軍這個粗壯的漢子,常年的征戰生涯,臉上早已經是風霜的痕跡。此刻,他卻用溫和的眼神,笑道:“姑娘,你真像我的女兒。”
“呃……”姬夜瞳呆住了。
“姑娘……末將得罪了。”安將軍一改往日的叫橫跋扈,憨厚地笑道:“好幾年沒有見過女兒了,現在,應該也跟姑娘差不多大了。人家都說女大十八變,也不知小丫頭現在長成什么樣子了。”
說完,中年漢子微微側過頭,望著布滿繁星的天幕,眼神中滿是溫柔和懷念。
“嗯?漠北這幾年,不是沒有戰事發生么?安將軍既然一直都在唐窟山腳,為何幾年沒有見過女兒了?”
“沒有戰事,但是卻也要為了邊關的安寧,常年駐守。這次,剛回唐窟山腳,王爺便派遣我來輔助太子殿下。所以,幾年沒有回,好不容易班師回朝,卻連家門都沒有進。”
姬夜瞳感慨:“唉!也難怪出征到現在為止,你都有一種求勝心切的心理。看到風間雪一直懶懶散散,若我是你的話,估計已經將他打趴下了。”
“姑娘,這在軍中,可是大逆不道的話啊!”安將軍左右望了一下,見沒有人聽到,這才放心:“這太子殿下也太不爭氣了,王爺給了病給他,他卻當做是好玩一樣。他不知道,戰場上,主帥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主帥的一個小小的失誤,就會讓手下的士兵們失去性命。士兵們跟著自己出生入死,所以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侍衛們有一丁點的閃失,哪怕是拼了我這條命。”
壯實的軍人,說此番話的時候,一臉的正義和熱血。
“可是姑娘你不一樣,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姑娘大可沒有必要跟著太子殿下,這樣只會誤了姑娘你自己呀!”安將軍誠懇地說道:“我的女兒,將來若是找了這樣一個男人的話,我是打死也不會愿意的。”
“謝謝你!”除了這話,姬夜瞳不知道該如何去解釋。
風間雪在外人面前,之所以表現如此放浪形骸,只是為了麻痹郭恒,讓他不會對他有戒心。也就是這樣,五年的時間,才能安然度過。郭恒的心思,本就是想著借用風間雪這張王牌,達到挾天子以令諸侯的目的。若是風間雪太過于聰慧和有主見的話,估計早已經死在了漠北,死在了唐窟山腳,死在了郭恒的刀下。
那些關于國仇家恨、關于姬殘城的殺父之仇、關于許給姬夜瞳的四月的江南,自然是無法實現的了。所以,風間雪只有裝,帶著虛偽的面具,表演一出戲。夜深人靜之時,摘下面具,坐在月光之下,卻發現那張臉,已經連自己都覺得陌生了。
姬夜瞳想了那個在尚稹城時候,有著向日葵一般笑容的男子,在月色之下,突然轉過身來,用蒼白的語氣對自己說:瞳瞳,你知道嗎?我除了笑,別無選擇。
那個時候自己剛剛聽見這句話的時候,是那樣的震撼,要是這句話讓現在的風間雪聽到的話,或許他對于這句話的體會更加深刻吧!
他有著太多無法對外人訴說的苦衷,這些,只有姬夜瞳懂。
此刻,面對安將軍的質疑,還有好心的、當做自己女兒一般的規勸,姬夜瞳只能苦笑對待。
中年漢子轉過頭來,咧開厚實的嘴唇,露出一口黃黃的牙齒,笑道:“估計不用多久,就能回家,就能看到女兒了。”
“你只有一個女兒嗎?”姬夜瞳很好奇,因為在她的印象中,普通的子民,只要是家里稍微富庶一點的,都不止一個侍妾。像安將軍這樣,統領著千軍萬馬的大將軍,妻妾一定不少吧?
姬夜瞳的問話,像是觸到了安將軍某一根疼痛的神經。鐵血漢子嘆了口氣,說道:“說出來不怕姑娘你笑話,我也就這一個女兒了。妻子生育這個女兒的時候,難產死了,恰逢我在外打仗,我連妻子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半年后,回家,只看到一座墳墓,和襁褓中的女兒。”
“額,其實……你可以再娶的。”
“女人也是一條命啊!”安將軍望著深邃的天幕,眼神黯淡:“多年的征戰生涯,已經見慣了生死,臨死前的百態,也見多了。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更加珍惜生命,不管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都好。女人生孩子,也跟上戰場一樣。有一個女兒,足夠了。”
姬夜瞳的心一暖,哽咽著。沒想到,平日里大大咧咧、甚至是有些驕橫的安將軍,卻有著如此般不為人知的一面。
其實,不管是剛剛來到這個世界,還是生活了一段時間,姬夜瞳接觸到的都是把女人當成是一個物品、東西,可以隨便送人,隨便玩弄。
女人在這個世界根本就不是“人”了。可現在,因為安將軍的話,讓姬夜瞳忽然發現其實也并非如此,這個世界還是有人將女人當成是人看的,一個和他們男人同樣平等的存在看待!
鐵血軍人,按理說殺敵無數,應該早已經看淡了生死,或者是早已經不把人命當一回事。但是安將軍,讓她重新認識了這個古代的男子。
原來他們久經沙場之后,并非會是生命如草芥,而是更加珍惜和愛護生命了,這些都讓姬夜瞳很是感動,讓她覺得這個世界不是殘酷到讓她覺得可怕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