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風間雪接過代表兵權的印信的時候，姬夜瞳從他狐貍一般的眸中，讀到了一些其他的內容：野心、復仇、隱忍之后的奮起。

只是，這不過是去阻止慕容澈由嵋口關進入漠北境內，又不是去攻打姬殘城，他的眸中，為何會有這些情緒在內？

是不是他心中，有自己的另一番盤算，卻沒有告訴自己？

姬夜瞳忽然之間竟覺得自己眼前的這個男人什么時候開始竟然讓自己感覺到了如此陌生的感覺？還是說其實一開始自己就不了解他呢？

飲下代表吉寓意的烈酒，在郭恒和漠北千萬子民的目送之下，風間雪，這位亡國之后的太子殿下，帶著十萬兵馬，朝著西南方而去。至少，在子民們的眼中，這位太子殿下，是為了保衛漠北的邊疆不受逆賊的侵擾而出征。

城樓之上，郭恒瞇著雙眼，嘴角泛起的笑意，無人能讀懂真實含義。

少女一襲潔白的紗裙，披著防風沙的斗篷，穿著緞面的小靴子，靴子尖上，綴著一顆珍珠。腰間，依舊別著那把姬若玄贈送的匕首。

那個有著向日葵一般燦爛笑容的男子，現在，五年過后，應該已經成婚了吧？不知道娶的是哪國的公主？還是哪個部族的千金小姐？希望他的妃，會是自己選擇的，而不是由姬殘城出于政治因素而強加給他的。

不管如何，身為除了姬冉瞳，他是自己心中唯一在乎的“親人”，不管他們之間是否會成為陌路，她都真心期盼那個男子能夠擁有自己的幸福……

雪山吹來的風，清冽涼爽，帶著漠北獨有的清爽氣息。姬夜瞳跟在風間雪和副將安將軍的身后，小白菜的速度不算快，沉穩地踏著蹄子。望著前面脊背筆直的風間雪，淡淡發絲飄飛，身體隨著坐騎踏雪的前進而微微動著。

第一次出征，他能夠如此沉凝，必定是在事前做了不少的準備了吧？五年來，那些曾經被風間雪認為是紙上談兵的兵書，都被他鉆研了個透。

差的，只是實戰經驗而已。

此番，兵符在手，身后統領的是郭恒交付的十萬大軍。姬夜瞳坐在小白菜背上，回過頭去，望著后面浩浩蕩蕩的大軍，一種震撼感襲上心頭。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冷兵器時代的軍隊。姬殘城當年攻下翰林城和風眠城，基本上算得上是不費一兵一卒。馬蹄聲此起彼伏，跟在主帥的身后，跟隨著大旗指示的方向，前進。鎧甲雪亮，閃著太陽的光；長槍已經被磨亮，握在將士們堅硬如鐵的手中。這些受過訓練的軍人們，為了漠北子民的安危，哪怕是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是啊，他們保衛的不僅僅是漠北這塊地方，保衛的更是自己的故鄉和家人！

也許正是這樣，這場戰斗才會被他們定義為“正義”之戰吧……不是去侵略別人的家鄉，而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家鄉。

姬夜瞳想起了在現代的時候，跟自己一起受訓練的某位女殺手，在殉職的前一刻，睜著空洞的眼眸，望著姬夜瞳，用微弱的聲音，說道：“榮譽是國家的，命，是自己的。”

當時，還未執行過任何任務的自己，還未能完全懂得這句話。直到后來，慢慢的，一次次在死亡線上掙扎著走過來、死里逃生之時，她才真正體會。命是自己的，所謂榮譽，只不過是每個人心中對于信仰的不同程度的崇拜而已。

而現在漠北的君主也正是利用這點讓這些士兵替他賣命的。

……

……

一個月的行軍，大軍終于到達了距離嵋口關不到十里路的群英鎮。

前方，斥候來報，說是慕容澈的大軍，正在嵋口關外的十里鎮駐扎，具體人數不詳，但是從軍帳的數量來看，不過只有三萬人左右而已。

聽完斥候的稟報之后，風間雪坐在帳篷之中，凝眉沉思。

安將軍，此番郭恒刻意派來“輔佐”風間雪的副將，一個長著國字臉、老腮胡子的中年男人，有著小山一般壯實的臂膀。此刻，他在聽完稟報之后，略一思索，就立刻站了出來：“太子殿下，此番情景，末將猜測，應該是慕容澈想出來的計策，故意表明弱勢，然后引我軍攻打。這只是冰山一角，慕容澈真正的主力，絕對不在這里，而是隱藏在某個地方。”

說完之后，安將軍靜靜的看著風間雪，似乎想要得到一個答復。

姬夜瞳撐著額，斜靠在椅子背上，都不需要經過腦袋，就知道安將軍所說的沒錯。雖然五年未曾相見，但是憑借她對慕容澈的了解，他絕對不會是一個會將自己所有的實力赤裸裸呈現在對手面前的人。

只是，估計慕容澈現在還不知道，此番，姬殘城和郭恒達成聯姻，雖然未曾成婚，但是風間雪已經答應了擇日迎娶姬冉瞳。那蓋著風間雪印信的帖子，已經由彭田光和使者一起，帶著南下尚稹城，送達了姬殘城手中。慕容澈也不知道，這次郭恒派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年少時期的好友風間雪。

還有，姬夜瞳……

五年未曾相見，此番，終于有機會見面，只是沒想到，會是在沙場。而他們竟然也成了對峙的雙方，想想便覺得很是可笑，昔日生死與共的知己好友，此時竟然成了對戰的兩方，想必對于這點慕容澈是根本沒有想到的吧。

而他之所以沒有想過，也是因為他不認為那個被姬家害的家破人亡的風間雪，竟然有一天會和自己的仇人站在一條戰線，并把劍鋒指向自己……

姬夜瞳飄飛的思緒，被風間雪打斷。年輕的太子抬著狐貍般的眼眸，慵懶地打了個哈欠，說道：“安將軍，你覺得在陣前，是應該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還是只憑借主觀的臆想來判斷呢？臨走前，郭皇叔說安將軍久經沙場，具有實戰經驗。但是就現在看來，應該是郭皇叔為了穩定軍心，才故意這樣說的。”

額？風間雪？他怎么會這樣說？姬夜瞳愣住了。這些年，風間雪刻苦學習、日夜鉆研的兵法，到了現在，難道一點成就都沒有？不至于呀！

安將軍似乎也并不將風間雪放在眼里，現在雖然兵符在風間雪手中，但是整個軍隊，三分之二的人馬都是自己麾下的將領和士兵。

“太子殿下，王爺派遣末將跟隨殿下，就是為了不讓殿下在軍中胡來。若是盲目進軍，只怕會中了慕容澈的圈套。”

風間雪依舊面不改色，慢悠悠地說道：“那依照安將軍的意思，這仗，該如何打呢？”

安將軍走到桌前，將地圖攤開，一邊比劃，一邊說道：“嵋口關雖然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但是，慕容澈手下的兵馬，大部分是江湖勢力，個個武功高強，足夠以一敵十。而且，現在也做出假象，無非是引我們上當。所以，末將認為，現在應該繼續派斥候前去打探，等到探清了虛實，再做決定也不遲。”

“嗯！那好吧！”風間雪狐貍一般的狹長眸子，微微笑道：“既然安將軍堅持，那就聽安將軍的。”

安將軍趕緊一抱拳，躬身，說道：“太子殿下英明！”

“好啦好啦！”風間雪打了個哈欠，有些不耐煩地揮揮手：“下去吧下去吧！本太子要休息了。”

安將軍愣了愣，心想著不是日上三竿才起來么？現在就要休息了？但是礙于等級之分，也沒有問出口。

正轉身離去的姬夜瞳，卻被風間雪叫住：“等等，瞳瞳留下，侍寢。其余人可以出去了！”

“太子殿下！”安將軍是個一腔熱血的軍人，終于再也忍不住，說道：“太子殿下，這里是軍中，并非在宮中，還請太子殿下注意影響，免得軍心動搖。”

姬夜瞳知道風間雪必定是有什么事，要跟自己說，便安撫著安將軍的情緒，說道：“沒事，太子殿下就交給我了，我會規勸殿下的。”

安將軍說道：“那就有勞姑娘了。”然后望了風間雪一眼，這才氣沖沖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