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背上，已經被風間雪修剪精致的長指甲劃出了幾道劃痕，雖然并沒有流血，但是卻刮得火辣辣的。沒辦法，這家伙長大了，力氣越來越大了，自己沒那么大的力氣，只能吃暗虧了。

只是被一個大男人的指甲只傷到了，她還是有一種乖乖的感覺。

姬夜瞳將纖纖玉手放在唇邊，輕輕吹著。

突然間，一股熟悉的味道，吸入鼻間。這味道……姬夜瞳的眼神慢慢的變得幽暗。

原來如此！

方才在郭恒屋外，險些被鐵將軍發現，卻被一直潛伏在橫梁上方的黑衣人救了上去，免過了一場血光搏斗。那時，黑衣人為了不讓自己發出聲音，第一時間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當時，背對著黑衣人的她，聞到了黑衣人手上散發出來一股淡淡的幽香。

那幽香，跟此刻自己手上的味道一模一樣！雖然淡了一些，但是并不會影響姬夜瞳的判斷。手方才被風間雪握住……

事實已經擺在了眼前，姬夜瞳的心沉了下去，緩緩放下手，沒頭沒尾地問道：“剛才那是你吧？”

風間雪愣住了，但是卻也只是一剎那，隨后，便深不可測地笑道：“我家瞳瞳果然聰慧，一點也騙不到你。”

“既然那時候你在房外，應該也已經將屋內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那么，你還相信郭恒么？你非要被他賣了，你才甘心？”

又或者說，其實風間雪早有防備，只是他防備的不僅僅是他的皇叔，還有自己？

“都已經被最親近的人賣過一次了，不在乎了。”風間雪盯著眼前的少女，不緊不慢地說道。

“風間雪，你什么意思啊？都告訴過你了，我到現在為止，在你們所謂的家國利益上，我沒有騙過你。”姬夜瞳一拍桌子，壓低聲音，怒吼道。

本來別人怎么想是別人的事情，姬夜瞳不會在意，她會在意的人實在是太少太少，可這風間雪就偏偏是其中之一，看著他一副認定自己的樣子，還真的是讓姬夜瞳感覺自己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感覺！

她的心中更是憋著一口怒氣發布出來，難受的要死！

風間雪緩緩抬起眼，問道：“你為何反應這么大？是做多了虧心事？還是什么？我告訴你，這輩子，我再也不會相信你的話，不管你看上去有多么掏心掏肺。”

說完，風間雪低下頭去，纖長的手指在桌上有節奏地敲著，繼續說道：“你要知道，信任是一件多么困難的事情。”

“算了，我姬夜瞳也并非要低聲下氣，去尋求你的信任。”姬夜瞳轉過身去：“既然郭恒的話你已經聽到了，就好好考慮一下吧！”

“我心中有一桿秤，孰是孰非，還輪不到你來提醒我。”說完，風間雪站起身來，衣帶飄飛，往門外大步走去，聲音還回蕩在屋內：“我若是你，若是還有一點點的尊嚴，就不會再死皮賴臉，賴在一個并不待見自己的人身邊。姬夜瞳，你究竟是有多下賤？”

風間雪走了，屋內，還回蕩著淡淡的香味。

姬夜瞳，你究竟是有多下賤？

這話，淡淡的，從風間雪的嘴中說出來。但卻狠狠的砸在了姬夜瞳的心上！

是啊，我到底是有多下賤，竟然為了你這個白眼狼，把自己逼近了死角？

姬夜瞳一拳捶在桌子上，風間雪，你這算什么？我拼了命，將你從姬殘城手中救出來，跟著你一起躲避追兵的追殺，一起抗敵，一起作戰，歷經過了生死。但是現在，你卻對我惡言相向？

“風間雪！你就是個畜生！毫無人性的畜生！”朝著門外，姬夜瞳歇斯底里地發泄著內心的悲痛和憤恨！

婢女們已經驚醒，侍衛們也已經聽到了姬夜瞳怒吼出來的這句話。當然，還在門外走廊中往自己房間走去的風間雪，也聽得一清二楚。

瞳瞳，對不起。這是一條兇險的路，我時時刻刻都是行走在刀尖上，連自己都保不住。所以，我不能讓你跟我一起去冒險。這條路，雖然艱險，但是卻是我自己選擇的，也是毫無辦法的，我只能這樣去做。希望某一天，你能原諒我。

接下來的歲月里，我不會再有幸福，也沒有資格再擁有快樂。但是你不一樣，你有權力去過自己的想要的生活。

希望終有一天，你會明白，今日對你的所有傷害，都是為了讓你過的更好。

想到此，風間雪自嘲般地笑了笑，算了吧，你不需要明白，只要你安好，哪怕恨我一輩子，也無所謂。

輕輕推開自己的房間門，吱嘎一聲。屋內沒有點燈，是一片無盡的黑暗，風間雪踏著決絕卻堅定地腳步，走了進去頎長的身影瞬間便被黑暗吞噬。

婢女們都起床了，掌著燈，披著衣，整整齊齊跪在門口，弓著身子，就連大氣都不敢出。

在婢女們的印象之中，平日里，這位主子，除了偶爾有些難以理解之外，脾氣也還算溫和，也不會輕易對下人們發火；相反，跟其他女眷們比起來，她是最為尊重人的一個。也是這個偶爾有些奇怪舉動和怪異語言的主子，教會了她們，就算婢女和下人，也是有尊嚴的。

此刻，她卻突然對著未來的夫婿，怒吼；而且，還是如此不堪入耳的話。在整個漠北，還沒有那個女眷，敢對自己的夫君如此大膽說話的，更何況，還是破口大罵。

婢女們誠惶誠恐地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現在，她們是越來越搞不懂這位主子了。

“起來吧！不管你們的事，都去睡去吧！”姬夜瞳站在門口，聲音有些沙啞和疲倦。

小桃紅抬起頭來，斗膽問道：“姑娘，您要是有什么火氣，就對著奴婢們發吧！別壓著，氣壞了身子。”

姬夜瞳真是哭笑不得，我生風間雪那個畜生的氣，你們這么驚惶做什么？真實的！看來我平日里教你們要學會尊重自己，是白教了。

但是面對這幫婢女，她也沒有說什么，而是擺擺手：“下去吧！”

“是！”做了個福，小桃紅便帶著一幫小丫頭們下去了。

整個院子，再次恢復了平靜。

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這么廉價？姬夜瞳一屁股坐在搖椅上，用手撐著額頭，凝眉。

屋外，響起了更鼓聲，是二更、還是三更了？

風間雪，明明聽到了郭恒的談話，怎么會不明白他的用意？就連自己，都知道郭恒這是想學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然后再逐步架空風間雪，自己取而代之。這種把戲，中國歷史上，不知道上演了多少次。

這種情況，最后會出現三種結局。第一，是郭恒在天下大定之后，挖空風間雪，讓他成為一個名義上的皇帝，自己找尋合適的機會，找個借口取而代之；到時候，風間雪只能淪為階下囚或者是以莫須有的罪名處死；

第二種，就是風間雪聰慧，識破郭恒的軌跡，然后暗地里培養自己的勢力，收攏人心，將郭恒的狼子野心大白于天下，然后名正言順將這個幫助自己復國的“功臣”斬于斷頭臺，最終自己重新得天下，掌握大權；

第三種，是最壞的，就是姬殘城趁著風間雪和郭恒背地里暗斗之時，起兵，將這貌合神離的兩叔侄打得片甲不留。

姬夜瞳現在最希望的，就是風間雪能夠不再那么幼稚，不再那么自作聰明，不再那么兵行險招。

但是，風間雪卻為何在這個時候，將自己從他身邊趕走呢？

剛才那番話，就算是內心再能夠隱忍的人，也受不了，更何況還是一個原本天性就很高傲的女孩子。更重要的是，這個女孩，還是來自于自我思想堅定的現代。

漠北，苦寒之地，寄人籬下……這些因素，都不是姬夜瞳喜歡的。加上方才風間雪的挖苦和諷刺，心中更加是覺得忿忿不平。

這個地方，半點值得留戀的都沒有。風間雪，我帶著歉意，帶著罪惡感，拋卻心中對慕容澈的情愫，決定不顧一切跟隨你、輔佐你。換來的卻是這樣的一個結果？

越想越氣！

幾縷頭發垂了下來，姬夜瞳不耐煩地用手搭上去，頭一偏，復又垂落下來。真是的！心情不好的時候，頭發都要跟自己作對了！

姬夜瞳自嘲般地一笑，什么時候，自己的心，竟然已經變得這么浮躁？本就不屬于這個世界，陷入這個是是非非的漩渦，本就不是心中所愿。

現在，對于風間雪，該做的已經做了。而現在的我，要做的便是像曾經的自己說聲對不起！因為曾經為了別人，忽略了自己、委屈了自己。竟然致使自己把自己給逼上了絕路！

可是，對于自己現在的狀況她卻怪不得任何人，要怪也只能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