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夜瞳白了風間雪一眼，昂過頭去，卻碰到了一雙深沉的眼眸。

是慕容澈，不知從什么視乎開始，他已經盯著自己了，似乎是想要從她的眸中，得知她對這樁婚事的真實想法。

但是此刻，不是表達內心真實情感的時候，姬夜瞳定了定神，堅定地說道：“不管太子殿下是否覺得我適合做他的妃，但是至少到現在為止，我還是風眠城未來的太子妃。至于婚事，本就應該是父母之命，所以，我完全沒有想法，一切遵從皇上的安排。”

愣了一下，風間明羽哈哈大笑起來，說道：“那好！此事就這么定下來了。等待此番擊退了姬殘城，便給你們舉行一場盛大的婚禮。風眠城，很久沒有辦喜事了。”

說完，風間明羽便踱著方步下去了。

好險！姬夜瞳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她知道，這不過是風間明羽用來試探她的話而已。

城墻上的四個人，各懷心事……

接下來的兩個月里，江南似乎更加冷了。

三九寒天，早上起來，池面上已經結了一層細細碎碎的冰渣子。聽婢女們說，風眠城很久沒有過這么冷的冬季了，上次冷，還是在十年前，皇后娘娘去世那年。

慕容澈已經通知了翰林城的慕容城主風間明羽愿意聯手對抗姬殘城的事，他也住進了逸景宮，成為了質子。從很多方面來看，他和姬夜瞳，是同樣的性質。

翰林城那邊，城主慕容尋已經派來了大軍，將風眠城和翰林城南邊交界處的防線徹底打通，貫穿成為一線，也表達了雙方合力對抗姬殘城的決心。

似乎知道戰事要來了，邊境周圍的百姓，已經漸漸往安全地帶轉移。風間明羽是個仁慈的君王，只是，少了一份稱霸天下的雄心。

兩個月的時間，都在寒風和陰雨連綿之中度過。

這日，姬夜瞳正在房中看書，卻突然間被幾個侍衛，不由分說，帶到了雪痕殿。

書房之中，風間明羽端坐在書桌后面，一臉陰沉；龐毓握著刀，站在身后。

“昨夜，朕要太子攜帶真正的風眠城兵力部署圖到天藻宮去，但是太子卻沒有來。”風間明羽鷹隼般的雙眸，盯著姬夜瞳：“因為，屬于他的那一份兵力部署圖，不見了。”

姬夜瞳的心沉了下去，風間雪的兵力部署圖不見了？

“這件事，你是不是應該有個解釋？”

“我沒有拿。”簡短的四個字，已經是姬夜瞳此刻唯一能夠說的。

一陣勁風襲來，出于本能，姬夜瞳第一時間避開，手已經搭在了腰間的匕首刀柄上。轉身望去，見一身血紅色長袍的風間雪，正拿著劍，站在自己身后，眼神犀利，一如當時初見時刻，想要置自己于死地時候的表情。

這幅表情，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現在忽然之間出現，讓她竟然開始有些恍惚起來。

“為什么欺騙我？”風間雪語氣凌厲。

風間明羽沒有阻止，而是抱著雙手，冷冷地望著少女臉上的變化。

“我沒有騙你，不管你信不信都好。”

風間明羽站了起來，往門外走去，聲音留在了屋內：“該怎么處置，你看著辦吧！不能為自己所用的人，若是不除掉，終有一天，會成為讓你喪命的兇器。”

這是默許了風間雪要了我的命么？

姬夜瞳緊繃著身上的每一根神經，雖然她知道，就算此刻，贏了風間雪和龐毓，但是外面的千軍萬馬，還有風眠城最近重新加固了的鋼鐵般的城墻，都會讓自己命喪九泉，十條命都不夠。

風間明羽已經出去了，隨后是帶上了書房的大門，整間屋子只剩下姬夜瞳、風間雪和龐毓三人，一派劍拔弩張的局勢。

“為什么欺騙我？”再次問起，反復的這句話。

姬夜瞳握緊了匕首的刀柄，目光如炬，注意著風間雪和身后的龐毓的一舉一動，對于少年的問題，她已經沒有必要去回答。

解釋太多，就是掩飾，就是欲蓋彌彰。

盡管這件事，并不是自己所為。

突然間的出手，讓少女有些猝不及防，她似乎太低估了風間雪和龐毓的默契靈敏程度，也太高估了自己現在這個身體的反應速度。

握著匕首的手，已經被龐毓扣住手腕，男人的鐵爪一用力，手腕處便傳來骨骼錯位的聲音，刺痛傳來，手再也用不上力氣，叮當一聲，匕首已經掉在了地板上。

幾乎是同一瞬間，風間雪的劍鋒已經抵在了喉嚨上！

但是劍只是劃破了皮肉，卻沒有再往里面刺入進去。

雙手已經被身材孔武有力的龐毓繁瑣在身后，絲毫無法動彈，右手手腕已經脫臼，劇烈的疼痛伴隨著火辣辣的熾熱感，從關節處傳過來。

風間雪的秀發隨著劍氣和向前沖去的勢頭，而向后飛舞著，此刻，身體已經停頓下來，幾縷不安分的秀發，蓋住了斜飛的秀眉，遮擋住了秀美的眼眸。

少年的眼神凌厲，卻混雜著太多的情感，憤怒、悲痛、被欺騙的恥辱感、信任被人徹底掀開之后的狂躁、還有掩飾不住的傷心和絕望。

沒有了反抗的余地，解釋也已經派不上任何的用場，姬夜瞳緊閉著櫻唇，昂著高傲的尖下巴，盯著眼前這個少年。

冰冷的劍鋒，已經劃破了皮肉，鮮血順著劍身流了下去，像是一條蜿蜒盤旋的殷紅色毒蛇，帶著姬夜瞳的體溫，流到了風間雪握著劍的手上。

相對于手腕筋骨錯亂的巨大痛苦，咽喉上的皮肉傷，根本就不算什么。

“你不是一直都想殺了我么？現在我已經沒有絲毫還手的余地了，你動手吧！”

聽著少女冰冷的聲音，風間雪的眸子已經血絲迸現，沙啞著嗓音，說道：“后悔當初，沒有立刻殺了你！你欺騙了我僅存的信任，此刻開始，我風間雪，再也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

無所謂了，你相不相信，關我什么事？至少，在這件事情上，不管你明不明白，我都是值得你去信任的。只可惜，就算用我的生命，也無法挽回這份來之不易的信任。

明明不在乎，但是心中卻梗得慌。

“動手吧，我不怪你。”姬夜瞳決絕地望著眼前極力壓抑著自己憤怒的少年，俊美的面容已經有些扭曲，但是不影響與生俱來的妖媚般的氣質。

明顯感覺到握著劍的手在顫抖，生與死，已經是一念之間的事情。

“太子殿下，龐毓為太子殿下代勞吧！”

身后，龐毓低沉的聲音響起。

最終，風間雪還是沒有將這一劍刺下去。染著姬夜瞳鮮血的手，將劍遞給龐毓。風間雪緊握著拳頭，轉過身去，將自己的臉埋在陰暗里，嘶啞著嗓音：“下手利落一點，別給她太多的痛苦。”

龐毓點點頭。

原本還有機會借著風間雪，而換來一絲絲的生機，但是現在，換成了龐毓，姬夜瞳已經完全絕望了。但是，絕望歸絕望，卻不代表不會反抗。到了絕境，反抗了，不一定會活；但是不反抗，一定會是死路一條。

左手還能使上力氣，但是卻被龐毓死死抓著，唯一能放開一搏的求生機會，只有一個！

龐毓的臉上線條俊朗堅硬，沒有任何表情，對于眼前這個曾經的未來太子妃，作為軍人的他，很是敬佩！但是，作為軍人，最重要的一條便是忠誠。所以，他必須要完成主子不愿意做的事。

此時，龐毓看向姬夜瞳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個死人一般的波瀾不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