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陽光燦爛。
似乎快要下雨了,但是這雨前的風兒,卻是意外地涼爽。
花園里,到處可見拿著扇子或者是抱著冰壺躲在樹蔭下納涼避暑的女眷,三五成群,身后的婢女更是多達數十個,浩浩蕩蕩的,這些個乘涼的女眷們一個個打扮地花枝招展,似乎是要與這花園中的花兒爭艷一般。
出乎意料般地,姬夜瞳穿著一身潔白的紗裙,同樣搖著扇子,只不過不是平常女眷拿著的那種薄紗或是絲緞捫制的扇子,而是一把做工精細的折扇。從姬夜瞳搖著扇子的動作來看,這把扇子,應該還是很重的。
此刻,她正站在一株柳樹之下,似乎是在等著什么人。
飄揚的柳枝,輕撫過姬夜瞳柔嫩的面容。嫩綠色的柳枝編就的簾子之下,是一張美若嬌花的臉龐,加上一襲纖塵不染的白裙,更加襯托得出塵脫俗。
方才離開霖靄軒之時,姬冉瞳曾拉住她的手,問道:“姐姐,你要去哪里?”
姬夜瞳回過身去,伸手摸著姬冉瞳細嫩的臉龐,柔聲說道:“姐姐去完成一樁心愿而已,很快便會回來,冉瞳在家要乖乖的,不要讓姐姐擔心你。”
柳樹下的少女嘆了口氣,冉瞳,你可知,我的這個心愿,同樣也是你日思夜想、令你夜不能寐的夙愿。
不遠處,三個穿著華服的女子,搖擺著腰肢,過來了。
大熱天的,穿著這么繁重的衣衫,也不怕中暑,女人啊女人,如此般折騰自己,不過是為了取悅于那些能夠主宰自己幸福甚至是生死的人。
“姬夜瞳見過三位夫人。”少女款款地做了個福,然后裝作不知情地左顧右盼一番,說道:“哎呀!今日,三位夫人為何不帶婢女呢?真是少見呢!”
為首的女子穿著一襲炫目的紅色紗裙,不屑地說道:“不是三公主你說,紀夫人臨死前有交代過你一件很機密的事情,是關乎于城主的決定的么?現在我跟平夫人、夏夫人都來了,你也該說了吧?”
夏、韓、平……
你們可知道,自己種的因總是會長出果的,殺人也是要償命的!
今日,我要讓你們嘗下自己以紀夫人的死為酒曲、親自釀制的苦酒!
姬夜瞳嘴角泛起一絲不為人所察覺的笑意,握著折扇的手指甲已經發白。
“此處太過于張揚,既然都是事關機密,還是請三位夫人輕移蓮步,跟隨夜瞳去湖邊的涼亭吧!那里清涼安靜,也免得讓這夏日的毒日頭曬傷了三位夫人的嬌嫩肌膚啊!”姬夜瞳笑的像是體貼主人的貓兒一般,但是一雙翦水秋瞳卻如同狐貍。
果然,夏夫人、韓夫人、平夫人三位,都被姬夜瞳的這番說辭打動,跟隨她往林木深處走去。又或者說,在她們的眼中,姬夜瞳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少女,還不能對她們構成任何威脅的弱女子。
花園果真是足夠大的,到達湖邊的時候,別說是三位夫人了,就算是姬夜瞳,也是香汗淋漓。
涼亭里,有一張白玉雕砌的圓桌,旁邊是四把橢圓形的凳子。落座之后,三位夫人似乎都有些等不及,趕忙問道:“此處人跡罕至,有什么機密的話,就說吧!這大熱天的,若非是事關于城主的決定,我們三位才不樂意跟你這小丫頭瞎折騰呢!”
姬夜瞳左顧右盼一番,見確實是沒人,便冷冷一笑,說道:“城主沒有什么決定,只是夜瞳我有些事情,不辦理,心中便無法爽快而已。”
“不爽快?”
“是呀!”姬夜瞳不緊不慢地搖晃著手中的折扇,說道:“因為我的母親,也就是平日里跟你們以姐妹相稱、卻從未想過要跟你們爭寵的紀夫人,她現在還在九泉之下,等著身為女兒的我為她報仇雪恨呢!”
“你?究竟要做什么?”三位夫人明顯心虛,互相對視了一眼,但是卻又強裝鎮定。
她們不相信,十幾歲的姬夜瞳,不但從小身子就弱,而且平日里都跟她母親紀夫人一樣性格軟弱,還能有什么過分的舉動不成?
她還敢動她們不成?
但是,很快姬夜瞳就用自己的行動,向她們證實了自己的猜想。
少女微微轉過身來,用一種復雜到幾近于殘忍的笑意,望著冷汗直流的三位夫人,嘴角翹起的幅度,讓她們覺得眼前這個女子就是一個魔鬼。
姬夜瞳的聲音清澈,卻透著一股寒意:“呵呵,我的母親紀夫人已經在下面等著你們呢!韓將軍之死,本就與我母親沒有絲毫的關系,你們卻借用此事作為事端,在城主耳邊煽風點火。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只是你們把事情想得太過于天真,你們是否想過,紀夫人的女兒,我,姬夜瞳,會在此刻送你們去該去的地方?”
韓夫人的臉色已經煞白:“你要做什么?這里是尚稹城,是殘陽殿的花園,是城主的地方,你還……還敢對我們怎么樣不成?”
“你說呢?”
三位夫人對視一眼之后,連手中制作精美、鑲著美玉的扇子都不要了,拼了命般往亭子外面跑去。
但是已經晚了,姬夜瞳的身手快速,已經超出了她們能夠想象的極限。
五金折扇被瞬間撕裂,姬夜瞳的纖纖玉指稍微用力,便從折扇之中將扇骨抽了出來,被特殊處理過的扇骨,一端鋒利至極,在日光下閃著寒光。
夏夫人!
韓夫人!
平夫人!
手起、烏金扇骨落下!
來不及叫喊,來不及呻吟,來不及呼救……甚至是來不及躲避!
三條平日里養尊處優的生命,便在姬夜瞳的手下,終結。
手上、身上、甚至是臉上,都還殘留著三位夫人身上噴出來的鮮血和腦漿,熱乎乎的,黏糊糊的,像是洗不盡的罪孽,讓姬夜瞳的腸胃一陣陣痙攣。
亭子旁邊就是經過人工開鑿的湖,姬夜瞳從三位夫人頭上拔下簪子,刺入方才被烏金扇骨刺出的洞。
花園里,石頭隨處可見。姬夜瞳搬來事先已經準備好的適合大小重量的石頭,將石頭用三位夫人身上的腰帶綁著,然后用盡全力,將她們睜著眼眸、一臉驚恐,但是卻已經沒有了生命氣息的身子,拖入了湖里。
被綁上石頭,已經死亡,所以三位夫人沒有任何的掙扎,便沉入了湖底。
姬夜瞳站在湖邊,喘著粗氣,望著湖面上的水波慢慢平緩,漣漪漸漸散去,最終歸于平靜,似乎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一條絲帶從水底漂浮了上來,火紅色的,似乎是韓夫人的吧?姬夜瞳皺了皺眉,撿起身邊一塊小石頭,拿捏好力道,精確地砸在了那漂浮的絲帶上,將它再次帶入了湖底。
涼亭里的血漬已經被清溪干凈,沒有人會在意石桌和地面為何濕漉漉,因為這花園實在是太大,沒有太多的人愿意來這里。
在這個特殊的時代,你們本沒有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們不過是在遵循著一貫的習慣,演繹著同樣的劇目而已。演員換了,情節卻永遠都在重演。
只可惜,你們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那邊是忽略了我姬夜瞳的到來,忽略了我的蛻變。來到這個世界,本就是無依無靠,你們卻毀掉了我好不容易的來的溫暖和感動。所以,你們該死。
在湖邊蹲下,將身上的鮮血和腦漿洗干凈,那些污穢已經隨著湖水而去,姬夜瞳深呼吸一口,眼神已經恢復了正常。這對于她來說,不過是清理了一下心中的污點而已。
她不允許有任何瑕疵,那樣,會讓自己的心咯著疼。
揮一揮衣袖,轉身離去,姬夜瞳像一個純潔卻狠辣的女神,一雙纖纖柔荑上沾染的鮮血無人知曉。只是此刻,她依舊像一個不染纖塵的謫仙,一襲白裙在夏風之中飄舞。
烏云終于籠罩住了尚稹城的上空,要下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