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里,夏暖暖覺得這兩天的夜晚都來的特別的快,一眨眼外面就全部都黑了下來。她坐在厲南景旁邊,正在給厲南景翻身,她用毛巾一寸一寸擦過他的身體,又用棉簽不斷沾水擦著他起皮的嘴唇。
“你要是還不醒的話,馬上就要錯過萌萌的生日了。”
“萌萌這幾天聽說是老想來呢,但我怕她吵到你一直都沒讓她到這里來。”
夏暖暖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厲南景的身體擺好,然后整理著他身上牽著的所有的線。
“媽媽。”
夏暖暖轉頭,看著手里拿著大包小包的厲唯一,只有幾天沒有看到,但是夏暖暖覺得他不一樣了,似乎一夜之間就長大了。
“唯一,青陽,來,快來這邊坐。”夏暖暖將沙發上亂七八糟的查詢資料都收起來,整理出一張萬張的沙發讓兩人坐下,“你們等等啊,我幫南景擦一擦,這嘴巴干的。”
夏青陽看著她臉上的笑容,心里酸澀得有點難受。
“先來吃飯吧。”厲唯一面無表情地將所有的吃食一一擺放在桌子上,就像是之前的厲南景那樣,甚至將所有的碗筷也都打開一一放好。
“不吃飯的話,父親醒了會生氣的。”
夏暖暖愣了一下,然后轉身機械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就開始吃起飯來。
“慢點吃。”厲唯一拍了拍夏暖暖的背,“不急,你慢點。”
夏暖暖聞言,眼淚瞬間掉了下來,她一邊流眼淚一邊吃飯,吃一半將碗放下,突然撲到了厲唯一懷里大哭起來。
厲唯一毫不意外地將夏暖暖摟在了自己懷里,伸手一點一點地拍著她的背。
“如果你父親醒不來了怎么辦啊,我要怎么辦?”
厲唯一一下一下,既溫柔又小心翼翼地拍著她的背,“沒事的,爹爹會醒來的,你放心吧,他會醒過來的。”
“真的嗎?”夏暖暖抬頭,眼神盯著厲唯一。
“恩,我問過醫生了,醫生說會醒過來的,只是需要一點時間。”
“恩,好,醫生說會醒就一定會醒。”
厲唯一點頭,伸手擦掉了夏暖暖臉上的眼淚,“所以你要照顧好自己,然后才能照顧好爹爹,對不對?”
夏暖暖點頭。
“媽媽,你就在爹爹身邊陪著爹爹,照顧爹爹就好了,他一定會醒來的,在他沒醒之前,厲氏交給我你不用擔心,有我,青陽還有許恒叔叔,你只要照顧好爹爹和你自己就好了,可以嗎?”
夏暖暖點頭,“我照顧好自己。”
“恩。”厲唯一將人抱在自己懷里,甚至伸手安慰性地揉了揉夏暖暖的頭發,“你不要怕,我們都在爹爹身邊,醫生說他會醒的。”
這番話,不知道是說給夏暖暖聽,還是說給了自己聽。
半個小時后,林風開車過來接厲唯一和夏青陽,夏青陽坐在后座看著厲唯一,“哥哥。”
“我知道,但是爹爹不是一定醒不來的,總是有希望。”
可是醫生說,如果能醒的話,大概就是一個奇跡了。他從來都不覺得自己足夠幸運到連奇跡這樣小概率的東西都會降臨到身上,如果事情發生了的話,那么就只能夠接受,如果不能接受的話,也得逼著自己接受才行。
給自己畫著光明的未來,并不能夠消除到來的黑暗。
如果爹爹醒不過來,就要做好醒不過來的準備。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厲唯一好像有些疲憊,于是索性躺下靠在了夏青陽的腿上。
“有的時候人的悲傷是有一個極點的,等到了那個極點的時候就要緩一緩,不然的話就會崩潰,但是時間是個好東西啊。”
厲唯一將手蓋在了自己臉上,“緩一緩,緩著緩著就可以接受了,一天沒醒,一個月沒醒,一年沒醒,她心里就會告訴自己,不會醒了,大概是再也不會醒來了。”
夏青陽將自己的手也壓在了厲唯一手上,“知道了哥哥。”
不能夠接受的就讓時間來消化,更何況,也未必就一定不能醒來了。
厲家,許恒坐在門口大概抽了有兩包煙了,吳茜發了好幾個視頻電話,他也并沒有要接的意思。
“師傅。”
夏青陽和厲唯一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了許恒這幅樣子,厲唯一看著他旁邊的酒瓶子,跟夏青陽對視了一眼之后自己走進了屋子里。
“恩,回來了。”許恒頭都沒抬,直接拿起一瓶沒剩多少的直接就干了。
“師傅,你還好嗎?”
許恒這個時候才湊近看了看夏青陽的臉,“青陽啊,去看過厲南景了?”
夏青陽點頭,“我扶你進去吧。”
“坐坐,我就在外面吹個風,坐一會兒就好。”許恒避開了夏青陽要伸過來的手,“醫生怎么說?”
“會醒的。”
“是么。”許恒低頭,“會醒是什么時候醒呢?”
“總之,”夏青陽看了看他,想起了厲唯一說的話,“會醒過來的,爹爹他。”
許恒笑,“恩。”
問多少遍都沒有用啊,他抹了把臉,反正答案也就只有那一個而已。
他拿起打火機又點起了一根煙,深吸一口氣,再吐出來的煙霧就好像是被風吹散的白云似的,裊裊娜娜得不知道要飄去哪里。
“你看看我們多沒用,”許恒自嘲地笑,“應該是我們安慰你們才對,可是,青陽,沒人能夠傷害到我,并不表示他們傷害不了你最愛的人,要怎么讓你想保護的人不受傷呢?”
“把那個人拴在自己身邊嗎?那根本就不現實對不對,所以,就只有將所有的威脅都解除。南景在做的,就是這些事情。那天,他的車里還有剛買好的菜,都是你們愛吃的東西。”
“但是現在,他卻躺在病床山,不知道能不能醒過來。”
“所以,那些人就更該死,不是嗎?”
許恒轉頭,看到厲唯一靠在門邊,手上拿著杯酒,“事情發生了就不能夠改變,除了接受,我們還可以讓這種事情不再發生。”
他大概是醉了,所以才會隱隱約約將那個人看成了少年時代的厲南景。
那個時候他也是這樣靠在了門邊上,手里拿著杯酒,說著既然后果如此,那就只能盡量杜絕,以后不再發生。
真像啊他想,厲唯一抬手將酒全部都喝了,走過去將許恒扶起來,“許恒叔叔,以后,就拜托你了。”
以后,就拜托你了。
許恒看著他,看著厲唯一同時也看著厲南景,他早就知道如果讓厲唯一知道了這些東西以后,他就會變成這樣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所以,只要他還在,他還能夠扛得住,他都想讓厲唯一能夠多一些任性的,自由的時間。不想讓他重蹈自己當年的覆轍。
為人父,為人子,皆是用心良苦。
慈善晚會開始的時候,厲唯一故意遲到了半個小時。
他知道,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厲氏,厲南景生病的事情現在還沒有被公布出來,但是所有人都有著自己的猜測,大部分人都覺得厲家一定是出事了,但是具體出什么事,倒是不敢亂說。
夏青陽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暗紅色西裝,站在鏡子面前走來走去,“哥,你這手藝簡直是絕了。”
大概是因為夏青陽從小個子就高,整個人的身材被西裝一襯頗有些翩翩貴公子的意味。
厲唯一則穿著一身黑色的正裝西裝,袖口領針一絲不茍。他看了看夏青陽,滿意地點了點頭,“走吧。”
夏青陽看表,距離慈善拍賣會的開始已經過了二十分鐘,還有十分鐘左右,到那邊應該剛剛好。
果然,厲唯一到宴會廳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這兩兄弟的臉上,所有人都只是聽說厲家有個兒子,還有個領養的孩子,但是倒從來沒見過真人,此刻見到了,不由得感嘆,
果然是厲家的孩子,厲唯一雖然年紀小,但是周身氣質像厲南景像到了骨子里。
原本站在臺上的主理人此時看到兩人進來,連忙急匆匆地迎了過去,客客氣氣,分毫不敢提他們其實已經遲到了半個小時,并且整個宴會廳里的人都已經等了半個小時的事情。
畢竟,能夠在這個宴會廳里的人,都是知道厲氏在國內的權威和地位的,只是今天的拍賣會,似乎出出現了一個不太懂行情的人。
厲唯一還沒坐下呢,一個角落里突然就出了個聲音。
“遲到了,不需要對我們有個交代嗎?”說話的人也并沒有站起身,甚至連音量也并不是很大,但由于宴會廳里實在是安靜得嚇人,于是這句話,還是一字不落地傳進了厲唯一的耳朵里。
“我遲到了?”厲唯一轉了轉自己的袖口,抬頭一臉疑惑地看著主理人。
“哎呀,怎么會,怎么會呢,沒遲到,我們就是這個時間開始的。”
厲唯一點頭,“那就好,我還怕耽誤了各位的時間。”
主理人狂搖頭,“不會不會。”周圍的人也都開始緊張地附和,開玩笑,這可是厲氏,誰會在這種時候得罪厲氏的人,更何況還是厲氏的小太子。
“那就開始吧,”夏青陽對著主理人說著,一邊在厲唯一旁邊坐下。主理人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剛剛好像一直都湊在厲唯一身邊,搞得夏青陽都沒辦法坐下來,于是慌忙道歉。
夏青陽笑了笑,“沒事。”
主理人點頭,轉身走到臺上去了,這倆兄弟看著長得一個比一個帥,但是脾氣似乎是天差地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