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唯一皺著眉頭看夏青陽，夏青陽順著他的視線打量自己。
好像也并沒有發現自己有哪里不一樣。
他看回厲唯一，“怎么了？”
“你是不是又去做任務了？”
夏青陽沒說話，伸手打算將坐在地上的厲唯一拉起來，“那你是不是得了奧數一等獎？”
厲唯一看了他一眼兀自起身，“你怎么知道？”
“聽說的，你可是神童呢。”夏青陽伸回手，一點兒也不在意的甩了甩手。
“你在取笑我嗎？”
“沒有，對天發誓，我要轉學了，以后可能不能經常來找你。”
“說的你現在有經常來找我似的，而且，誰要你來找我啊？”厲唯一一轉身，就打算離開天臺。
“我看到了。”
“什么？”
“你剛剛明明在哭來著。”
“我沒有，你別瞎說。”
厲唯一走下樓，樓下的氣憤死一般寂靜，厲萌萌好像跑去隔壁家了，夏暖暖正在安排墓地，不知道是因為什么而跟對方爭吵了起來。
這個時候，家里來了客人，門鈴響的好像是扔進死水里的一塊巨大的石頭。
厲唯一差點沒被嚇得跳起來，但是放下了電話的夏暖暖一臉鎮靜地走過去開了門。
但是，看到門外的人以后跟在厲唯一身后走出來的夏青陽一點都不鎮定。
他甚至有點兒驚悚的看著突然出現的徐辛，這個人，師傅找了很久了都沒能夠找到。
同樣的，夏暖暖也很驚訝，她看著門口拎著一堆吃的吃，喝的喝的徐辛驚訝得近乎要忘記把人請進來了，但是，人家非常自來熟地就自己走了進來，還非常貼心地關上了門。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徐辛將東西放在桌子上，抬眼看了一下在二樓得夏青陽，對他挑了一下眉，厲唯一詫異地轉身看夏青陽，夏青陽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我自己是打聽來地，放心吧，我只是聽說了這件事情，想著你肯定需要人幫忙。”
“學長，你不用這么客氣的。”
“瞧瞧，你都叫我一聲學長，我自然是要給你搭把手，好歹能幫你做些體力活什么的。餓了吧，我去隨便做點吃的，你不用管我。”
夏暖暖有些為難地看著他，結果對方壓根兒也沒有要等她回復的意思，說完就直接沖去了廚房。
夏暖暖剛想說點什么，手上的電話就又響了起來，她看了眼徐辛的背影，總覺得這人來的蹊蹺，也來的太巧。
但是奈何現在事情在這里，也就先暫時告一段落。
夏青陽悚然地看著徐辛居然施施然地就進了廚房，“媽媽就這樣讓他去做飯了？”
厲唯一也覺得奇怪，但是一聽見夏青陽的聲音他就很想跟人唱反調，于是他一個轉頭就白了一眼夏青陽，夏青陽無奈地嘆氣，打算晚點自己去問一問。
夏暖暖打完電話聯系好地方以后就招呼著所有人跟著靈車一起走了。
車子搖晃了很久才到達目的地，到了地方以后看到的所有人都面色冰冷，形容憔悴。
她摸著墻壁走到一個很大的熒幕面前，那里面是從頭到尾完整的焚燒遺體的過程。
燒完以后會有人收斂骨灰，青灰泛白的二十二克粉末就囊括了夏鳳梅女士在人間游蕩的幾十年，粉末沒有貯藏記憶的功能，于是這樣的消失就意味著，從此以后你這個人就永永遠遠地不存在了。
她沒哭，不知道為什么就是哭不出來，明明所有的氛圍還是時間，都是適合哭的，而且，她本來就是個愛哭的人。
她看著自己的母親變成了一個小盒子，盒子遞交到她的手上，輕飄飄地告知她需要舉辦一場葬禮，然后將這個盒子埋在地底下，難道是期望來年春天能夠從地下再長出來一個夏鳳梅？
想到這兒，她居然笑了出來，周邊的人都用一種看怪物地眼神一樣地看著她。
她沒有在意，她只是捧著自己母親的骨灰往前走，目視前方，卻眼神空洞。
于是，對面另一個眼神空洞的男子毫無意外地跟她撞在了一起。
男子手上拿了一個盒子，此時大概是根本沒有認真捧著，于是主人跟人輕輕一撞，盒子便摔在了地上，里面的粉末被風一吹，洋洋灑灑。
夏暖暖這回徹底得醒了，她連忙跟人道歉，即使剛剛認真看的話，錯不在她。
男人仍舊呆楞著，似乎是有點兒不敢相信眼前得這幕情況。
夏暖暖驚悚，“先生？”
“啊，”男子回神，往夏暖暖得方向走近了幾步，然后伸手掃夏暖暖得頭發，“真是不好意思，都弄到你頭發上了。”
夏暖暖抬眼看了下他的手，白皙，骨節分明。
她往后退了退，覺得自己為什么這種時候要觀察人家的手。
“你還好嗎？”
夏暖暖點頭，“我沒事，就是這……”
她指了指地上，“對不起，我沒能好好看路。”
“沒事兒，他大概也不喜歡被困在盒子里。”他蹲下身，用手攏了攏地上的骨灰，然后索性往窗戶外面撒了出去。“這些都是給還活著的人一個慰藉，對死了的人毫無意義。”
“抱歉，不是在說你。”他看了眼下暖暖抱著的盒子。
夏暖暖笑，“你說的沒錯，不需要道歉。”
“我陪他走過了最后的時光，我們去了大理，去了日本，去了珀斯，所有他想去的想玩的，我都陪他走過了，不留遺憾就好了，大家都是來世上走一遭。誰能說死亡是件不好的事情呢，從這個世界離開，就會在另一個世界存在。”
“你說對不對？”男人靠在窗邊，雖然沒有在笑，卻讓人如沐春風。
夏暖暖點頭，“謝謝。”
“謝什么？”
“對我，很有寬慰的意義。”
男子笑，“巧合罷了，喬子霖，很高興認識你。”
“夏暖暖。”
男子點頭，“你怕是還要再忙，我就不打擾了，逝者已逝，不要太難過了，你就想成是活著的人還需要接受這個世界的考驗，而離去的人已經通關打完BOSS出村了。”
夏暖暖笑，“謝謝。”
“客氣客氣。”說完，男子轉身離開，竟是連地上的骨灰盒都沒有撿起來。
“媽媽，我們好像遇見了一個有趣的人呢，你看到了嗎？希望你在另一個世界，生活順利，事事順心。”
葬禮很簡單，也沒有賓客。夏暖暖將夏鳳梅生前最喜歡的風信子放在了墓前。
厲萌萌放了一把糖果，“外婆，這是我最愛吃的糖果，但是不能多吃啊，牙會壞的。”
夏暖暖搭著厲萌萌的肩膀，她年紀還太小，還不知道什么叫做死亡。
但是厲唯一一直都很沉默，他看著墓碑上的照片，覺得死亡既不真實也捉摸不透。
“走吧，跟外婆再見，我們就回家了。”
夏青陽將花放在地上，緊緊地跟在了厲唯一身后。夏暖暖帶著孩子往回去的方向，走到一般突然轉身。
“怎么了？”夏青陽有些疑惑地問。
夏暖暖認真地看了又看，并沒有看到有什么人，但是剛剛的感覺，就好像是有誰在盯著自己似的。
“沒事，我們回家吧。”
不遠處，厲南景靠在一跟樹干上，腳底下一堆煙頭。
“你看看你，你又不會做飯又要做飯，你都把我的菜毀掉了。”
“你這個人講不講道理啊？明明是你把我的菜弄得味道亂七八糟得。”
夏暖暖還沒走進自己家呢，就聽到從虛掩得大門里傳出來得爭吵聲。
她急急忙忙走進去，發現自己家里極其熱鬧，而客廳中央，徐辛正在跟友好鄰居耳紅脖子粗地吵架。
看到夏暖暖進來，陳和利趕緊走上去，“哎呀，不好意思啊，沒得到你同意就進來了，主要是這人看著也眼生地很，還以為你家里遭賊了。”
“趕緊坐吧，給你們做了好吃的帶過來，看看這幾天你都瘦成什么樣子了。”
夏暖暖笑，“陳姐，你真的太客氣了。”
“見外了不是，我們都是鄰居，俗話都說遠親不如近鄰對不對，來吧，累的一個個的。誒喲，看看這臉色都蒼白蒼白得，要多吃點兒好得補一補才行。”
“利和嬸嬸，你是不是又做了豬肚雞？好香呀聞著。”
“是啊，你就是個小饞蟲，趕緊坐著去吃吧。”陳和利招呼著，看到夏青陽眼神一閃，夏青陽看了她一眼，她立即反應過來，“這孩子看著也眼生呢。”
“是我小兒子，今天剛過來的。”
“誒喲，長得真俊，不知道你喜歡吃什么，沒特別做……”
厲唯一笑，“演得真像。”
夏青陽看著他，有一瞬間他脊背上的冷汗刷得一下，以為他什么事情都知道了。
厲唯一拉了拉他，“去吃飯吧，免得讓媽咪知道。”
他松口氣，又有了點惆悵，這么聰明得一個人，自己又能夠隱瞞他多久呢？
他看著厲唯一走到餐桌邊得背影，如果知道了呢，如果他知道了自己一直以來都在做什么的話，又會怎么樣來看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