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暖暖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上午了,她累的都快忘記了夏鳳梅是不是從家里拿了什么都東西塞在了自己懷里。
她到家以后只是去看了一眼厲萌萌,看著她還睡著便沒有忍心叫醒她。
然后她就去樓下灌了自己一大杯咖啡直接到了工作室。
她今天上午約了一個病人。
病人是個很年輕的姑娘,她說,她可以跟所有世界上存在的東西對話。
夏暖暖進診療室的時候,她已經坐在那里了。
她喝了一口手里的剛沖泡好的紅茶,展開了一個一點兒都不顯疲憊的笑容。
姑娘很客氣地跟她打了招呼。
她坐好,“你有遇到新的朋友嗎?”
姑娘點頭,“阿夏,你好像很疲憊。”
“是誰告訴你的?”
“你的杯子說的,在紅茶之前,他被裝了滿滿一杯的咖啡。”
夏暖暖笑,“他還說了什么?”
“紅茶是個好東西。”
“哈哈,思瑜,你最近開心嗎?”
她搖頭,“最近愿意跟我說話的朋友越來越少了。”
“這證明你正在慢慢變好。”
“可是我喜歡他們,其實他們并不是一定要消失。”
“可是他們的存在影響了你的生活。”
“那為什么不能說是生活的存在影響了他們呢?標準的生活應該是什么樣的?又是誰定了這樣的標準?什么是好,又什么是壞?”
“可是你生活,你就是需要一個基準,你才能夠有基本的評判力,什么是可以的,什么是出格的,什么合適的,什么是應該。”
“多無趣啊阿夏,活成你自己想活的樣子不好嗎?跟想說話的人事物說話,跟想愛的人一起愛,跟想生活的人一起生活。”
“聽起倒也是一個不錯的想法。”
“那當然了,我昨晚跟我的影子一起唱了歌,我們一起穿著睡衣在沒有人的街道上大喊大叫,我們一起唱喜歡的歌,我很開心。”
“你現在還會想要結束自己的生活嗎?”
“偶爾也會,但不是因為對不起誰而決定不死,命運和身體都是我的,我有權決定我是否活著,畢竟,誰也沒有問我一句到底想不想來這個世界就把我生了出來。”
“我們是不自由的,連一開始的存在都是被選擇的,一出生以后的生活也一直都在被選擇。等到你可以自己選擇生活的時候,你又會發現之前讓你被選擇的所有因素又在無形中制約和影響你的選擇。”
“然后你看啊,每個人都在做自以為是自己想做的選擇的決定,其實不是的,你早就已經改變了初衷,忘記了一開始你是想成為什么樣的人。”
夏暖暖愣了愣,拿著筆一邊記錄一邊思考著。
“你看看窗外,風很大,天氣很涼,風告訴我說她要往南方走了。”
“為什么呢?”
“因為這里太冷了,大家都不喜歡她。她要到一個所有人都喜歡她的地方去。”
“我有時候想跟她一起走,但是我不像她,存在在真實的世界里,想走就走,想不見就消失。”
“你覺得我們現在的世界不真實是嗎?”
思瑜笑,“不是的,對我們而言我們的世界是真實的,但是對除了我們而言的生物和東西而言,這個世界就是虛擬的。”
“你要活得開心點,因為真真假假,你都不知道你的存在是不是有意義。”
思瑜起身,“我知道你們都覺得我不會好了,可是病的明明是你們,少數服從多數,這只是一個大多數的世界而已。”
“我們沉默,但沉默不是屈服,要活著,也要活著看看自己。”
她走出去,沒有忘記小心翼翼地掩上了門。
夏暖暖坐在診室里,腦海里一邊又一邊地回想夏鳳梅說放手吧,放手吧。
她嘆氣,看窗外光禿禿地樹。
是不是真的放手對夏鳳梅來說才是最好的呢?
她晃著腦袋,走到一邊的藍牙音響旁邊連上了手機,她放了一首《奉獻》,歌詞里一遍遍在唱,
長路奉獻給遠方;
玫瑰奉獻給愛情;
我拿什么奉獻給你;
我的愛人;
白云奉獻給草場;
江河奉獻給海洋;
我拿什么奉獻給你;
我的朋友。
……
演唱者的聲音低沉,帶著些磁性。
她合上了病例夾,關上了音響快步走了出去。
大概是因為血脈相連的自私,所以她不舍得,可是也僅僅是私心罷了。
厲家,厲南景已經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赤身裸體地醒來了。
他看著身邊躺著的自己從來沒有見過的女人沖到洗手間開始狂吐起來。
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暴躁地一拳砸在了鏡面上。
他不知道那個所謂的另一個自己到底在計劃著什么事情,但是如果說是一直要以這種方式來惡心自己的話,那么不得不說,他確實是成功了。
他抬頭看向鏡子里的四分五裂的自己的臉,內心莫名升起了一股絕望。
他沖到外面房間里,開始瘋狂地砸著一切自己能夠看得到的東西。許恒聽到聲音趕了過來,還沒進門就先讓雙胞胎把已經沒氣了的女人包起來抬出去。
“你這樣根本也解決不了任何事情。”
“到底為什么不能夠阻止他?”
“徐老說順著他,他來自己于你內心的暴虐,感受到反抗只會變本加厲。”
厲南景冷笑,“那怎么的,要把他當佛一樣供起來?”
“只要你足夠強大,就可以逐漸壓制他,借助外力是沒有辦法徹底解決的。”
“幾個了?”
“三個。”
許恒當著厲南景的面點了支煙,如果一直這樣下去也確實不是個辦法,他最近打點關系打點得都讓人覺得奇怪了,這不是一個好兆頭,太多人在盯著厲家了。
“把暖暖他們保護好,我現在能出來多久?”
“一個小時半。”
“去公司,開一個新聞發布會。”
許恒皺眉,“你現在不適合吸引公眾關注,你這樣得狀態只要別人多留心就會發現問題。”
厲南景坐在沙發上,“如果他再往家里帶女人,就給我注射鎮定劑。”
許恒點頭,“那邊得人都已經安排好了,徐天意其實根本就不是核心,核心就是徐辛。”
“上次讓他跑了。”
厲南景兩手交叉墊在下巴底下,“放長線釣大魚,沒事,青陽那邊得事情解決得怎么樣了?”
“只要是意見相左得,或者是不配合得都已經談好處理好了。”
“我要把公司交給唯一。”
“不是時候。”
“我知道,等再過一個月,所有那些潛伏在底下的都要揪出來,軍火生意明面上不能夠讓任何人知道,青陽有分寸嗎?”
“他還不夠成熟,過于優柔寡斷,唯一還不夠老練,根本沒有實操,這個時候不合適。”
“來不及了。”
厲南景看向許恒,如果繼續是這樣下去得話,就要來不及了,“他現在?”
許恒點頭,他現在已經滲透進青陽底下的軍火分支了,按照另一個人格的身手和想法,再次找到夏暖暖他們根本就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而且這次,如果找到了,那么一定不會是像上次那樣仿佛一場鬧劇。
他看向厲南景,“你還在怕什么?”
厲南景一愣,他閉上眼睛,是母親,是母親的死,他過不去,一直都過不去。
突然,許恒神色一變,轉身就往外面走。
厲南景再睜開眼的時候整個人都仿佛變成了另一種感覺。
他伸了個懶腰,摸了一把床,笑得詭異而暢快。
夏暖暖到家的時候看到厲唯一坐在門口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走上前,一直到坐在了厲唯一身邊,厲唯一才察覺,他抬頭看她,眼神里充滿了疑惑。
“怎么了?”
“外婆不認識我了,他叫我沐深。”
“嗯,外婆生病了。”夏暖暖把包抱在自己懷里,“她得了治不好的病。”
“我知道,可是外婆還是外婆。變成什么樣都是外婆這個人。”
夏暖暖點頭,“你想跟我說什么?”
“青陽最近很奇怪,我讓他下周去你那里,你覺得他會去嗎?”
“如果是你說的,他就一定會來。”
“那你會把他的情況告訴我嗎?”
夏暖暖搖頭,“不會,我有責任和義務幫助病人保密的。”
“好吧,我們的水電房租賬單已經被付清了。”厲唯一從兜里拿出一個信封遞給了夏暖暖,夏暖暖伸手接過,這是她今天早上給厲唯一讓他去交水電房租的。
“是爹爹交的嗎?”
夏暖暖點頭,她最近發現周邊開了很多家新的店,比如開在離家二十米內的早餐攤,老板娘賣的東西既精致又便宜,比如開在了離家三十米內的肉店,肉質上乘,價格低廉,并且只賣夏暖暖愛吃的牛肉和厲萌萌愛吃的黑豬五花肉,又比如,每次夏暖暖去到自己常買衣服的店里的,都會發現他們今天剛好三折優惠。
類如這樣的事情不勝枚舉,不管是夏鳳梅,她,還是萌萌和唯一,他們之前最愛吃的,最愛用的,最喜歡的,都會以一種悄然地,不容易發現的形式滲透進他們的生活。
她笑,“你的爹爹真的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還要留著幾手生怕我們受委屈。”
“可能只是怕你跑了,畢竟你這么好,他再也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