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天他們一起看了煙火秀。
老爺子化療后遺癥,一直吐,也頭暈,于是就呆在了酒店沒有出來。
煙火開始之前,他們一起坐在地上,那天天氣很好,天上星辰高掛。
天空好像是一面琉璃鏡一樣,夏沐深想,原來沒有人生存的大氣層,居然是這么好看的,他以前從來沒有停下來,或者是有閑心抬頭看一看天空。
厲簡薄出國之前給他發了一條短信,上面寫著一個地址。
他說,那里有他給他的一份禮物。
他想,這個人是不是又有什么計劃要實施?這次他們一家子被厲南景徹底地解決了,以后應該也很難再翻出浪了。
他坐在他們四個人后面,看著他們地背影,又看著厲南景。
厲南景身上有一種讓他害怕地銳利,果斷,利落,夏唯一真真就跟他一個模子出來的。
所以,他沒有把這個地址給厲南景看,也沒讓他知道這條短信的存在。厲簡薄比之厲南景,總是要柔軟多了。
等找一天,他去那里看看,他想著。
然后煙火秀就開始了。
他不知道,等他去看的時候他已經命不久矣,也不知道等他明白了一些事情以后會后悔不已,自責不已。
生活就是像是小孩任性的游戲,想怎樣就怎樣,任由其捏扁搓圓,隨意更改。
煙火秀開始。
巨大的煙火再天空中綻開變成各種形狀。
葉青陽在厲南景懷里抱著,夏唯一則坐在夏暖暖身前。
此刻,在煙火的聲響下,爆炸聲顯得并不那么明顯。
可是,離這里不是很遠的酒店房間,發出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隨即火焰躥得極高?諝夂芸炀捅粺脻L燙。
厲家老爺子心知自己全然沒有了逃生得可能性,于是也就安然等死。原來他沒有看錯,那個一閃而過得身影確實就是自己得兒子。
厲海東,你知不知道我其實馬上就要死了,只可惜,還沒聽到一聲唯一真心喊出來的太爺爺。
很疼,很痛,痛徹心扉。原來生命的消失殆盡是這種感覺,那一瞬間,他不想死,他恨極了自己的兒子。
這邊,煙火秀還沒結束,夏暖暖和厲南景相視而笑,煙火美麗但是短暫,好像任何一樣東西只要過于絢爛就會早夭一樣,遺憾反而更加美麗。
“結束了,你們想吃點兒東西嗎?”厲南景將葉青陽抱在了懷里。
“叔叔,我想吃炸雞。”
厲南景笑,看著他,“羊駝一直抱著不累嗎?”
葉青陽搖搖頭,“它是我的好朋友!
厲南景刮了刮他的鼻子,然后伸手看了下表,“十二點了!
夏暖暖有些疑惑地看著他,“有什么特殊的嗎?”夏唯一也抬頭一臉疑惑地看著厲南景。
厲南景看向葉青陽,“過了十二點就是你的生日了,對不對?”
葉青陽睜大了眼睛看著他,小臉上眼淚嘩一下流了下來。厲南景有些心疼,伸手給他擦了擦,“給你去過生日好不好?帶你去吃炸雞,我還訂了蛋糕。”
葉青陽哭出了聲,一把抱住了厲南景的脖子,厲南景一下一下地拍著他地背,“夏唯一,你想吃點什么?”
夏唯一看著葉青陽,“我吃炸雞,跟屁蟲,我都沒有給準備禮物。”
夏暖暖笑著看著厲南景,這個男人有時候地細膩和細心簡直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還有一整天你可以準備禮物,跟弟弟說聲生日快樂。”
夏暖暖有些訝然,她是一直稱呼葉青陽弟弟,但是厲南景從來沒這么叫過他。
厲南景把人放下,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葉青陽一臉的眼淚鼻涕,把夏唯一叫過來讓兩人自己走。
“青陽,生日快樂,嗯,希望以后的每一天你都快快樂樂,健健康康!
葉青陽簡直開心得要飛起來了,他覺得很幸福,特別滿足,眼淚不爭氣地又掉了下來,他抱住夏唯一,在他身上蹭啊蹭,爹地都從來沒給自己過過生日,媽咪還在的時候會給自己買個蛋糕,可是自從媽咪不見了以后,他就再也沒有過過生日了,也再也不會有人記得他的生日。
厲南景跟夏暖暖跟在他倆身后慢慢地走。
“你剛剛,叫青陽弟弟?”
厲南景點頭,“我沒經過你,我收養了葉青陽,我覺得你一定不會反對,所以擅自做了這個決定。”
“你不會是因為寶寶,所以……”如果是因為寶寶才領養葉青陽,那讓他成為一個替代品對他來講也太不公平了。
厲南景搖頭,“這個孩子跟我有點兒像,不說話,在我們家也有些小心翼翼,從來不會主動要吃的,但是脾氣卻很倔,說一不二的孩子!
夏暖暖點頭,“我也有這個心思,只是,他父親……”
“那種人不配為人父!
“你把他……”
“關起來了而已,等到了時候我就把他交給警察,這次,不會再有人代替他坐牢了!
“爹地,那里好像著火了。”夏唯一轉過頭,他牢牢地牽著葉青陽,神色是一種說不出來地不符合他年紀的嚴肅。
厲南景往他說的方向看了一眼,馬上拿出了手機聯系林風。
那天晚上風很大,后來風吹來的的時候好像夾雜了一絲絲烤熟的人肉的味道。
如果你要問,那天的風有多大的話。我可以告訴你,那日的大火燒毀了三棟樓,死了整整27個人。
他將兩個孩子往夏暖暖懷里塞,囑咐她就呆著這里等,自己拖了西裝外套就開始往酒店的方向跑。
還沒到酒店樓下,他就聽到了漫天的哀嚎,有大面積燒傷的人的痛嚎,也有親人還在里面的哀嚎。
厲南景站定在酒店門口,眼神快速掃射四周圍,想要查看有沒有可疑的人,本來他也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畢竟火燒成這樣,超人都進不去。
結果這么一掃的情況下,他竟然看到了厲海東,厲海東好像是有點兒嚇懵了,正呆呆地站在那里往樓上看。
“厲總,我們的人也已經開始進行滅火了,老爺他……”
厲南景不知道是因為附近都是火,還是憤怒,他的眼睛里閃爍著火焰的顏色,還夾雜著無法掩飾的痛苦。
他此刻壓根兒聽不進去任何聲音,滿眼都是厲海東的影子,一個父親,一個兒子,怎么可以做到這種地步?
他往前沖,厲海東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樣轉身就走,厲南景不顧一切地撥開眼前厚重的人群朝著他走。
奈何現場太混亂,不一會兒他就不知道人去哪兒了。
林風一直跟在他身后,此刻也大概猜到了緣由。
“厲總,這次X市的安排,除了我們幾個沒別的人知道!
厲南景轉過頭看他,眼神兇狠猙獰,“給我找,找出來是誰透出了消息,讓里面的人搜集證據,到時候一并給我。”
“爹地?”夏唯一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嚇人的厲南景,此刻不由得有些害怕。
厲南景看到是自己兒子,神色稍微緩和了一點,他將人抱起來,“媽咪和弟弟呢?”
“在那邊警察叔叔那里查救出來的人!
厲南景反應過來,他已經完全默認爺爺肯定不行了,是啊,警察有來救人得。
他抹了把臉,也往那邊走去。
剛走到那兒,就看到夏暖暖對著他搖了搖頭,厲南景面色一沉,站在那里盯著那棟大樓。夏沐深抱著葉青陽,心里戚戚然。
“我看到厲海東了。”
夏暖暖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那是他親生父親!
“父親?他從來心里只有自己,自私自利的愚蠢東西。”
“不對,林風跟我說過,這次出行只有我們幾個知道,是誰把這消息告訴了厲海東?甚至于還知道我們住的酒店地址?”
厲南景腦海里閃過一個人影,隨即又晃了晃頭,不可能,如果是那個人的話,那自己這么多次的出行他們早就會知道。
不對,他又想,自己的車禍,被下藥的水,唯一被綁的時間,他越想越覺得心寒。
這時,火滅了,距離火起四個小時,主要起火樓層是厲南景住的十二樓,九樓,十樓,是一樓,十三樓,十四樓。
火剛滅,消防還在不斷地往上面澆水,火勢太大,又很大復燃地可能性。
沒人能夠進得去,并且現場的人也在有秩序地疏散。
尸體要明天去市隊里領;饎萦旨庇置,不知道到時候是否還能夠看到完整地尸體。
他最愛的爺爺最后的下場居然會是死無全尸。
他一心想辦法要治好爺爺,想讓他也跟尋常老人家一樣享受兒孫繞膝的景象。
他開始自責,是不是不要把爺爺帶來就好了,是不是把爺爺留在醫院里會更安全?
或者剛剛自己再堅持一點就可以把爺爺一起帶出來。
不對,不對!
他想到這邊,煙火秀是臨時起意,這場火要燒死的,恐怕不是在爺爺,是他們所有人,那個背后放這把火的人,是想要所有人死。
他腦筋突突地跳著,找過林風,將夏唯一給了夏沐深,自己一個人走去了一直停在不遠處地保姆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