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臺,厲南景壓根兒沒想到他沒把人成功拉下來,反而讓人黏在了自己身上。
這下,只要他動一下或者曲嫣然動一下,他們倆可能都得掉下去。
于是,他只得跟人抱在了一起,在心里默讀了幾百遍對不起給夏暖暖,此時,他還不知道夏暖暖正在趕過來的路上。
而曲嫣然一臉笑意地黏在厲南景身上,“南景哥哥,你還是喜歡我的對不對?”
厲南景此刻是連搖頭都不想搖了,他可以想象現在樓下聚集了多少記者,多少新聞媒體。
現在,就算是曲嫣然沒死,明天他們也要一起上頭條了。
他微微推開了一點曲嫣然,曲嫣然就帶著他往外跨一步,他算是怕了這個姑娘,今天是自己失算,什么后果他都認了。
他低頭,看著曲嫣然那張笑得很開心的臉有一瞬間覺得她是不是瘋了,后面幾乎肯定這人就是瘋了。
“厲總?”譚秘書站在一旁,第一次皺著眉叫厲南景,她報警了是沒錯,可是等警察過來最少也要二十分鐘,這二十分鐘里她居然想不到自己可以做點什么。
厲南景除了在剛被拉過去的時候抱了一下曲嫣然之后,其他的所有時間兩只手都規規矩矩地垂在兩側,開玩笑,他可是個有家室的人了。
這時候聽到譚秘書叫自己,他挪過頭,看著譚秘書的嘴型,看了半天也就看到了一個等字。
他嘆了口氣,這種情況下,估計也只能等警察來了放好了氣墊往下一跳?
“曲嫣然,你是故意的,你也壓根兒沒有想死對不對?”
“你可以試一試南景哥哥,如果是跟你死在一起,我也是很愿意的。”
“曲嫣然,你個死丫頭你有病啊!”曲魏然走上天臺,沖著曲嫣然就是一頓臭罵。
曲嫣然看都沒看他一眼,所有的視線和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厲南景身上。
曲魏然一步一步往前靠近,“哥哥,你不要再往前了哦,我真的會跳下去的。”
“跳你個鬼跳跳跳,如果你自己都這么不珍惜你自己了,你還有什么能力去愛別人?用你這種這么極端的愛嗎?你看看人家,跟你扯上關系都要付出生命危險。”
“你不要過來,我跟你說你不要過來,我真的會跳的哥哥,我已經沒有指望了,南景哥哥是不會愛我的,我知道他不會愛我了,所以我的人生已經沒有必要了。”
“母親,母親也是為了我才,你知不知道,我無法原諒自己得不到厲南景,你不要再走了!”
曲魏然被她一聲大喊嚇得停在了原地,看到曲嫣然臉上的眼淚才開始表情凝重起來,“嫣然,你為我想一想行不行?你下來吧,好好活著不好嗎?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有趣的事情,你不是想去法國學設計嗎?你還有周游世界的計劃。”
“沒有了,沒有了哥哥,我不想活著了,哥哥,我好愛你,也好愛媽媽,可是……”
她奮力往下一跳,跳下去的瞬間推開了厲南景,厲南景反手想將人拉住,卻是堪堪擦過對方的指尖,曲魏然沖過去趴在外沿上,曲嫣然呈一個相當詭異的姿勢躺在了地板上,周圍人卻仍舊按著快門,拿著手機,拿著相機在拍攝拍照。
他一下子軟在地上,厲南景卻睜大了眼睛看著下面,然后他猛地沖了下去。
他剛剛看到了什么?所有人都聚集在曲嫣然身邊,可是他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夏暖暖。樓層太高,以至于他看不太清楚,但是那套衣服他中午才看到,印象極其深刻。
他大腦一片空白,他不知道為什么夏暖暖會在這里,也不知道夏暖暖是怎么躺在了地上,他只知道,他的夏暖暖躺在了地上,不知道為什么躺在了地上。
他走出去,一大群人圍上來,他慌忙地往外邊兒擠,可是那些人將話筒,攝像頭往他身上湊,“滾開!都給我滾開!”
等他扒拉開那些人群,卻只看到一個男人將夏暖暖橫抱起來放進車里的景象。
他跑過去,車子卻已經啟動,他黑著臉,看著地上一路滴過去的血跡像發瘋了一樣推開身邊所有的人。
他上車,一路開向夏暖暖實習的醫院,那個男人,如果不是他的眼睛有問題的話那就是他有個雙胞胎兄弟。
他沖進醫院,徐辛正滿身血地走出來,他一把揪起徐辛的衣領,“夏暖暖呢?夏暖暖怎么會出現在那里?她怎么了?”
徐辛看著他,一臉面無表情地擦著手上的血跡,“她怎么在那里?自然是擔心你這個人了,她怎么了?那么你豈不是要去問問你自己干嘛要跟別的人摟摟抱抱?”
厲南景松手,表情冷得仿佛能結冰,“帶我過去。”
徐辛看他一眼,“跟我來。”
厲南景跟在男人背后,腦海里反復出現的是夏暖暖滿身血的樣子,他怕極了,怕的雙手冰冷,額頭冒汗。
終于,徐辛帶他走到了急癥室門口,“坐會兒,老師在里面手術。”
厲南景木木得站在那邊,一動不動,手術中幾個紅字仿佛是死神的鐮刀。
他死死地盯著那幾個發著紅光的字,終于,不知道站了多久,那個燈滅了。
他看著夏暖暖被推出來,剛要跟過去,徐老攔住了他。
他詫異地看著徐老,徐醫生將他拉到一邊,“南景,你做好心理準備。我有個壞消息要告訴你。”
厲南景死盯住他的嘴唇,面色逐漸蒼白,徐醫生嘆了口氣,將人扶著先坐下,“孩子沒了,但是母親還好,就是摔了,被人踢到了,本來就兩三個月很不穩定的時候,她這個身體,能懷著一個已經是奇跡,之后肯定是不可能再有了,你……反正等她醒了,你好好安慰一下她。”
厲南景呼了一口氣出來,“人沒事對吧,人好好的。”
“沒大礙,這剛沒了孩子身體肯定很虛,但是調養調養就沒事了,就是這個孩子的事情,肯定是對她心理上的一個打擊,這種時候身體的調養是根據心理來的,那心理上如果不想好的話,肯定是要出問題的。”
厲南景點頭,“那我先瞞著她?等她身體好一點了我再告訴她。”
“她自己就是學醫的,這要瞞下來估計不容易。”
“我讓唯一過來陪陪她,人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厲南景深吸了口氣,好像是要把剛剛丟失的理智全部都吸回來。
他抹了一把自己的臉,發現自己一臉的汗,知道人沒事以后他就去了洗手間洗了把臉,狠狠地拍了自己兩下,天知道他現在的臉色看上去跟個死人一樣。
他卷起自己的袖子,發現手肘那邊有一大片的淤青,也在此時才感覺到了疼。
他望著鏡子里的自己,有一瞬間的怨恨,他恨自己為什么要叫來了曲嫣然,為什么聽信了曲魏然的勸告心軟要給曲嫣然一次機會?
如今呢,心軟之后的結果是,嫣然死了,他的孩子沒了,他的暖暖要遭受這一切她本不該遭受的東西,這一切都是他的錯,他居然還妄想守護自己的家庭,他連一個未出生的孩子都保護不了。
思及此,他一拳砸在了玻璃上,玻璃自內而外地散開了一圈裂紋,有一些碎掉的皮肉粘連在一了一些細小的玻璃碎隙里,鮮血順著鏡面緩而慢地流了下來。
是自己的錯,錯在自以為是,錯在對不該心軟的人心軟,錯在沒有一直呆在夏暖暖身邊,錯在力所能及而心不怠。
他閉了閉眼,又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這才往夏暖暖的病房走去。
夏暖暖還沒醒,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他坐在床邊握住夏暖暖的手,今天連這雙手都毫無溫度,甚至摸起來還有點兒咯手。
瘦了他想,他每天都這么喂,都喂不胖。他伸手撫摸她的額頭,又擦去她額角的汗水。躺著的人好像是做了什么噩夢,眉頭皺得緊緊的。
不夠,太不夠了他想,他把她留在了自己身邊,卻沒有給到她很好的照顧。
她懷著孕呢自己卻讓她到醫院實習,屢次讓她因為自己遭受一些她本不必要承擔的惡意揣測和傷害。
“不要,不要跳,求求你,啊,不要,南景,厲南景……”
“我在,我在的,暖暖,我在這里,不跳,沒有人要跳。”他湊近他的耳邊,一遍又一遍地告訴她不會跳,夏暖暖就無數次地在夢里哀求不要跳。
他心疼極了,如果知道這件事情會是這樣的結局,那么他一定不會選擇這樣做的。
只是,這世上沒有可是,也沒有如果,你會逐漸變成一個沒有過去,沒有未來,只有現在的人。
半晌,夏暖暖終于睜開了眼睛,她剛一睜開眼就看到厲南景正拿著棉簽在擦著她的嘴唇。
看到她醒了厲南景笑著俯下身親了親她,“要不要喝點水?你做了噩夢,流了很多汗。”
夏暖暖有些迷茫地看著他,又好像突然反應過來一樣猛得要起來,厲南景被她嚇了一跳,趕緊按住了讓人躺好。
“我,你剛剛,我做夢,你在跳樓,跟曲嫣然,不對,你就是在跳樓,曲嫣然掉下來了,她怎么樣?我想去看看她怎么樣……”
“沒事兒,不用管她,這件事情已經結束了……”
“我想去看看她,人太多了,我就被擠在了地上,他們都沖過去要看,有人踢了我……孩子,孩子呢?孩子在不在?”
她像才反應過來一樣問厲南景,厲南景抱住她,一下一下地摸著她的頭。
“已經過去了暖暖,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