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嫣然吃力地伏在他身上,虛弱地喘息著。
這是她的殺手锏。
從小到大,她都是靠著這個來獲得他的憐惜。
果然,厲南景柔聲安慰她:“你和厲簡薄怎么能一樣?嫣然,這根本不怪你。”
曲嫣然得意地笑了起來。
當(dāng)然在厲南景的眼中,這抹帶血的笑容是純真而澄澈的。
昏迷過去的最后一眼余光里,她看見了厲南景驚惶心痛的眼神。
……
醫(yī)院。
夏暖暖剛從住院部出來,經(jīng)過急診大樓外面時,恰好看到了抱著曲嫣然渾身是血的厲南景。
他看見她,瞳孔急劇地收縮了一下。
厲南景并沒有停留,甚至沒有來得及和她打一聲招呼,把曲嫣然放到擔(dān)架床上后,快步跟了上去。
他居然……對她視而不見。
夏暖暖的心里不由得一疼。
隨即,她腦子里立刻警鈴大作:曲嫣然怎么了?
她顧不得出去買母親住院要用的東西,趕緊跟進(jìn)了急診大樓。
曲嫣然已經(jīng)被送進(jìn)了搶救室里去,厲南景還站在外頭,她走得近了,看見他胸前的白襯衣被鮮血染紅了一大片,兩只手也滿是鮮血,看起來觸目驚心。
“厲南景,發(fā)生什么事了?”
他轉(zhuǎn)頭看見夏暖暖,眼神里有一抹不易察覺的隱憂。
“沒事,不會有事的。”
這話也不知道是在回答夏暖暖,還是在安慰他自己。
夏暖暖看著他嚴(yán)肅的神情,周身氣場像是要凝固一般,不敢多問。
大約半個小時之后,主刀醫(yī)生出來,告訴他們倆:“病人的傷口刺得不深,只是恰好在血管的位置,所以失血有點多,性命暫時沒有危險。”
夏暖暖是學(xué)醫(yī)的,聽醫(yī)生詳細(xì)描述了傷口的大小和位置后,安慰厲南景:“這個位置離心臟很遠(yuǎn),不會有事的。”
曲家二老還有曲魏然很快就得知了消息,趕到了醫(yī)院。
當(dāng)他們見到渾身是血的厲南景時,也和夏暖暖一樣萬分驚訝。
曲父愛女如命,看見這么多血都是從寶貝女兒身上流出來的,心痛得捶胸頓足。
他忌憚厲南景的名譽權(quán)勢,不好太過分地指責(zé),只好不停數(shù)落曲魏然和他母親沒有看好曲嫣然。
曲魏然的母親本來就對這個私生女有諸多不滿,聽了這些話就不樂意起來:“老爺,這也怪不到我們倆頭上吧,又不是我家魏然捅的刀子。”
“媽你就少說兩句吧。”曲魏然不耐煩地說。
夏暖暖忍不住安慰曲家人:“曲先生、曲太太,你們別太擔(dān)心,醫(yī)生說了曲小姐沒有大礙,沒傷到心臟。”
曲夫人打量了一眼夏暖暖,認(rèn)出她就是那個先前在網(wǎng)絡(luò)上被傳得沸沸揚揚的厲南景包養(yǎng)的情婦,更加沒有好臉色。
厲南景雙膝一并,沖曲父和曲魏然說:“事情發(fā)生在我面前,是我的失誤,抱歉。”
說完,他還向曲父微微躬了躬腰。
夏暖暖認(rèn)識厲南景這么久以來,還是第一次看見他對人低聲下氣地道歉,心中的酸澀感更加強烈起來。
看來曲嫣然,真的對他很重要吧。
曲父礙于厲家的面子,沒有真的對厲南景發(fā)難責(zé)怪,把所有不滿都化成了一聲冷哼。
曲嫣然很快就被推出了搶救室,麻藥退去之后,她就醒了。
她醒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拉住了厲南景的手死活不肯放開。
“南景哥哥,我剛才在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才明白許多事情。”
曲嫣然巴掌大的臉蛋煞白煞白,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看起來還真是我見猶憐。
應(yīng)該沒有男人會對這樣一個柔弱的小女生不產(chǎn)生憐惜之情吧。
“我剛才已經(jīng)感覺到了靈魂飄浮在身體的上面,好像隨時隨地都要離開一樣,可是南景哥哥,你叫了我一聲,我就怎么也舍不得走了。南景哥哥,沒有你,我剛才可能就真的死了……”
她吃力地想要起身,被厲南景按回了床上。
“傷口才剛縫合,別亂動,當(dāng)心裂開。”
“南景哥哥,你能不能原諒我?”她又落下了許多眼淚,“我可以不去打攪你,但是你不能不理我,我們從前不是最要好的嗎?”
見他不說話,她又哀哀哭道:“剛才在辦公室里,你對我說的話都說假的,對不對?你不能不見我……”
“你別說這么多話,好好休息。”
剛才在發(fā)生這件事之前,厲南景的確對曲嫣然有些生氣,不打算再予理會了,可她現(xiàn)在傷成這個樣子,有些決絕的話,他實在是說不出口,只好先暫且溫言安慰著。
夏暖暖站在病房門口,看著所有人都圍著曲嫣然噓寒問暖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情緒,只覺得有團(tuán)棉花軟軟地堵在喉嚨里,說不出的怪異難受。
可是曲嫣然都這個樣子了,她要是還小心眼地吃醋,會不會太斤斤計較了一點?
她黯然轉(zhuǎn)身,默默地準(zhǔn)備回去看護(hù)母親。
走出了沒幾步,身后有個腳步聲越走越近。
她以為是厲南景,欣喜地轉(zhuǎn)過頭,卻發(fā)現(xiàn)跟上來的人,原來是曲魏然。
“喲,怎么剛才還眼里有光的,看見是我就不高興成這樣?我又不是掃把星。”曲魏然大大咧咧地笑道。
“你不去照顧你妹妹,叫我干什么。”
“小丫頭有那么多人照顧著,連你老公都圍著她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我豈不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一聽見這話,夏暖暖只覺得心里更堵得慌,垂了頭往前走去。
“喲,不會是吃醋了吧?這么喪眉耷眼的。”
“要你管。”
曲魏然攔在了她面前,忍不住說了一句:“笨死了。”
“小夏。”
厲南景沉著的聲音在身后響起,然后,一雙大手就攬過了她的肩膀。
曲魏然皺著鼻子:“厲南景你也不嫌邋遢,渾身是血的就往人家白裙子上蹭。”
“我老婆不嫌棄就好,你倒是嫌你妹的血不干凈了。”
聽見他一句“我老婆”,她不由得高興起來,望向厲南景的眼神里也含了笑意。
曲魏然見她剛才還垂頭喪氣無精打采的,厲南景輕描淡寫摟了摟肩膀就眉開眼笑起來,這女人還真是單純好哄。
應(yīng)該也很好騙吧……
他忽然也露出了一絲笑意。
厲南景低頭對夏暖暖說:“我要回去換身衣服,你也在醫(yī)院待一天一夜了,跟我回去好好歇歇。”
她搖了搖頭:“其實我沒有很累。”
畢竟,母親還沒有醒過來,她實在是不放心把她一個人放在病房里面。
厲南景不容她反駁,拉著她就往外走。
身后響起了曲魏然戲謔的嘲諷聲:“厲大公子,我妹妹的這筆賬,以后有機會得好好跟你算一下。”
夏暖暖有些不放心,一步三回頭地看著曲魏然,生怕他真會跟厲南景算賬。
厲南景掰過了她的腦袋告誡道:“不許隨便亂看別的男人。”
曲嫣然和他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她還沒有來得及好好問問。
回到家里以后,她正要開口,厲南景已經(jīng)主動說了:“嫣然脾氣有些倔,我話說得過了些,她犯了點傻。你別放在心上。”
“你對她說了什么話?”
能引起曲嫣然往自己胸口捅刀子的話,該有多過分?
夏暖暖實在想不出來,厲南景會對她說些什么。
畢竟剛才在醫(yī)院里,他看起來對她……很溫柔。
厲南景沒有回答。
既然是沒能做到的話,也就沒有告訴她的必要。
可是,他的反應(yīng)卻讓夏暖暖有些不舒服,就好像是那兩個人之間有什么秘密故意瞞著她不告訴她一般。
“小夏。”他靠在沙發(fā)上,揉了揉太陽穴。
她連忙過去替他按了兩下,手指恰到好處的力度讓他十分舒適,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如果不是厲南景一坐到沙發(fā)上就合上了眼睛,她幾乎都快忘了,從昨天晚上到現(xiàn)在,他一點都沒有闔過眼。
他應(yīng)該也挺累了的吧。
“其實嫣然是個可憐人。”
厲南景拉住了她的手指,在掌心里輕輕摩挲著。
“所以你那個時候,是覺得和她同病相憐了嗎?”她聽見他又談起曲嫣然,不由得又泛起了一股酸澀之意。
她知道曲嫣然和他早就成為了過去,可是她真的沒有辦法不去在意。
因為在那段可能他最需要別人陪伴的時光里,陪在他身邊的人不是自己。
“小夏,你是吃醋了嗎?”
厲南景捧住了她的臉頰,他每次做這個動作的時候,都讓她覺得自己像一只小貓小狗。
還是說,對他而言,自己就只是一只小寵物而已?
“想什么呢,唔?”
“我可愛嗎?”她也不知道自己腦子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忽然沖他眨巴了一下眼睛。
他忍不住撲哧笑了起來,使勁兒揉了揉她的臉蛋。
這個女人有時候溫順得像一只家貓,有時候又綿軟得像一池水,讓他總是忍不住想要掐一掐、捏一捏。
“實在是可愛得緊。”
聽到這樣的答案,夏暖暖并沒有很高興,她甚至有些難過地想,如果他養(yǎng)只貓的話,也會覺得貓可愛的吧。
厲南景揪著她的頭發(fā)在額頭上印下一吻,輕笑道:“有時候我真想把你的腦袋給剖開,看一看里面到底裝著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
她晃了晃腦袋,指著自己的頭說:“可能裝的全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