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目標樓層在頂樓，也許是因為四個人長久的沉默，電梯給人感覺開得特別慢，一直過了很久才在叮的一聲停下。

　　裝修到一半的頂樓現在就像是個工地，四下擺了很多裝修材料。但是最外面那間會客廳的中央，仍舊放著秦妍任命吉栩為特別助理時坐的那套沙發。

　　馮沛徑直走了過去，準備做到主座的中央。但是在坐下前他還是猶豫了一下。那個位置，以前是他哥哥，星岸集團的創始人J先生坐的。當然，馮沛還是坐了上去，只是動作柔和了很多。

　　秦妍和葉嘉良，隔著茶幾站在他的前方，兩人都沒有坐下的意思。吉栩猶豫了一下，覺得反正馮沛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便站到了秦妍的身邊。

　　葉嘉良這這時繼續回答起馮沛剛才的問題：“洛雄的那個克隆女兒跑掉了，根據我能夠掌握到的情況，她應該活到了十七歲。”

　　葉嘉良果然不知道洛心悅克隆體的最終去向。

　　馮沛點點頭。他開始仔細撫摸身下的沙發，像是陷入了長久的回憶。

　　秦妍和葉嘉良都沒有說話，就站在那里看著馮沛沉思。直到馮沛用力靠倒在沙發靠背上，自言自語似的再次開口：“還是晚了幾個月，差一點我就能再看一次漩渦啟動。”

　　葉嘉良回答道：“這次是個意外，我們完全沒想到Queenie給自己做了克隆體。而且……以您現在的身份，是不能來觀摩漩渦的。”

　　馮沛沒有移動身體或者腦袋，只是將眼神轉到了葉嘉良身上：“這個不用你提醒。我知道你是最任勞任怨守護星岸集團利益的。所以，我想問你幾個問題。”

　　“您說。”

　　“她現在是星岸的總裁了，那如果秦妍……對了，你們為了區分清楚都叫她Queenie，如果Queenie醒來了怎么辦？我哥有交代嗎？”

　　“按照J先生遺囑，秦總已經證明了自己擁有Queenie的記憶。就算Queenie現在在醒來，也不能改變秦總身為總裁的事實。但是秦總在接受股份時自愿寫了一份承諾書給馮涵女士，表示如果Queenie醒來，她會無條件交還所有與星岸集團有關的權益。”

　　馮沛看了看秦妍，卻并沒有流露出任何贊許的表情。他又問葉嘉良：“通過漩渦進行記憶復制的實驗是你主持的？”

　　“是的。”

　　這時馮沛不再靠著沙發了，他將身體向著葉嘉良的方向前傾，像是質問一樣說道：“那為什么不做另一種選擇？”

　　另一種選擇？還有別的選擇嗎？葉嘉良顯然也被問得不知所措：“您說的是什么……選擇？”

　　“Queenie不是因為車禍重傷才成為植物人的嗎？為什么不直接做換頭手術，移到這個小秦妍身上？”

　　秦妍被他嚇到了，她向后退了幾步，踉蹌著差點跌倒，多虧吉栩反應快扶住了她。

　　如果說，葉嘉良給吉栩的一貫印象是他只注重科學研究的結果，完全不考慮人倫、道德以及別人的感受。那么他和眼前的馮沛相比，還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但是就像葉嘉良剛才在樓下說的，不用怕馮沛。他似乎真的并不害怕，之前的表現只是他對于一個前輩的尊重。

　　只見葉嘉良露出一絲笑臉來，回答道：“葉部長，這一次開始的漩渦在一年前就被我成功觀測到了，還從中取到了幫助星岸實現商業擴張的情報。所以我想，即使換成您，也會選擇開啟漩渦，而不是進行換頭手術。”

　　兩個深不見底的人，在秦妍和吉栩的面前開始了一種無形的較量。

　　馮沛回以相同的笑臉：“你說的沒錯。但是我會在漩渦開啟后再做換頭手術。”

　　“那我應該慶幸我不是您。殺人？我會被判得比您當年還要重。”

　　馮沛收回視線，重新落到秦妍身上：“能不能給我安排一套靠近星岸醫學中心的住所，我會常去看看Queenie。”

　　秦妍輕輕推開吉栩扶著她的手，站直了回答道：“我知道。其實我已經安排好了，您隨時可以住過去。”

　　馮沛點點頭，站了起來：“那我就不呆在這個和我沒關系的地方了。”

　　他朝著大門的方向走去，卻在經過吉栩身邊時停下了腳步。

　　“他比同年齡時的那個家伙要好得多。”

　　說完這句奇怪的話，馮沛揚長而去。葉嘉良看了看站得很近的吉栩和秦妍，也靜靜地離開了。房間里就只剩下了兩個人。

　　馮沛的話，是什么意思？另一個吉栩在十八歲時并沒有愛上Queenie。難道，他還有其他很多缺點？

　　不，不能這樣來評判那個吉栩。他在生死一線間做出的選擇，才是最真心的。他放棄了生的機會，救下秦妍。他絕對配得上一個完美的評價。

　　這時候秦妍好像有什么動靜。吉栩看了過去，只見秦妍捂住胸口，像是難以呼吸的樣子，然后一下就癱倒下來。

　　“秦妍！你怎么了？！”吉栩馬上跪下身去扶住秦妍。

　　她急促地呼吸著，好像只能出氣不能吸氣。

　　難道是哮喘？秦妍并沒有哮喘病啊？

　　吉栩一手扶著秦妍，一手趕緊摸出手機想打電話求助。但是秦妍卻在這時候用力抱住了他。

　　兩人幾乎是臉貼著臉，秦妍看上去仍然呼吸困難，難受得就快要哭出來。

　　不行，不能再等了。

　　吉栩直接抱起秦妍，用力站起身，跑向了電梯。他按了地下停車場的樓層，但是擔心開車不方便，于是又按了一樓。

　　隨著“叮”的一聲，電梯門在一樓打開。在一樓大堂許多星岸集團員工的注視下，吉栩用力抱穩秦妍邁著大步沖向門口。就在那里，馮沛剛剛打開了負責接送他的黑色豪華轎車后排車門。

　　吉栩完全沒有理會馮沛，他將秦妍放到后排座，自己也坐了進去，并對著司機大喊道：“快點，星岸醫學中心！”

　　馮沛瞇著眼看了吉栩兩三秒鐘后，替他關上了車門。這輛車原本就是秦妍乘坐的，司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趕緊一腳油門開動起來。

　　抱著秦妍，除了擔心她不知名的病癥外，吉栩還在想著那個馮沛。如果將他視作第三嫌疑人的話，在明年的七月二日，他又在星岸之環里謀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