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表哥詫異的表情，我平靜解釋道：“我做臥底的目的本來就是為了幫哥哥你，現在你成了這樣，臥底身份也暴露了，我還待在那群賊窩做什么？”

表哥沉默了一會，看樣子似乎有些失望，最終嘆了口氣說道：“你做的沒錯。不光是我，恐怕就算是你，經過前天晚上的事，也有暴露身份的可能，選擇不去也是正確的做法。”

雖然表哥同意我的做法，但看他沮喪和無奈的樣子，我心里卻有些不是滋味。

隨后又聽表哥對我說道：“你知道嗎，除了在學校學習，在部隊的時候，無論是什么任務，什么強度的訓練，我都力爭做到最好，而且抱著這樣的心態奮斗努力，我也確實取得了不錯的成績。我滿以為自己能夠勝任這次的臥底任務，但幾次卻遭遇險境，尤其是這最后一次，幾乎讓我喪命，還差點害了夢凌。”

聽到表哥這一番話，我知道他是一個很要強的人，臥底任務就這么失敗，心里自然不好受。

“哥，你已經很優秀了。所謂人無完人，何必要追求完美呢？你跟凌姐結婚，組建一個家庭，讓舅舅能夠安心，不是很好嗎？”我不由安慰道。

表哥看著我笑了起來：“想不到，一年多時間不見，你倒是成熟了許多，還知道這么安慰人了。”

“其實，也不是追求完美吧。在賊窩當臥底的時候，其實我有很多次想要放棄不干。不過有一次，老鬼給我看了幾個吸毒者。有個吸毒的女孩，大概二十歲左右，經常跟老鬼在一起玩，我當時是跟著老鬼混的，久而久之，跟那女孩也混熟了。”

“她是單親家庭，父母在她小時候就離婚了，她一直跟著媽媽生活。她媽媽很少管她，也沒什么經濟能力給她更好的學習環境和生活環境。因此她在學校經常被同學笑話，看不起，初三的時候，家里沒錢，她就輟學了。她此后去廠里打工，去酒店當服務員，她很努力，雖然生活不如意，卻沒有半點抱怨，拼命工作，努力賺錢，希望以后和她媽媽能過上好日子。”

“偶爾機會，認識了老鬼。老鬼自然不會向那女孩露出真面目，帶著鴨舌帽，戴著口罩墨鏡。他看女孩漂亮，就想辦法約她出去玩，在酒里下了海洛因。他強奸了女孩，還威脅她不要報警，否則殺了她。女孩因為高濃度的海洛因上了癮，從此賺來的錢還不夠她吸毒，只得墮落自己，經常去找老鬼，任由他幾個小弟玩，只是為了那么一點毒品。”

“有時候，吸了毒之后，她還會當著我的面跟老鬼幾個人玩，她每次都想叫我一起，我沒答應。后來她自殺了，她死之前說覺得我跟其他人不一樣，把她的往事以及老鬼對她的所作所為跟我說了，她死的時候，一次吸了好幾克的毒，是因為吸毒致死的。”

表哥語氣很平靜，表情卻顯得非常的憂傷，跟我講述一件事不關己的事。

“還有個小伙子，年紀和你差不多，人很老實，因為家里窮，被同學的哥哥忽悠，走上了販毒的道路，后來就成了我的一個小弟。他販毒的原因是想給常年臥病在床的母親治病，父親是老實巴交的工人。可是抵擋不住誘惑，他吸毒了。他沒想過自殺，卻因為一次靜脈注射海洛因，精神錯亂，從三十五層的高樓跳下去，當場摔成了肉餅。”

“另一個吸毒者三十六歲，原本是個寫字樓的公司職員。有家庭有孩子，也是因為受朋友蠱惑吸了毒，因為吸毒無法自拔，欠了一屁股高利貸，無奈之下，居然趁著妻子不在，把8歲大的女兒給賣了。事后妻子得知，跟他拼命，他吸了毒，神志不清，把老婆也殺了，現在已經在監獄里，判處有期徒刑30年。”

表哥將他所知道的事情一一敘述，每一件都是一個人間悲劇，聽著讓人心里不免同情和悲傷。

表哥說完，又說道：“每一次當我熬不住，想要放棄臥底行動的時候，心里就會想起這些不幸的吸毒者，如果不是這些毒販，他們最終也不會走上一條不歸路。我上次跟你說過，隨著我對這一行的了解，對毒販就越發的痛恨，我心里暗下決心，一定要將這個販毒集團以及背后的國際毒梟抓起來，繩之以法！”

表哥嘆了口氣，說道：“可最后，我失敗了。對于這個社會，我已經沒什么要說的了。”

我聽在耳中，也不由回想起上次錢沖帶我去看的那些癮君子，我心里異常的壓抑。

“小路，你不去當臥底是正確的選擇，你解除的時間沒有我長，隨著進一步的深入，你一定也無法控制內心的那種的憤怒和焦躁。現在及時抽身是明智之舉，我也不希望看到你出什么意外。”表哥深吸一口，笑著對我說道。

我沒對表哥說的有什么議論，感覺到表哥似乎有些疲憊了，就讓他好好休息，隨后就離開了病房。

在走廊上碰到了凌姐。

凌姐看到我出來，聞到啊：“小峰，這么快就走了，不陪你哥哥多聊會嗎？”

“他有點累了，我讓他多休息。”我笑著說道。

和凌姐告辭，我離開了醫院。

在醫院門口，我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該到哪里去。

我不當臥底了，作為配合我的人，紅姐和靜姐恐怕暫時不會住在西元了，除非又找到比我更合適的臥底。

突然間，仿佛我的人生一下子失去了目標。

西元高中不能待了，從臥底工作脫離了，唯一的選擇只能回江城，或許在家休息一段時間，去找個工作，又或者重回林海高中讀書。

可經歷了這么多事，我根本沒有重回學校的方法。

我茫然望了一眼四周，已經半年過去了，第一次覺得是那么陌生，除了表哥和凌姐，仿佛就再也沒有一個親人和朋友。

我深吸一口氣，就在附近找了個賓館，準備先應付一天。

不過，當我跟前臺拿出身份證的時候，微微怔了一下，照片是我的照片，不過上面的姓名“路風”兩個字卻顯得格外刺眼。

一瞬間，我幾乎有些混淆不清自己究竟是陸峰，還是路風。

拿卡進了房間，躺在柔軟的席夢思大床上，腦袋一片空白，沒有半點吃飯的胃口，不覺間渾渾噩噩的睡著了。

晚上我做了個夢，夢到我在一個酒吧，周圍全是吸毒者，還極力慫恿我一起吸兩口。

我嚇得趕緊逃出酒吧，兩個吸毒者追出來，他們吸了毒顯得格外亢奮，大叫道：“兄弟，來，吸一口！”

砰！

一輛卡車疾馳而來，將沖到路中間的二人撞飛。

其中一人腦袋都撞碎了，另外一個人下半身血肉迷糊，成了一灘爛泥。

結果他們還沒死，在地上艱難的爬著，朝我喊道：“別跑，別跑，你害死了我！”

這一下子，我就驚醒過來，從床上坐起來，黑暗中抹了把臉，結果全是汗。

我給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氣喝干，心里莫名的發慌，也許這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看了時間，凌晨1點。

接下來再怎么睡也不睡不著了，索性洗了把澡，重新躺在床上，滿腦子都是白天在醫院的時候表哥跟我說的事。

表哥的決心很強烈，可是任務終究失敗了，雖然可以安心的活下去了，和凌姐未來有個規劃，但看得出，表哥的心結并沒有解開，他依舊有些悶悶不樂。

他是想破獲這個販毒集團大案的。

下半夜我幾乎沒睡，到了早上六點的時候，我再也躺不住了，一下子就從床上坐起來，深吸一口氣，拿起手機，撥通一個電話：“魯局，是我。”

“小路，有什么事嗎？”電話那頭的魯局有些疑惑。

“我想了一天，決定還是繼續去做臥底。”我神色認真而平靜的說道。

聽到我的話，明顯聽到魯局變得欣喜異常，連忙說了兩個好，又疑惑的問我為什么會突然改變主意。

“等見了面再談吧。”我緩緩說道。

“那行，你來公安局吧。既然想繼續做臥底，就不能露出太大的破綻。”魯局說道。

四十分鐘后，我重新回到公安局，有個警察把我帶到了審訊室。

魯局早就在里面等待多時了，他正在啃一根油條，看他的神色，似乎一晚上都沒睡，臉色有些難看，神情十分疲倦。

“吃了沒？”魯局抬頭看了我一眼，隨口問道。

“還沒。”我回答。

“那坐下來一起吃吧。”魯局微笑著說道。

魯局買的早餐不少，油條七八根，兩盒小籠包、雞蛋餅、茶葉蛋、豆漿等等，似乎是特意給我準備的。

我也不跟魯局客氣，坐下來就吃。

直到我倆把早餐吃完，魯局遞給我兩張紙巾，擦了一下手和嘴。

隨后，魯局笑著問我：“說吧，為什么會突然改變主意。”

“是因為我哥。我哥廢了，不能執行任務了，但他心里依舊放不下，一心想把這個販毒集團及幕后的毒梟給抓獲。我不想讓他失望，所以想繼續當臥底。”我淡然解釋道。

魯局聽了有些感慨：“即便張景天任務沒有完成，他依舊是一個值得敬佩的人，如果有可能的話，我以后會把他調到省公安廳工作，也不知道他樂不樂意。”

“我哥腿斷了，能當警察嗎？”聽到魯局的話，我不由驚喜道。

魯局微微一笑：“誰說殘疾就不能當警察了，即便不能在一線抓敵，做幕后的工作也是可以的。這事過兩天再說，先說說你的事吧。”

魯局話鋒一轉，神色嚴肅起來：“如果你還想當臥底的話，恐怕會比之前要危險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