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秋天,仿佛過得很快。
江楚寧站在院子里,仰頭望著頭頂微微落下的雪花,突然感到日子竟然過得這樣快。
這樣快,就到冬天了?
她想起了這些日子,突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病好了之后,不大愛出門。
太后差嬤嬤過來請了好幾次,說是要她進宮陪太后散散心,都被她以病沒痊愈,怕染給太后為由拒絕掉了。
太后心知肚明,如此幾次之后,也再也沒有差人來過。
起初鎮國公擔心她竟日這般頹廢,也時時找她談心。
江楚燁自己勸說不成,也拉著易凌來陪她說話。
易凌看著江楚寧這樣子,也日日去請晉王來鎮國公府。
可是江楚寧這會子誰也不想見,到后來這些人她都一一拒絕了。
所以現在,她獨自一人站在這里,望著這細碎的雪花紛繁而落。
她呆滯地望著自己院子的門口,她還記得母親來看自己時提起裙子跨過門檻時的樣子。
她還記得母親愛笑,母親愛用手指頭點自己的腦袋。
她還記得母親的很多很多。
只可惜,她有的,也就只剩下這些了。
或許在時光的碾壓下,這些殘存的點滴,也會變得模糊起來。
人和人的緣分,有時覺得是那么深,有時又覺得是那么淺。
這深淺之間,竟然還是這樣的猝不及防。
江楚寧閉上了眼,她能感受到雪花落在自己的臉上。
冰冰涼涼的,化成了一小滴水珠。
突然,一件披風輕輕地搭在了江楚寧的身上。
她睜開眼,看見了蕭臨逸的臉。
蕭臨逸低著頭,輕輕地幫她把披風系好。
“病才好,小心著涼了。”
江楚寧淡淡笑道:“多謝。”
蕭臨逸系好了披風,抬起頭說道:“我知道你此刻心情不好,但是你這樣為難你自己,我相信這不是你娘愿意看到的。”
“高長熙殺了我娘,我卻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江楚寧淡聲道,“甚至以后見到她,我還要向她行禮問安。你說,我是不是太窩囊了?”
“可是你若是一直這般消沉,你娘的仇,可真的是沒法報了。”
江楚寧道:“我知道,高長熙,我不會讓她活得舒坦。”
“楚寧,你要振作起來。”
江楚寧看著蕭臨逸,勉強地笑了笑,“現下也是十一月多了吧,感覺離除夕越來越近了。”
蕭臨逸點點頭,“到時候宮里會放煙花,你一定喜歡。”
“煙花?”江楚寧笑笑,“那的確是很好看,不過,有的人,怕是熬不到那日了。”
“有的人?你是說誰?”
江楚寧沒有說話,眼神卻中閃過一絲轉瞬即逝的狠厲。
——
京城中的品香閣,是名氣最大的一家飯館。
這品香閣里的飯菜,好吃是一方面。還有一方面是樣子精致好看,一眼就能瞧得出貴氣。
如此這般,大家請個客也能拿的出手不是?
這樣的種種原因疊起來,也就成了今日的品香閣。
在品香閣吃飯,家里每點拿得出手的牌子,都不好意思咽下這口菜。
在品香閣的二樓,有著一排被屏風隔成的小套間。
說是小套間,但說個話什么的卻不是很安穩。
一不留神兒就隔墻有耳了。
今日忠肅侯府高家的總管蔡銘,也充當了一回這墻外的耳朵。
說起這蔡銘,他今日來此,就是為了請幾個朋友吃個飯聚一聚。
他請客做東,來得也比定的時間早一些,正坐在這里看著菜單兒呢,突然就被隔壁套間的說話聲所吸引。
隔壁應是兩個男子。
一個聲音十分粗啞,另一個倒是正常的男音。
“賣什么關子啊!不就是墮胎藥嗎?”那個粗啞的男聲道。
首先蔡銘被吸引的,就是從這句話開始的。
“什么墮胎藥,這就是你不懂了吧?這可是獨門秘藥,江湖上都沒幾個人知道。”另一個男子故作神秘地說道。
“有什么神秘的!娘們兒用的東西,當老子不知道?”
“這市面的上的墮胎藥,大多都得喝上許久才能生效,很少有一次生效的。我這寶貝,就是能一次生效。”
那個粗啞嗓音的男子不屑道:“一次生不生效和老子有什么關系?還不都是娘們兒用的東西?”
“這你就不懂了,我這藥,男女通用,保管好使。”
“好不好使老子不稀罕!你能不能給我帶一些別的藥啊!都說你這里奇藥多,就不能給老子來一個吃一次就能生孩子的?給老子整什么吃一次就墮胎的,你是不是盼著老子不好啊!”
那個男子聲音有些疑惑,“我不是聽說你和你夫人關系不佳嗎?這樣正好,她以后生不了孩子,你還可以找個理由休了她啊。”
一聲重重地拍桌聲,然后是粗啞的嗓音,“老子還沒娶妻呢,你從哪來的小道消息?”
“王婆子告訴我的啊?”
“呸!”男子啐口吐沫,“什么王婆子李婆子,老子通通不認識!”
那個男子似是有些慌亂,“那許是,在下認錯了。”
這聲音戛然而止,隨后便聽見有人離開的聲音。
那個嗓音粗啞的男子似是生氣地走了。
蔡銘聽了這段話,突然計上心來。
自家侯爺成日里為了江楚寧擋了太子妃的路的事情發愁,這藥不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一旦江楚寧沒了孩子,這后位是不是她的又有什么關系?
沒有皇子,就走不長遠。
蔡銘冷笑一聲,暗道真的是天助我也。
連自己出門吃個飯都能撿到大便宜,這不是上天庇佑又是什么?
正想著,蔡銘起了身,離開了自己的套間,走進了隔壁的套間。
那套間里的人正在那里收拾著東西,見到蔡銘倒是嚇了一跳。
他問蔡銘:“您是,走錯了?”
“不。”蔡銘笑道,“我是特地來尋你的。”
“尋我?”男子上下打量了一下蔡銘,“難道,我們認識?”
蔡銘搖搖頭,“我們自然不認識,但是剛才我聽見了你們之間的對話,突然想和您做筆交易。”
“和我?”男子問道,“墮胎藥?”
蔡銘點點頭。
那個男子長長舒了口氣,走上前一把保住蔡銘。
“這個。”蔡銘一時沒緩過來,“您怎么了?”
男子興奮道:“原來王婆子說的那個人,是你啊!可真的叫我好找!”
蔡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