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便是我的妻。
這句話明明蕭臨逸都說完了許久,江楚寧卻感覺一直縈繞在她的耳邊,一遍遍地回響著。
她坐在爐火邊,拿起手邊的木柴,扔進了那燃著火苗的爐中。
江楚寧扔完了柴,微微抬起頭看著在一旁低頭切著菜的蕭臨逸。
他切得很認真,很熟練。
原來他,真的會做菜。
江楚寧望向門外,這郁郁蔥蔥的山林之中,在門前的一小片柳樹顯得十分突兀。
這些柳樹像是剛剛栽下的,稀疏平松,與身后的高大郁蔥的樹林十分不相容。
“那些柳樹,像是最近才被人栽上的。”江楚寧問道,“這里難道除了你,還有別人來嗎?”
蕭臨逸的聲音很溫和,“那就是我親手栽的。”
“栽樹?”江楚寧忍俊不禁,“原來殿下還有這樣的興趣。”
蕭臨逸道:“那日山林中的梨花林,也是我這些年來在登州栽下的。”
“梨花林?”江楚寧登時想起了那令她印象十分深刻的梨花林,紛繁似雪,紛紛揚揚。
“那時我剛到登州,沒了母后,也沒了親人。我唯一熟悉的人,就是阿盛。”蕭臨逸的聲音很平和,“我不愿意同人說話,也不愿意別人同我講話,我總得自己找點什么事情做,所以我就想起了種樹。梨花的梨字,同離諧音。那時我就想,這些煩心事早些離去便好了,于是我就種了一棵又一棵的梨樹。”
江楚寧聽到這里,心中有些不解,便問道:“那為什么回了金陵,殿下倒是種起了柳樹?”
蕭臨逸拿著菜刀的手突然停住,那刀懸在尚未切好的菜上方,遲遲沒有落下去。
過了一會兒,他放下了菜刀,轉過身來,望著江楚寧。
蕭臨逸道:“因為在那梨花林里,我遇見了你。我不想你也離開我,所以便想著多種些柳樹。柳,留,我希望你能永遠留在我的身邊。”
蕭臨逸的聲音溫溫雅雅,像是春日里經陽光照耀過的湖水,于溫軟中含著醉人的溫柔。
江楚寧坐在爐火旁,爐子里躍動的火苗帶來暖熱的氣浪,環繞在江楚寧的身邊。
她抬著頭望著蕭臨逸似山水畫般秀美的眼,突然忍不住淺笑道:“這些諧音,也就殿下這個傻子才信。我留不留,全在我自己,和樹又有什么關系?”
“我不覺得沒關系。”蕭臨逸笑笑,“你看,我前幾日才種下這樹,你便真的來到了我的身邊。”
江楚寧聽了這話,趕緊低下頭,轉身望著爐子里的火,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你說有,那便有吧。”
蕭臨逸微微笑著,轉身拿著菜刀又“當當當”地切了起來。
片刻過后,他把切好的菜放進了燒熱的鍋里。
噼里啪啦地油煙聲響了起來,騰起的熱霧模糊了蕭臨逸的臉。
待蕭臨逸做好了飯,江楚寧便幫著他將這些菜端到了屋內的小木桌上。
江楚寧又拿了碗筷,整整齊齊地把碗筷分別擺在了桌子的兩側。
蕭臨逸坐了下來,端起碗,拿起筷子,夾起一片肉來,放到嘴邊正打算吃。
這時,他抬頭望了望江楚寧的臉,突然忍不住笑了笑。
此刻的江楚寧已經把飯塞進了嘴里,她是真的餓了,但是蕭臨逸坐在前面,她又不能表現出狼吞虎咽的樣子。于是她便只好竭盡全力地細嚼慢咽,爭取保持一個好的形象。
她的臉上有著因燒柴而留下的黑灰,不過江楚寧自己卻是一點兒也不知道,看著蕭臨逸一直在笑著望著自己,她一時間有些局促。
“殿下,你看著我做什么?”
“看你好看。”
江楚寧的眼睫微微顫了顫,頓時發起愣來。
她回過神兒,趕緊低下頭又撥了一口飯進了嘴,狀似無意地慢慢嚼著。
蕭臨逸笑笑,把筷子里的那肉片放進了嘴里。
江楚寧吃了一會飯,覺得肚子里稍稍有了些底,便抬起頭來,沖著蕭臨逸道:“殿下的手藝真不錯。”
“你覺得好吃就好。”他儒雅地笑著,“我還想給你做一輩子呢。”
一輩子。
江楚寧沒有說話,只是淺淺地笑了笑,低下頭又朝口里撥了一口飯。
她在心里卻是輕輕地回了句。
“好。”
蕭臨逸見江楚寧沒有說話,自己亦是沒有再同她講話。直到江楚寧放下了碗筷,他才抬頭輕聲問道:“吃好了?”
“嗯。”江楚寧應道。
蕭臨逸亦放下了碗,再次抬著頭盯著江楚寧看。
江楚寧仍是局促地眨了眨眼,“殿下,你怎么又盯著我看?”
蕭臨逸伸出他的手,慢慢地擦拭著江楚寧臉頰上的灰。
“殿下?”
蕭臨逸擦好了灰,收了手,把手上一層淡淡的灰給江楚寧看。
“我看你,因為你好看。”
江楚寧看著這灰,一下子明白了。
她又被蕭臨逸給戲弄了!
江楚寧咬著下唇,佯作不滿道:“殿下這是在笑話我。”
“我沒有。”蕭臨逸說道,“我真的是在夸你好看。”
江楚寧不理會他,偏著頭撅著小嘴在那兒不滿地坐著。
“這世上的女子那么多,我卻獨獨對你這般動情。你說,你長得能不好看嗎?”蕭臨逸輕輕笑道。
江楚寧沒有應聲,只是低頭淺淺地笑了笑。
蕭臨逸看了看江楚寧,也不再逗她,而是端正了面色,“你適才同我說,你知道顧氏不是兇手,可是有什么理由嗎?”
江楚寧聽了這話,便抬起頭來,說道:“我之前偷偷去了圍場,看見了那個在湖邊死去的神醫是被一個西夏人殺死的。除此之外,嵐玉公主并沒有被歹人所偷襲,而是賀遂泓自己編的瞎話。這一切都說明,那個神醫是被賀遂泓派人殺害的。而這次造成辰妃娘娘死因的醉骨散也是那個神醫所制的秘藥,我想著一切背后的推手就是賀遂泓。”
蕭臨逸點點頭,“看來,賀遂泓是想給自己找一個替罪羊。”
“不過他把此事嫁禍給了顧皇后,也算是為你弟弟報了仇。”
提起自己的弟弟,蕭臨逸面上沒有了剛才的輕松,而是多了幾分凝重,但他還是盡力一笑道:“也對。”
——
次日清晨,皇帝宣告圣旨,皇后顧氏因妒忌而毒害北燕和親公主辰妃,雖無心使其歿,但其毒心依然可誅。故而將其貶為庶人,賜死以告慰北燕。
和親公主死于后宮爭斗,北燕聞此定然心中不快,但罪魁禍首已經被處決,北燕也只好忍下這口氣。
夏日的風拂過那小茅屋前的柳樹,吹綠了搖曳而擺的柳枝。
而在這新綠之中,風卻慢慢涼了起來。
秋天,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