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幀得知網絡上的那些事情時,已經是事情發酵過后的下午了。
唐綰臉色難看的帶著文件走進辦公室的時候,辦公室里的氣壓低沉的可怕。
男人背對著大門口,一手抄袋,立于偌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煙灰色的天空與屋內的明亮形成一片鮮明的對比。
唐綰單是看著他的背影,莫名的就有一股壓迫感朝自己襲來。
“陸總,這是財務科剛送上來風尚娛樂上個季度的財務報表。”
女人循規蹈矩的將手中的文件放到男人面前的辦工桌上,見他并沒有轉過身理會自己的模樣,她垂著眼眸便準備轉身離開辦公室。
“唐綰。”
腳才剛剛邁了一步,還沒來得及收回,身后的男人已經出聲將她叫住。
“陸總。”
唐綰恭恭敬敬的回過身來。
男人右手長指上還夾著點燃的香煙,他長腿一邁,來到桌邊將手中燃燒的煙蒂抖進桌面的煙灰缸里。
“網絡上的事,你知道了吧。”
唐綰被他莫名其妙的話問的一頭霧水。
此刻她就睜著一雙濕漉漉的無辜的大眼睛看著他。
女人是真的不知道網絡上發生了,這一早上她都在忙工作上的事情,根本沒有時間看手機上網。
哪里會知道發生了什么。
所以當陸時幀問她的時候,她是真的不知道。
只不過她此刻回答的話,顯然男人是不相信的。
他瞇著眼睛舌尖頂了頂后槽牙,下意識繞過辦公桌,來到她的身邊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放過唐舒曼一條生路,她倒是越發不知好歹起來。”
手腕上一陣陣傳來的痛感,讓她的意識變得更加清晰。
同時耳邊聽見的聲音也越發的清楚。
唐舒曼?
好端端的,怎么就和唐舒曼扯上聯系了。
她費勁兒的掙了掙手,但奈何男人握的實在是太緊了,她根本掙不脫,索性到最后她只能選擇了放棄。
“網絡上發生了什么,我是真的不知道,這件事跟唐舒曼有什么關系我也不知道。”
男人冷然的目光狠狠的從她身上剜過。
就好像她說了什么假話,被他抓住了把柄似得,那目光似是一柄利刃將她身上剜的生疼生疼的。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唐綰平靜的目光與他對上,男人看著她的目光多了幾分深究。
“不知道。”
許是她的目光太過澄澈了,所以他先前堆積的怒氣也一點點的消散下來。
手下的力道漸漸松下。
得了解脫的唐綰趕緊將自己的手腕抽回來,用另外一只手輕輕揉了揉。
她剛剛覺得,陸時幀要是下手在狠些,她的手恐怕這會兒就已經斷在那兒了也說不定。
“陸總,文件我放在那兒了,我想出去了。”
她這會兒只想趕緊離開這間辦公室,然后去外面看看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讓陸時幀這樣生氣。
男人沒有說話,也就算是默認了。
唐綰立刻匆匆的離開了辦公室。
推門出去的時候,不曾想居然迎面碰上了準備敲門進來報告工作的銷售部部門經理慕懷舟。
兩人打了個照面。
唐綰因為垂著頭走路,行色匆匆間,差點沒有一頭撞進對方的懷里。
“沒事兒吧。”
慕懷舟的手還扶著她的手臂上。
唐綰聽見他聲音的那一瞬間,只覺得自己身后有一道灼人的目光緊盯著她的后背。
她想也不想的從對方的手里掙脫,并且向后退了兩步。
“謝謝。”
她也沒看對方臉上的表情,垂著腦袋急匆匆的就離開了辦公室門口。
一直到身后那一道滲人的目光徹底消失不見了,她這才如釋負重般重重吐了一口濁氣。
回到工位上,她立刻找出自己的手機上網查唐舒曼的消息。
結果不堪還好,一看她這心里頭差點一口老血沒被氣的出來。
這個唐舒曼真的是吃飽了撐著,天天盡去做些吃飽了撐著的事情。
不僅去沈南煙那邊挑事非,還不怕死的將陸時幀這些人拉扯進來。
她以為自己是什么天大了不起的大人物嗎?
臉這些人都敢隨意誹謗。
……
正看著手機,屏幕上突然跳進來一個沒有備注的號碼。
唐綰抿了抿唇,帶著手機,離開工位去了外面的安全樓梯里接電話。
“綰綰啊。”
“大伯。”
“哎,你大伯母讓我問問你,什么時候有空回來一趟啊?”
唐綰靠在安全門后的墻壁上,一只腳無聊的踢著地板上的灰塵,心不在焉的回答者。
“有什么事嗎?”
“也沒什么事兒,就是想著你爺的忌日也快到了,你總不能不回來祭拜祭拜吧。”
“我記得。”她的聲音里完全聽不太出來多少的情緒起伏。
越是這樣的聲音反而越是讓電話那頭的唐博著急。
“這樣,綰綰啊,還有一件事,就是你姐姐昨天好像惹到了什么人,眼下正在拍攝的電影那邊好像說是準備直接刪除了她的全部戲份啊。”
唐綰沉吟了片刻,這才開口道:“這件事我幫不了她,我只是公司的一個小職員,權利也沒大到可以幫她擺平這件事。”
“怎么會,你之前不是都幫你姐姐重新復出了嗎?這次怎么會幫不了,綰綰啊,你就看在舒曼是你唯一的堂姐的份上幫幫她吧,我們這一家子也是靠著她那么點工資過活的了,還有你爸的住院費不也……”
“大伯、”
她忽然站直了身子,沉下聲音來,直接打斷電話那頭的唐博。
“我爸的住院費生活費一直都是我自己出的。”
有的事情該劃清的界限,還是要劃清的,免得像這樣不清不楚的讓他們覺得是自己占了他們的便宜去了。
唐綰說完后,電話那頭一片鴉雀無聲。
她深呼吸一口氣:“大伯,堂姐的事情我是真的幫不了了,在幫她一次恐怕我自己都別想做了,爺爺忌日那天我會回去的,我還有工作先掛了。”
不等電話那頭說話,她率先掛斷電話了去。
看著手機屏幕暗下的光亮后,她這才靠著墻壁緩緩的往地板上頓去。
一只手哦擱在自己的額小腹上,那一處暖暖的溫度隔著一層單薄的衣物傳入她的掌心,很舒服。
……
唐綰的父親唐曉是一名消防戰士。
唐綰那時候很小記不得太多事情,有一天晚上唐曉答應了他們母女兩會早回家吃完飯。
那是唐綰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見唐曉了,她興致沖沖的穿著媽媽新買的小裙子,梳著小辮子坐在家里的餐桌前等著爸爸。
可是那天晚上,她從天還亮著一直等到外面的天全黑了,一直都沒看到父親的身影。
后來深夜,她的母親在家里接到了隊里的打來的電話。
說是那天晚上,某一高樓突發大火,二十幾層樓高的大樓被大火吞噬。
唐曉沖進去救人,在大火之中救出了一個八九歲大的男孩。
沖出大火后,他再度沖進去去救男孩的父母時,大樓因為燒的時間太久轟然倒塌。
男孩的父母和唐曉全被壓在了火場之中,最后找出來的人命是留下來了,但是醫生卻說因為腦損傷,成了植物人。
唐綰從小就被冠上了英雄的女兒,小時候不論是參加中考高考,都因為這個而加分。
可是她一點兒也不稀罕這樣的加分,她寧愿不要這樣的加分,也希望自己能在父親的疼愛之中長大。
而不是從小只能看著父親不聲不息的躺在病床上,緊靠著一根管子活著。
唐曉不行了后,母親就帶著她獨自生活了一段時間。
可是后來沒多久母親被檢查出得了癌癥,最后在唐綰十歲那年就去了。
后來唐綰就又送到了大伯家里去養著。
唐曉不行了后,政府那邊發過一筆撫恤金,本來也是夠唐綰一直到讀大學的,可是那會兒唐博聽信了自己老婆的話,將給唐曉的撫恤金占為己有,不僅給自己家歡了大房子,還給唐舒曼報各色各樣的興趣班。
唯一還算人道的也就是,他們沒斷了唐曉的醫藥費。
可一直到唐綰大學之后,唐曉的醫藥費依舊還是她自己交的。
那段時間,唐舒曼的演藝圈之路走得如日中天,可是后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兒,她就被人雪藏了。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復出的機會了,她卻并沒有好好珍惜,反而各種地方生事兒。
她真的一點兒都不想管這一家人的事情了。
可是對方總是會拿親戚兩個字來壓她。
有時候她真的煩了,卻也沒有辦法。
……
在安全通道里蹲了好一會兒,兩條腿有些微微發麻的感覺后,她這才從地上站起來。
活動了喜愛自己的雙腿,往辦公室里走去。
恰好遇上剛從總裁辦公室里出來的慕懷舟,對方看著她眼圈紅紅的還以為她是受了什么委屈。
當即皺著眉頭,想也不想的就直接朝他走來。
“你怎么了?”
唐綰一臉懵的抬起頭看向面前的男人。
慕懷舟生的斯斯文文的戴著一副無框眼鏡,個子非常高,和他對視的時候,她都要微微揚著腦袋。
“啊?”
男人猛然對上她這無辜的雙眸,頓時心靈仿佛被沖擊的感覺。
一瞬間,好像撞到了他心里頭最軟的那一處。
慕懷舟尷尬的抬手輕遮了下自己的嘴角:“你的眼眶紅紅的,是出什么事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