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才安靜下來的沈南煙緊緊拽著自己身上的外套,任由耿梟將自己帶到工廠外。
四周黑漆漆的唯有馬路上偶亮著的街燈,甚至還不時的閃爍兩下。
夜晚的風吹來,她只覺得渾身刺骨的冷。
好像那風會吹到她的心里頭似得,毫無熱意。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靜靜的走著。
她不想讓人碰她,所以耿梟識趣的站在離她有半米的距離,安靜的跟著她。
眼瞧著馬上就要走到車上了,沈南煙卻在半路突然止住了腳步。
站在她身后的耿梟自然而然的也就跟著停下了腳步。
抬眸看去,女人單薄的背影好像似乎隨時都會被風吹走了似得。
她忽然轉(zhuǎn)過身來,沒什么血色的臉上透漏著驚慌,她想也不想的就往回走去。
索性耿梟及時將她攔住。
“做什么?車就在前面了。”
“那……那些人手里,有……有我的照片。”
她話說的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里更是難以抑制的顫抖。
只要一想起剛剛那個場面,沈南煙就覺得渾身顫抖的厲害。
就好像突然有人拿著一根麻繩狠狠勒住了她的脖頸似得,讓她難以呼吸。
耿梟忍下心中的怒火,盡量用平靜的聲音與她說到。
“你在這里或者去車上等我,我?guī)湍闳ヤN毀照片。”
“我也要去。”
“你就乖乖的呆在這兒!”男人驟然凌厲的語氣讓女人為之一怔,略微有些木訥的目光從他臉上掃過,完全看不出平日里的色彩。
耿梟心有不忍的抬了抬手,可剛升起的手再度被他落下,置于身側緊緊握拳。
“你信我,我絕對不會讓那些照片流到外面去的。”
語畢,他轉(zhuǎn)身朝工廠里走去。
沈南煙一個人站在那兒,看著男人漸行漸遠的背影,忽然有種很蕭條的感覺。
明知道耿梟只是去幫自己解決那些照片的,一會兒就會回來了。
可真的看他走開的時候,她又覺得好害怕。
害怕這種孤零零一個人的感覺。
只是這種感覺還沒維持多久,馬路上傳來輪胎摩擦地板的聲音。
還不等她回頭看去,一陣慌亂的腳步聲朝她襲來,緊接著整個人便落盡了一個溫暖寬闊的懷抱之中。
鼻尖縈繞著熟稔的味道,卻并沒有讓她就此淡定下來。
反而越發(fā)慌張的抗拒面前這男人。
“不要,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男人的手臂就像是烙鐵一般緊緊的將她梗制在自己懷里。
沈南煙越是抗拒,他手下的力道收攏的更緊了。
掙扎間,她忽然抬手慌亂無措的朝男人臉上揮了一巴掌。
秦驍被她的舉動打的有些懵,眼神驟然凌厲下來。
可當目光匯聚到懷中的小女人時,知道她只是受了驚嚇,便也漸漸放下森冷。
可沈南煙眼下滿心的恐慌,她只要感受到男人的存在,就好像渾身心的透著抗拒。
抗拒著他的懷抱,抗拒他的目光,抗拒他的一切……
“你放開我啊!你不要碰我啊,不要碰我~”
女人細碎孱弱的哭聲密密麻麻的傳來,好像一根根針扎在他的心上似得。
一旁跟上來的狄?guī)V拍了拍他的肩膀。
男人看了他一眼,手下的力度漸漸松了些。
沈南煙趁著這縫隙空擋,立刻從他的懷里鉆了出去。
蹲在一旁的地上,將自己緊緊縮卷在外套里。
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上印著明顯的巴掌印與淚痕,燈光照射下那副模樣我見猶憐的。
男人目光觸及她臉上的巴掌印頓時凌厲了幾分,抬起目光朝工廠的方向看去。
不遠處的男人一身黑衣沉著的從里面走出來,手上還提著一柄木棍,看見外頭這些人時便將手里的木棍丟了去。
耿梟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這周圍的人,大步朝秦驍走去。
兩個男人的目光在空中匯聚了一下,隨即挪開了去。
耿梟走到沈南煙面前半蹲下身子,將手里的手機遞到她面前。
“東西都在這兒了,要怎么處理?”
女人聽見聲音后抬起頭,猩紅的雙眼望向他,紅唇輕掀:“毀了。”
“好。”
話音落下,耿梟將手機丟到不遠處,順手將一旁保鏢手里的槍接了過來,瞄準——
瞬間一聲不大的爆炸聲響起。
沈南煙看著在自己眼前徹底粉碎的手機,面無表情。
耿梟將手里的槍丟還給對方后,看了她一眼,便準備起身離開。
可剛一轉(zhuǎn)身,手掌便被一柔軟牢牢的拽住。
回頭看去。
沈南煙已經(jīng)一臉平靜的借著他的力量支撐自己站起來。
許是蹲久了的緣故,剛一站起來的時候,眼前便是黑了一下。
索性耿梟及時伸手扶住了她的后腰,這才避免了尷尬的摔倒。
而站在一旁的秦驍看見這一幕時,臉色陰沉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索性周圍的夜色昏沉,倒也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究竟是怎樣的。
也就只有離他最近的狄?guī)V將他臉上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的。
沈南煙緩了好一會兒才才從那種暈眩的感覺中緩過來。
耿梟作勢要松手,她趕緊抓住他的額胳膊,就像是害怕他會將自己拋棄了似得,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子可憐勁兒。
“你不是要送我回去,又要把我丟下做什么。”
女人的聲音里透著委屈勁兒。
耿梟一下就想到了方才剛找到她時的模樣,亦如現(xiàn)在這般,無助又可憐。
“驍哥來了,他……”
“我不要!”
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沈南煙出聲否決了。
在場的幾人看著她的目光皆是錯愕的。
就連秦驍?shù)哪抗庵卸紟狭藥自S疑惑。
沈南煙的聲音里帶著太多的驚懼,就好像跟他回去,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似得。
他就是看不得沈南煙看著耿梟的目光,好像耿梟才是她唯一能信任的人似得。
他們才見過幾次面,就這么熟了嗎?
男人倏地抬手抓住她的胳膊,稍一用力。
沈南煙就像是受了什么驚嚇似得,用力的將手揮開,同時身上的外套也順勢落下。
雪白的肩頭上遍布傷痕,一眼便能讓人想象到她剛剛經(jīng)歷了什么。
沈南煙的膚色白,一傷到便容易留下痕跡,不容易退掉。
關于這些,在場里唯獨秦驍是最清楚的。
所以當他看見沈南煙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上的痕跡時,當時一種殺人的心都有了。
沈南煙想也不想就躲到耿梟的身后,猶如驚弓之鳥一般。
耿梟替她撿起外套重新披在她的肩膀上,裹了裹她的身子。
然后將目光投遞到秦驍?shù)纳砩希袷菬o聲的詢問他該如何是好。
僵持之下,最終男人還是開了口:“你先送她回去,這里我會處理。”
“好。”
耿梟答應了一聲后,扶著沈南煙的肩膀朝車子方向走去。
……
秦驍目送那兩人離開后,這才毫不掩飾身上的戾氣,帶著人大步朝那工廠里走去。
先前那三個人,被耿梟打的完全暈了過去,不知事。
狄?guī)V從容的指揮著手下將這三個人先弄回去。
秦驍站在那間不大的屋子里。
頭頂?shù)臒艄鉃⒙湓谀腥松砩希钢还衫淙坏母杏X。
房間的地板上沾染了些許血跡,歪七扭八倒在一旁的椅凳上還掛著繩索。
這些人剛剛就是這樣綁著她的嗎?
一旁的墻壁上還有一張便利貼粘著的紙。
狄?guī)V發(fā)現(xiàn)后,將便簽扯了下來拿到秦驍面前。
男人看了一眼后,眉頭緊皺。
便簽上的字跡是打印出來的,上面工工整整的落了一行字。
‘游戲才剛開始’。
狄?guī)V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只見他面色沉著,骨節(jié)分明的長指捻著那張紙條。
片刻后,男人嘴角扯出一抹冷嘲,將手中的紙條揉作一團往一旁丟去。
“你又招惹了什么人。”
“只有他們沒事找事兒的份。”
男人的語氣里透漏著沉著的冷靜,就今晚沈南煙吃的這些虧,他會一一找人討回來。
“今晚謝了。”
“都是兄弟謝什么,這三個人交給我,耿梟打得不輕,估計沒那么快醒,你還是趕緊回去看看怎么回事。弟妹,有點不對勁。”
“嗯。”
與狄?guī)V分開后的秦驍便獨自驅(qū)車離開。
——
耿梟知道沈南煙這會兒不想回秦莊,便直接開車去了沈家別墅。
沈南煙坐在車上的時候便已經(jīng)昏昏欲睡的。
但是那眼皮子總是處于半睜不合的狀態(tài),想睡又不敢睡,根本還沒從剛剛的驚慌之中走出來。
車子停在家門口的時候,她只是本能的往外面看了一眼卻并沒有動作。
耿梟已經(jīng)從車上下來,繞到她這邊替她打開車門。
沈南煙木然的雙眼完全連動都不動一下的。
耿梟見她半天沒有動作,最后直接伸手將她從車上抱下來,走到門前時本想叫她。
而沈南煙已經(jīng)主動伸手輸入了指紋,開門走進去。
耿梟也沒問她的房間在哪兒,直接將她抱到二樓的房間里。
一切動作都顯得那般熟悉。
耿梟將她放在房間的大床上后,便直起身子準備離開。
哪知剛一動作沈南煙便開口叫住了他。
“隔壁有客房,你能不能今晚先在這兒住一晚。”
她怕了,一個人住在這么大的別墅里。
即便知道家里是安全的,但依舊有那么個恐懼在那兒。
今晚的一切無疑是她這輩子里經(jīng)理過的嘴殘忍的噩夢,避之不及卻又揮之不去。
耿梟看了她一眼,點點頭:“你休息,有什么事叫我。”
“謝謝。”
女人輕輕答應了一聲,男人便轉(zhuǎn)身離開了房間。
偌大的房間里終于只剩下她一個人后,女人這才蜷縮起自己的身子,將連帶埋在雙膝之間,隱隱的哭出聲來。
哭著累了,她躺到在床上,盯著頭頂昏黃的燈光,毫無睡意。
一閉上眼睛,眼前出現(xiàn)的便是那些人丑陋惡心的嘴臉。
他們說著無恥下流的話,對她做著那些最不堪的事情。
她不敢再想下去,如果今天晚上耿梟沒有出現(xiàn)。
她是不是不僅要被那些人拍了照片,還會被他們……
沈南煙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久,平緩了自己的情緒后,從衣櫥里找了衣服進了房間的浴室洗漱。
……
站在花灑下,她只想把自己身上的臟東西沖洗干凈。
伸手將暈染了水汽的鏡面擦拭干凈,露出自己那張慘白到?jīng)]什么血色的臉。
沈南煙倏地笑了下。
她忽然明白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她所要承受的后果,真的是她難以承受的。
在浴室里吹干了頭發(fā)才出來的,站在房間里好一會兒。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站在浴室門口發(fā)呆了半天后,她才覺得自己喉嚨渴了。
穿著睡衣光著腳丫子朝門口走去,擰開房門她也沒看,直接準備朝樓下走去。
可結果還沒走兩步,腳下被什么硬硬的東西絆了一下,整個人直接往地上趴去。
耿梟驟然被驚醒,結果身上就被女人密密實實的壓下來。
沈南煙哀嚎一聲,好半天才從他身上爬起來。
男人揉了揉眼睛,明顯一副剛睡醒的模樣。
走廊的燈光是聲控的,剛剛他睡著的時候就已經(jīng)熄滅了。
沈南煙這一出來就鬧這么大動靜,走廊一排的燈光全都亮起來了。
這會兒亮眼的燈光照射在兩人的眼睛上,倒是有些睜不開眼睛。
好不容易適應了,這亮眼的燈,沈南煙捂著自己剛剛磕到的手肘一臉哀怨。
“你怎么躺在這兒啊。”
“嗯?你還沒睡。”
“不是,我問你你怎么睡這里啊,隔壁就是客房啊。”
耿梟伸手摸了摸鼻子,伸手將她從地上拉起來同時一邊解釋道:“我怕你有什么需要喊我,我聽不見,所以就坐在門口。”
驟然聽見他的解釋,沈南煙還楞了一下,訕笑著說了聲謝謝。
一聲謝謝過后,誰便都沒有在說話。
靜謐的氣氛圍繞著兩人。
最后率先開口的是耿梟,目光落在她光著沒有穿鞋的腳丫子上時眉頭輕輕皺起。
“你要做什么?”
“我渴了,想下樓喝水,你餓不餓?”
剛剛關顧著害怕了,這會兒倒是覺得有些餓了。
耿梟沒有說話,而是率先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在她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直接將她拉到自己后背上。
“現(xiàn)在雖然是夏天,但光腳踩在地板上很傷身子。”
說完話,他不顧沈南煙的驚叫,直接將她背起來下了樓。
下樓,耿梟先給他找了一雙拖鞋,看著她穿上了這才放她進廚房。
沈南煙先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然后四處翻看著柜子。
最后終于被她從柜子里找出了幾包泡面。
“家里沒有別的了,我們吃這個好不好?好久沒有吃這個了。”
“嗯。”
沈南煙朝他笑了下,轉(zhuǎn)身準備煮面。
耿梟看著她剛剛臉上的笑容時,有些怔然。
前一刻還如死灰一般的女孩,眼下卻能自如的笑出來,他并不覺得這是一件什么好事兒。
畢竟一個人剛從驚懼恐慌之中走出來,他到寧愿她能多哭一些。
或許只有哭出來才能真正的讓她釋放。
在沈南煙等著燒水的功夫,耿梟已經(jīng)接過她手里的泡面,主動說了聲:“我來。”
沈南煙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jīng)被他推到一旁的餐桌上。
耿梟全程不讓她動手。
冰箱里還有一些緋煙上次帶來的西紅柿跟雞蛋,沒住掉。
耿梟切了西紅柿下湯,等湯滾了之后在下調(diào)料包那些,最后放面餅跟雞蛋。
沈南煙一整天沒有吃東西,剛剛被綁走后,又是一只繃著神經(jīng),這會兒放松下來聞著這飄出來的味道更餓了。
耿梟的動作很快,本來泡面也不是難的東西。
十分鐘后,熱滾滾的面條便被盛出來。
沈南煙沒客氣,拿起筷子夾了一口放進嘴里,唇齒間彌漫著面條的香味,一時間讓她覺得十分滿足。
耿梟不餓,倒了一杯水便坐在她面前,看著她吃。
她吃的很慢,一小口一小口吹涼了后才放進嘴里。
當胃被面條跟熱湯一點點占據(jù)了之后,她將碗筷往面前一推,滿足的長吁一口氣。
吃飽了。
渾身都暖了起來。
盯著面前的碗,順著視線往上,當她的目光與面前的男人對上目光時,這才低聲說道。
“今晚謝謝你。”
男人臉上并沒有太多的表情,說了聲不客氣,隨后起身替她將碗筷拿到廚房。
沈南煙看著他的背影撇了撇嘴。
明明前不久還覺得很暖的一個男人,怎么轉(zhuǎn)眼又變得這么冷冰冰的了。
“耿梟,不用洗了,放在那兒,明天早上會有阿姨來清理的,你去休息吧。”
“沒事的,很快。”
耿梟堅持,最后還是將幾個碗筷洗了放在一旁的瀝水。
沈南煙全程陪在他旁邊,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畢竟今晚耿梟幫了自己那么多,這會兒還要她般自己希望實在是有些不像話。
“耿梟謝謝你。”
她不知道除了謝謝兩個字自己還能說些什么。
又或者該用什么來感謝他。
耿梟手下動作沒停,井條有序的將廚房收拾穩(wěn)妥了后,這才將抹布往一旁一掛。
“你不用總跟我說謝。該說謝的應該是我才對。”
前半句她聽得一清二楚,可后半句他說了什么,她并沒有聽清。
等她在問他的時候,男人卻又不說話了。
“上去休息吧,再不睡天就要亮了。”
沈南煙被他推搡著上了樓。
這次耿梟在她隔壁的客房歇下。
回到房間的沈南煙躺在大床上,卻無論如何怎么翻滾也睡不著。
一直到窗外的天微微泛白,才抱著被子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