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車內太過安寧,多余的嘈雜聲都沒有。樓悠夏耳邊傳來一點點,不算特別清晰但是能夠分辨的電流聲,和莫維風的輕輕淺淺的呼吸聲。
其實沒有什么特別的,莫維風也是正常人,他的呼吸不會三長兩短。只是此刻樓悠夏的心境不一樣,莫維風是她的心上人,他的呼吸對她來說都是特別的,有著足以令她心動臉紅的力量。
莫維風溫厚低沉地聲音通過聽筒慢慢傳了過來,他有些無奈地說,“我們可能會和鐘家合作。”
莫維風說的鐘家,指的自然是顧佳琪所在的鐘氏珠寶。
樓悠夏少女懷春,還沉浸在和莫維風說出相同話語的喜悅中,一時之間并未想到鐘家去,她反應不及,脫口就問,“誰?”
莫維風卻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聽樓悠夏重復問了一遍,竟有些心虛地沉默了下來。
兩人各自捏著電話,又回到了那種靜謐聆聽電流聲和彼此呼吸聲的狀態來。
樓悠夏聽得莫維風沉默半天,終于回過神來,她謹慎地開口,“是同鐘小姐她們合作嗎?”
聽筒那邊傳來了莫維風輕輕的一聲嗯。
樓悠夏無端地就覺得心中不安起來,她問,“是…怎么樣的合作?”
電話那邊莫維風很久沒有說話聲,久到保姆車已經開進了莫宅,久到樓悠夏都快以為莫維風可能不在電話邊上了,莫維風才說,“應該是訂婚。”
應該是訂婚。
這五個字的震撼力讓樓悠夏久久回不來神。
人的命運有時候就是這么跌宕起伏,老天爺像是個愛惡作劇的小孩,時不時就給你丟一個驚喜,也可能給你丟一個炸彈。
樓悠夏在紐約的時候,曾經發自真心的覺得顧佳琪那樣明艷的女子和莫維風很是般配。但是當她從紐約回來,當莫維風將她從辦公室里一把抱起的時候,她的心,就已經開始變了。她喜歡上了莫維風。
又試問,會有誰不介意自己喜歡的人即將成為別人的未婚夫呢?
樓悠夏想,她果然不該有什么期待。人一旦貪心了,就會開始失去。你看,她才剛喜歡上一個人,連表白都來不及說出口,就要失去一個喜歡的人了。
樓悠夏記不得自己是怎么掛的電話,更記不得自己是怎么故作鎮靜地把莫菻兒抱回屋子里。等她再回神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莫菻兒已經醒了過來,蹦蹦跳跳地過來叫樓悠夏吃飯。
樓悠夏回過神,心下卻下了一個決定。
命運捉弄又如何,她曾經哀哀嘁嘁祈求陳文杰回頭愛她,甚至一再退讓自己的底線,結果還不是被命運一個大耳光扇去了莫維風的床邊。
如今她再不要做等著別人愛,畏畏縮縮的女子,她喜歡莫維風,那她就要告訴他,告訴他不要同顧佳琪訂婚。
想到這里,樓悠夏又恢復了神采,嘴角甚至露出了一點自信的微笑來。
一旁的莫菻兒見自己叫了半天人都沒有反應,只好撲到樓悠夏身上,搖起樓悠夏的胳膊來。一邊搖,一邊喊,“媽媽?吃飯飯啦~”
樓悠夏伸手把女兒抱進懷里,摟著人往樓下走,心中那份要把心里話都告訴莫維風的沖動越發明了。畢竟她和莫維風還有莫菻兒這么可愛的女兒在,她哪里舍得真的讓莫菻兒去叫別人媽媽。
到了莫宅飯廳,保姆把精致的四菜一湯盛上,卻只添了兩副碗筷。樓悠夏見了便問,“蘇先生不回來吃飯嗎?”
保姆洗了手,客客氣氣地回答說,“蘇先生剛才打了電話,說晚上不用給他留飯啦,他晚上有應酬。”
樓悠夏聽到應酬二字,身體條件反射的一僵,心中不安地猜測起莫維風的應酬是否是指和顧佳琪一起去吃飯。然而她表面上卻仍是故作鎮靜地說,“嗯,那行。”
保姆洗了手便去做別的事,樓悠夏心不在焉地坐在桌旁,連給莫菻兒喂飯都有了失誤。
莫菻兒癟著嘴拉了拉樓悠夏的袖子,說,“媽媽,飯飯掉下來了。”
樓悠夏回神,順著莫菻兒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一大坨豆腐混著肉末,全撒在了莫菻兒的裙子上。
她很是愧疚地把碗放在桌上,一邊幫莫菻兒收拾一邊念叨,“菻兒對不起呀,媽媽沒注意。”
那莫菻兒卻一直注意著自己媽媽心不在焉若有所思的模樣,以為媽媽和白天見到的那位叔叔一樣,在不開心。便用小手捧住樓悠夏的臉,小心翼翼地吹了吹,說,“不開心飛飛。”
莫菻兒動作十分貼心,讓樓悠夏大為感動。一個下午亂七八糟的情緒好像真的煙消云散了似的,樓悠夏看著自己女兒那張七分像她三分像莫維風的面容,無端地又安下心來,剛才那些忐忑猜忌不安統統都平靜了下來。
一切,只要等莫維風回來之后告訴他就好了。
然而樓悠夏并沒有等到莫維風。
在莫維風曾經救過樓悠夏的酒吧街上,他,周梓涵,還有顧佳琪,三個人成三角對立般的對峙站著。
冬夜的風裹著絲絲冰冷的水汽,儼然變作了刀子,剮的人又冷又痛。
顧佳琪也不知道喝了多少,一個人扶著車后備箱,吐的天昏地暗。周梓涵想走過去幫忙,卻不知道是在踟躕什么,半天不敢上前。
莫維風則臉色鐵青的裹著大衣,冷眼旁觀。
在下午莫氏喧鬧不堪的時候,鐘氏出事了。由七位懂事共同發起的提前召開股東大會申請被批準下來,股東大會上,樓悠夏以超越鐘家百分之十的股權,拿下了鐘氏的絕對經營權。
鐘家,從此以后只是鐘氏珠寶一名股東,經營與管理同她們再沒有干系。
周梓涵得了消息便來求莫維風幫忙,無論如何都要拉鐘氏一把,莫維風問他,“如果拉她們的辦法就是我要跟顧佳琪結婚,你愿意嗎?”
周梓涵竟然咬了咬牙說,自己不介意。
莫維風氣的當場就要甩袖子走人。
鐘家的情況復雜,莫維風其實并非不愿意幫忙,而是在這個情況下,不能不弄清楚狀況就亂幫忙。
能夠靠錢解決的事情顧佳琪的父親,做了那么多年生意不可能沒有辦法,如今連鐘父都是任人宰割的模樣,莫維風更加要審時度勢,等待一個恰當的時機出手。
偏偏顧佳琪已經亂了陣腳,不僅看不清局面,更沒有去動過心思分析一下她該怎么做。
莫維風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因為酗酒而臉色青白的顧佳琪。他還是十幾歲少年的時候,被澳柯瑪爺爺安排去參加夏令營,他記得那個時候他們是去的英國惠靈頓的一個小鎮。莫維風是混血,平日里又不愛說話,夏令營的半大少年總愛欺負他。莫維風倒懶得計較,顧佳琪卻總是秉持著我們華人可都不是好欺負的念頭,幫他解決了不少麻煩。
那個時候的顧佳琪,有勇有謀,哪里還是今天這個不知分寸,一有挫折就知道買醉的懦夫模樣。
“維風…”周梓涵終于是不忍心了,看著自己心愛的女子沉淪墮落的模樣,他忍不住再一次向好友求助。
莫維風眼神極為冷漠,他看著癱軟如泥的顧佳琪道,卻是對周梓涵說,“我有一個女兒,今天你見過了。”
周梓涵聽莫維風說他有個女兒,還是他見過的,好半天沒有反應過來,就在他腦子一團漿糊時,猛然想起那個如天使般可愛善良,還拿了棉花糖哄他的小女孩。
可是那不是樓悠夏的女兒嗎?!
周梓涵極為震驚地說,“你是說?!”他驚訝地連話都沒有說完整。
莫維風點點頭,說道,“對,莫菻兒就是我和樓悠夏的女兒。”
“怎么可能?”周梓涵頗為失態地喊道,這個事實來的太過震驚,他都不敢去細想,他可記得樓悠夏是單身,而且在這以前,莫維風的未婚妻可是樓家的另一個女兒。
“事情太復雜,總之我只想跟你說,我和樓悠夏有了一個女兒,我不想因為商業合作,就貿然聯姻讓我的女兒和樓悠夏都受到傷害。”莫維風說。
他想起今天他同樓悠夏打電話時,樓悠夏聽到他可能會和顧佳琪訂婚時樓悠夏的反應。雖然他們隔著聽筒無法面對面,但是莫維風知道,樓悠夏當時的表情一定很是傷心。
“可是…”周梓涵看著顧佳琪,顧佳琪閉著眼睛大口喘氣,臉色青白不見一點一滴的血色。這讓即說不出勸慰的話也說不出放棄的話。
“我知道你很想幫顧佳琪,我也并不是就絕對不幫鐘家。”莫維風繼續道,“你們兩個太沉不住氣了,鐘家今天能換掌權者,下一次股東大會就還能再換掌權者。這個道理,我上一次就跟你說過了。”
周梓涵面上一紅,慚愧地說不出話來。
那邊顧佳琪卻像是醒了酒似的,指著莫維風的鼻子吼道,“你不要說風涼話了,你知道樓家上位我鐘家要受多大的影響嗎?你知道樓家有多陰狠狡詐嗎?哪里還有明天給我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