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宅的早晨是充滿黃角蘭香味的。在莫宅那個大到沒邊的庭院里,幾棵黃角蘭混跡在茂盛的梧桐樹中,幽幽地釋放出令人心曠神怡的香氣。
莫維風抱著莫菻兒,領著樓悠夏坐到了餐桌旁,早先不見蹤影的保姆從廚房里端出好些吃的來。
莫菻兒年紀小,看著吃的就饞,但是吃起東西的樣子又很可愛,該有的餐桌禮儀一個不落。可想而知莫維風把她教養的有多好。
樓悠夏帶著笑意笑咪咪的看著女兒吃飯,時不時還會側過身去幫忙擦一下嘴巴。滿足的神情可見一斑。
吃過飯,莫維風去換衣服,樓悠夏把莫菻兒拉到一邊,變戲法似的,攤開的掌心里赫然是樓悠夏從廚房里翻出來的糖果。
“哇!”莫菻兒見到糖果立刻高興壞了。
“噓,”樓悠夏把一根手指舉起來豎在嘴邊,“菻兒小聲一點,別讓你爸爸發現了。”
“啊?為什么?”從來沒有人會背著莫維風給莫菻兒吃他不允許莫菻兒吃的東西,因此莫菻兒并不明白這個別讓爸爸發現是什么意思。
“因為,”樓悠夏一時也不知道怎么跟一個三歲的小朋友解釋這個糖是她去廚房里偷拿出來的,只好道,“因為要偷偷地吃。”
莫菻兒小孩兒心性,因果緣由并不放在心上,拿著糖果就剝開來含進了嘴里。一臉天真爛漫的笑容,看的樓悠夏也跟著開心了起來。
母女兩正高興呢,只覺得整個空氣一僵,莫維風蘊含怒氣的聲音傳來。
“你們在干什么!”
莫菻兒見到爸爸,嘴里的糖都不敢嚼了,條件反射地結巴道,“爸爸…連,連阿姨給我吃糖糖呢。”
說完又覺得莫維風有點太過于嚴肅,小小年紀自然是害怕的,忍不住就又要哭了出來。
“你兇什么啊!吃完飯了吃個糖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樓悠夏也怒道。
見樓悠夏這副不懂事無所謂的模樣,莫維風莫名的就火大了起來,再一想到自己當初被下藥的郁悶,從別人手中接過被拋棄的女兒懵懂與茫然。
莫維風也顧不得女兒就在自己面前了,他壓低了聲音,濃烈的怒火讓他的聲音充滿危險,“樓悠夏,我現在正式通知你,今天以后你休想再見女兒一次!”
“什么?!”樓悠夏驚呆了,“你憑什么!”
“我憑什么?”莫維風怒極反笑,“憑我三年來含辛茹苦的把菻兒帶大,憑我知道菻兒牙不好亂吃了糖她會疼的整晚睡不著覺。”
“而你,”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樓悠夏,“你除了會撒謊使手段鉆空子外,你還會干什么?你來莫氏就是為了見菻兒對吧?很好,恭喜你見到了,你可以走了,從今天開始,你不用來莫氏上班了!”
一長段的話帶著誅心一樣的力量像樓悠夏砸了過來,原來莫維風不讓菻兒吃糖的原因是因為菻兒牙不好,那她以為可以哄菻兒開心的事其實是害了菻兒嗎?樓悠夏有點慌張,她想張嘴解釋一下,“我,我只是想讓菻兒開心點兒…”
“不必了”,莫維風打斷她,“從前沒見到你菻兒很開心,以后見不到你她一樣會過得很開心。”
殘忍的話語從莫維風嘴里一字一句的吐出來,再有僵持的空氣傳達到樓悠夏耳中。樓悠夏很想繼續反駁,但卻像是做錯了事的小孩,被大人有理有據的教育了后,理虧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莫維風見狀絲毫沒有安撫的意思,他撥了孔聰的號碼,讓孔聰等會兒過來替莫菻兒檢查一下。
樓悠夏生莫菻兒是早產,莫菻兒一生下來就身體不好,又頗有一些波折才從美國回到中國,因此被莫維風捧在手心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寶貝著。
加上莫維風對樓悠夏本就有很多不滿,覺得樓悠夏是個品行不合格的女子,這才小事變大。
樓悠夏自然不知道莫維風心中的這些小九九,只覺得自己這次徹底得罪了莫維風,以后再難見到女兒,簡直是要了她的命了。
“你有什么權利開除我!”樓悠夏拉住莫維風道,“我是正正經經通過考核進的莫氏,拿的還是勞工合同,你口頭上開除我,我不認”
“你!”莫維風被樓悠夏一拉,更生氣了,腦子里那些話全部倒了出來。“我是莫氏的老板為什么沒有權利開除你?你當初對我下藥,后來為了五百萬把菻兒賣了,僅憑這兩點我甚至可以起訴你!我現在再強調一遍,我要開除你這樣一個品行惡劣的女員工。”
樓悠夏被莫維風一串指責砸的腦袋暈乎乎,反問,“什么?我賣女兒?”
“莫維風,你說清楚,什么叫我賣女兒?!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哪會那么殘忍!”
“你以為你騙孔聰的話能騙倒我嗎?你說的你在紐約生的菻兒,圣瑪麗醫院根本就沒有你的生育資料!”
莫維風狠話已說,便不想再理會樓悠夏。他壓抑了自己噴張的情緒,最終平靜的道,“連小姐,菻兒是我的寶貝,我不希望她在懂事之前遭到曝光,更不想她再次被利用,我只想她能夠平安快樂的長大。希望你能理解。”
萬事以定的口氣不容辯駁,樓悠夏覺得自己好像再一次經歷了女兒從自己身邊被抱走的痛。絕望中,她幾乎快要哭了起來。
她無力地辯解道,“我從來沒有賣過女兒啊。”
兩個人都壓著嗓子,惡狠狠地對峙著。莫菻兒在一邊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知道爸爸和連阿姨為什么兩個人都紅著臉。
于是走上前一左一右的扯著二人的手,“爸爸,連阿姨。”
被莫菻兒一叫,莫維風便把小女孩抱起來,嘴里哄了幾句,又對樓悠夏道,“請回吧,連小姐。”
口氣連嫌惡都不再有,就像是對待一個陌生人,樓悠夏捏緊浴袍下擺,終于再也壓抑不住。好在她也顧慮著莫菻兒在面前,原路返回了自己醒來時的房間,蒙頭大哭起來。
孔聰到的時候,正好看見樓悠夏一閃而過的背影。
“你就把人帶回來了?!”他驚訝至極的看著莫維風。
莫維風面無表情的盯著他,孔聰舉手投降,“好好好,我說錯話就。”又問,“菻兒怎么了?”
“那個女人,塞了顆糖給菻兒。你給菻兒檢查一下。”
聽到莫維風說的話,孔聰幾乎就要對著這個不可一世的蘇大總裁翻白眼了,他深呼吸了幾口氣,才道,“就為這個?小孩子吃顆糖而已嘛,等會再刷刷牙就好了。”
莫維風冷著臉十分不爽,“讓你檢查就檢查,菻兒上次吃了那么多糖,疼了一個晚上呢。”
孔聰徹底無語,這個莫維風愛女如命,總覺得莫菻兒小小一團,金貴的不得了。上次一個客戶趕巧給莫菻兒送了一盒德國巧克力糖果,莫菻兒覺得好吃,莫維風寵女兒,就多買了幾盒,結果小孩子貪吃,莫菻兒吃的牙槽都疼。把莫維風這個女兒奴給急壞了,從此以后嚴格把關莫菻兒吃糖的事情。
隨即他又想到樓悠夏哭著跑上樓的情景,心想該不會莫維風為了給莫菻兒吃糖的事兒,把人親媽給罵哭了吧。
于是他也就這么問了…
而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孔聰無語至極,他對樓悠夏的沒什么成見,即使莫維風說樓悠夏有可能欺騙了他。但是孔聰是個幫理不幫親的人。于是他說道,“你也真的是反應過度,吃顆糖而已嘛。連小姐以前沒照顧過菻兒,哪里知道這些。”
莫維風不置一詞,臉上寫滿了,“她沒照顧過菻兒怪我咯。”
孔聰嘆嘆氣,捏捏莫菻兒的臉,說,“檢查就不用啦,你擔心的話再帶菻兒去漱個口就好啦。”
女兒奴莫維風忙不迭的帶莫菻兒回房去刷牙。孔聰無聊,也跟著上去,路過二樓時,隱約聽到了啜泣聲,便踱步過去。
果然是樓悠夏在哭。
樓悠夏坐在床邊,哭的十分傷心,素凈的臉上滿是淚水。
孔聰一時不知道該不該打擾,停頓了幾秒鐘后,又走開了。
樓悠夏坐在床上,腦海中閃過無數個過往的片段,回憶如潮水般紛踏而至。她在萬達酒店里和莫維風那荒唐的一夜,她在紐約圣瑪麗醫院痛不欲生地生下孩子,她在監獄里過著度日如年的痛苦日子。
她熬過了一切,她回來了,她也終于見到自己的女兒。
可是這一切就像是泡沫一樣,夢幻般的出現在她眼前,然后嘩的一下破碎掉。讓她想伸手去抓也抓不到。
而莫維風的所有指責,又令她無從反駁,她的確失職,她從來沒有做過任何一天的母親,她…甚至連菻兒不能隨便吃糖她都不知道。
樓悠夏擦了擦眼淚,心灰意冷地從床上站起來,走到了三樓,莫維風正抱著女兒在哄。樓悠夏敲了敲敞開的門,道,“蘇先生,我不知道你怎么會有我賣過女兒這樣的誤解,我也想說,當初被下藥的不止你一個,我同樣是受害者。可是我愛菻兒,否則當初在我知道我懷孕時我就流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