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天，說變就變，一瞬間就陰了下來，下起了小雨。

樓上樓下聚滿了人群，這種時候，似乎所有人都已經不在意這一點點的雨水了，教師們吼叫著，企圖讓學生回到自己的座位，可惜，這種時候，教室的束縛力實在是太過弱小，除了極個別對外事一點興趣都沒有的人外，大多數人，選擇了圍觀。

畢竟，發生了這種事情，還想隱瞞下來，已經不可能了，現在，學校里所有知道的人與不知道的人，所有人都在傳著一個信息——

有人跳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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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綠化草上，默不作聲的看著，周圍非常混亂，有報警的，有打急救車的，然而大多數的是竊竊私語的。

張雨佳。

我本以為我不會一眼認出，但是我還是認出來了。

她渾身是血，浸泡在那里，一動也不動，連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仿佛已經死了一般。

血我也不是第一次見到了，死人也不是第一次見到了，但是我還是呆呆的愣住了，表情嚴肅，大腦在瘋狂的旋轉。

不大一會，救護車便到了，人們慌忙的將她抬了上去，一個男生瘋狂的沖在前方，試圖跟著救護車一塊去，可惜被攔住了，最終去的是她的班主任，而其他的學生像是家畜一般被趕回了他們的教室。

我沒有動，我依舊在站那里。

有人上來拍了拍我，我機械的回頭，發現是許浩然，他一見我的眼神，似乎是讀懂了什么，拍了拍我的肩膀，并且阻止了夢惜雨與顧安雪的接近，強行拉著兩人回去了，而我再次回過頭，看著那個地面。

人已經拉走了，之留下暗紅的地面，雨水不斷的沖打著那里，似乎開始變的淡了？又或許更加鮮艷了？我不是很確定，畢竟我的注意力也不再那里。

當第二個人拍我的時候，我已經回過神來了，轉過頭，發現是諸香蘭，她看著我問道：「你還在這里做什么？」

「沒什么。」我淡淡的說道。

「那快進去吧，別感冒了。」諸香蘭語重心長的勸解道：「要不你先來茶水間，將衣服擦一擦？」

「不用了，謝謝。」我拒絕了諸香蘭的提議，不過思考了一下又說道：「我可能需要去醫務室一趟。」

「醫務室也行。」諸香蘭并沒有想的太多，她點點頭準許了我的行動。

向著醫務室走去，發現醫務老師慣例的不再，我也沒多想，只是坐在床邊，閉上眼睛，試圖睡去。

可惜，翻來覆去，那一抹艷影，始終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仿佛天人交戰一般，我的腦海中出現了兩種不同的聲音，相互指責，相互錯怪。

「你本就不應該那么做的。」

【為什么？那不是她應得的？】

「你毀了她。」

【那是她自找的不是嗎？】

夠了……

「這違背了原則，我并不好，但也不壞。」

【怎么？現在就要將錯誤全部怪到我的頭上了？一開始的時候不是已經全部思考好了嗎？】

「我……我只是想給她一些小小的警告而已……」

【少來，大家都是人，何必裝什么圣人。】

夠了……

「我不是圣人，所以我動手了，但是我沒想過會事情會發生成這樣……」

【然后就開始裝弱者？扮可憐？你在哭給誰看？】

夠了……

「她為什么會選擇輕生？」

【那還不全怪她自己內心脆弱？】

「夠了！！！！！！」

我怒吼起來，從床上翻身坐起，氣喘吁吁。

屋內靜悄悄的，我起身，走到鏡子前，看著本應熟悉卻又陌生起來的臉頰，看著鏡子對面那個虛弱的人，伸出手，想要觸碰，卻只是觸碰到了一絲冰冷。

什么都沒改變……不是嗎？

一直吵吵著要改變，改變，到頭來，還不是一模一樣……

說到底，改變到底是什么？難道只是說著言不由衷的話語，虛假的笑著度過每一天，就能稱之為改變嗎？那改變過后呢？我會獲得什么？又會失去什么？這些明明看似好簡單的東西為什么忽然變的如此陌生啊……

我呆立在鏡子前，迷茫的看著對方，恍惚中，仿佛看到‘他’似乎在沖我笑，在一回神，依舊是熟悉的自己，我的心跳開始加快，我顧不得書包，慌忙的沖出教學樓，騎上車子，向著家里騎去。

再次曠課，然而我卻一點也不擔心，大腦里仿佛塞滿了事情一般，也讓我無暇思考這種小事，點開電腦，瘋狂的查閱著資料，最終，我找到了我想要的詞語：

自責——

不知道為何，忽然想起一句話：人的一切痛苦都是對自己無能的嘲笑。

不知道我現在如此痛苦是不是也算是對自己無能的嘲笑，如果再有一次的話，我當初會不會理智一些？認真的思考了一下這個可能性，我最終還是苦笑的搖了搖頭。

不可能，無論如何，這個手，我還是要動的。

事情最終變成這樣，根本就不是我的本意，從一開始我就僅僅只是想在不暴漏的情況下對她施加一點小小的報復，當事情變的越來越大的時候，我就應該已經想到了，但是我卻固執的認為，謠言只會傳播72小時而已，然而現實再一次打破這個謠言。

謠言，并不會只傳播72個小時，反而像是寄生蟲一般，越傳越大，越傳越廣……

早在上個世紀，便有人因為輿論的壓力死于非命，而她僅僅只是一個高中生而已，我似乎在做事之前根本什么都沒有考慮好，也沒有想到她是否接受的了……

但是……我為什么要管她是非死活？她死活跟我有什么關系？說到底，她在我眼里也僅僅只是一個毫無存在感的路人而已啊……那我為什么還要想這么多？思考再三，當妹妹也回到家后，我才發現，原來，我還沒那么沒心沒肺……

我只是個普通人，非圣非魔，僅僅只是一個，掙扎在道德和法律這看不清摸不著的線中間的，一個普通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