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容俊朗清秀。融在夜色之中。卻看不出表情。唯獨一雙眸子異常漆黑明亮。手里卻提著一個輕飄飄的食盒。從墻角鬼鬼祟祟地落下來后。他拉了拉衣角和領口。修長的腿邁開腳步。懶洋洋地往牢房門口走過來。
他便是易了容的暗衛統領歐陽尋。好不容易躲過凌風的人潛了進來。容易嗎。因為刑部不歸他管。而平日里有些交情的酒友。又被凌風這個愣頭青給全部撤走。換上了軍隊里面的士兵把守。他不得已。才做這樣偷雞摸狗的事情。想他堂堂一個暗衛統領。說出去誰不禮讓三分啊。
誰知。遠遠就看到他人影的獄卒。還沒等他走近。便立即開口喝止。“站住。來者何人。死牢禁地。休得靠近。”
歐陽尋嘲諷地癟癟嘴。對他們的話仿若未聞。他庭院散步般慢慢走過來。卻很快便將那副吊兒郎當的表情收了起來。換上了一副冷峻嚴厲的冰冷。傲然地立在兩個兇神惡煞的獄卒面前。二話不說從腰間取下一塊腰牌。在兩人面前來回地晃了幾下。“六扇門。奉蕭門主之命。有幾個疑點要前來審問一下犯人。順便給那老小帶點酒菜。權當做些好事。提前給他們送送行。”
兩個獄卒雖都是凌風手下臨時派來的人。但以前都是出自林家軍。對林國威還算有些情義。尤其是在戰場上身經百戰的士兵。他們都相當的講義氣。此刻確認了來人的身份。見他還這么有心帶了酒菜。雖不敢松懈。但語氣卻是變得溫和了些。“六扇門的。可有和凌將軍通報過。”
歐陽尋一聽。連忙把手中的腰牌收了起來。拍拍胸膛保證道。“哎。那是肯定的嘛。不然在下哪能這么不動聲色的進來。兄弟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凌將軍在外面防衛有多嚴密。我就是神仙下凡。也不能從天上掉下來。是吧。”
“那你是要審問哪一位犯人。都這個時候了。該問的都問過了吧。你們六扇門做事也真是拖沓。明日一刀下去就一了百了的。還有啥好問的啊。”左邊的獄卒脾氣顯然有些急躁。他伸手推了推在他面前略顯瘦弱的歐陽尋。滿臉的胡子隨著他的說話。竟顯得有黝黑的臉部有幾分猙獰。
歐陽尋突然板起臉。低下頭來對兩個獄卒噓了一聲。壓著喉嚨裝模作樣地道:“嘿。話可不能這么說。老兄。你難道不知林國威大將軍還在逍遙法外嗎。現在我家門主就想趁著這個時候。多挖些線索出來。雖然你們曾經是林家軍下的軍人。但是林家造反便是造反。那都是大罪。咱們皇上仁慈。不株連九族。已是我朝先例了。你們。可千萬不要包庇啊。”
“不敢不敢。你這是誤會了。我們不過是按規矩辦事。隨口一問。又怎么會包庇犯人呢。這樣大逆不道的亂臣賊子。就該死。”右邊的獄卒顯然要年輕帥氣一些。但卻沒有另一個漢子那么死板。他滿臉堆笑地完場。唯恐六扇門的人背地里使絆子。給他們一刀。那就不好辦了。
畢竟他們都曾是林家軍的手下啊。更多更快章節請到。若不是凌風接管及時。恐怕他們早已執行林國威的軍令。現在都來攻打京城了。要知道整個京城里都有他們的鄉親父老啊。萬一真的打起戰來。這普通來百姓的性命。都不值錢了。
“無妨無妨。這些在下都曉得。公務在身。還請兩位兄弟通融通融。”歐陽尋拱拱手。從食盒里拿出一壺小酒。和涼碟小菜。擺在了桌上。“兩位兄弟也是辛苦。先喝點小酒休息片刻。”
但那個大胡子不領情。他干脆利落地將那些東西擋了回去。粗聲粗氣地道:“不必了。我們當差不喝酒。既然是審訊。你便快去快回吧。這個監牢是男女分開的。兩人一間。你先說你要見誰。我好帶你去找。”
歐陽尋也不在推脫。他忙道。“實不相瞞。在下要審問的正是林家大小姐。林池墨。她也是六扇門這趟案底下來唯一提審過的女眷。”
“原來是她啊。整天哭鬧不止。一點都看不出是出身顯赫的富家小姐。煩都煩死了。”大胡子惡言惡語地打開了監獄的大門。對著他同伴嚴厲地叮囑。“我帶他進去。看好門。等我們進去后就上鎖吧。可別出了意外。咱倆人頭可都不保了。”
右邊的小伙子不以為然的癟癟嘴。搖頭道:“大哥放心。不會有事的。再說咱倆不過是守門的。下面每個牢房都有人守著。那能這么容易出事兒啊。”
一聽下面每個牢房都有人把守。歐陽尋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但是。對于這個小伙子那么不負責任的話。歷來對待手下冷酷無情的歐陽尋聽來卻犯了職業病。他突然猛地轉頭。疾言厲色地警告道:“你這態度就不端正。下面有人堅守。你就可以偷懶了嗎。小心我告到你們凌將軍面前去。給你個軍法處置。”
那小伙聽罷嚇了一跳。急忙噤聲不敢再說出口反駁。但這番話在大胡子看來。卻很是贊許。他看歐陽尋的眼神也變得友好了許多。也只有六扇門的人。才能做到如此嚴于律己。對于他們這樣的小兵小將來說。認真點。這是好事。
小心能是萬年船。尤其是在戰場上。你若是時時刻刻提心吊膽地。恐怕下一刻。你就是別人的刀下亡魂了。
下到地牢。里面四處都點著火把蠟燭。除有些發霉的潮氣。更多更快章節請到。到沒有絲毫的昏暗的感覺。而且牢房的長廊之上。不遠處便站著一個士兵把守。他們一個個面無表情。像是雕像似的。對于歐陽尋的進來。充滿了戒備和敵意。
大胡子連忙解釋。“這位是六扇門的捕快。是奉命前來提審犯人的。凌將軍那邊已經放行。小的只是帶他進來。還請各位仁兄通融。”
“令牌。”站在最前方的一看就是領頭。他臉色剛毅黝黑。此番開口一板一眼。干脆利落的兩個字扔出來。甚至看都不看歐陽尋。
歐陽尋細細打量了一路。基本將這里的情況都了然于心了。便沒有再多言。他也同樣干脆地摘下腰間的方形牌子。扔了過去。這個是他剛趁著一個六扇門風捕在洗澡。從身上摸過來的腰牌和服裝穿上。他不怕被人辨別真偽。就怕那個風捕很快便會被發覺腰牌不見。鬧起來他不好脫身。所以他必須要抓緊時間把事情辦完。將林池墨救出來。
“真的。放行。”那個領頭的士卒面無表情。將六扇門的腰牌送還的同時。也深深地打量了歐陽尋一眼。可是。他并不知道。眼前這位便是江湖盛傳已久。前不久才死無葬身之地的。最善于易容的千面觀音。他此刻根本不是歐陽尋。更不是六扇門中任何一個人的樣子。
因為作為朝中同僚。這件事。他其實也不想栽贓嫁禍給六扇門。所以。他扮成的是一個陌生的面孔。誰也不認識的。
那些士兵聽罷。并不作聲。卻也紛紛收起了敵意。默認地移開了目光。大胡子了然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歐陽尋便樂呵呵地跟了上去。
一路走來。雖然這個監牢的待遇已經相對來說比其他的好了很多。但從小養尊處優的林家老小。經過了這短時間精神和身體的折磨。一個個蓬頭垢面、傷痕累累。早已不成人樣。此刻見到歐陽尋這個穿著六扇門鐵甲的人進來。他們每一個人眼中都空洞無神。像是僵尸似的伸著長手哭喊。“冤枉啊。救命啊……放過我兒子吧。他才三歲啊……”
這些婦人。這些孩子。都懂些什么呢。卻要因為自己丈夫。自己父親叔父的貪婪無厭。權欲熏心。才會導致全家性命不保。但是一旦他們奪權成功。那榮華富貴享受不盡。所謂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就是這個道理。要說冤。誰又真正的清白呢。
大胡子看著這樣的情景。竟然有些于心不忍地別開頭。歐陽尋感覺的大胡子仁兄的善意。他覺得這人情不用白不用。便貼上去。低聲請求。“我說兄弟。一會能否行個方便。將把守在林小姐牢房外的守衛給調開一小會。有些話是機密。不好當著大家的面說。”
對上大胡子的審視的目光。歐陽尋連忙解釋。“不。不用太遠。就往邊上站一點就行。何況門鎖不開。在下也做不了什么危險的事情來。是吧。”
也不知是不是之前的婦人小孩觸動了他。大胡子雖然還是有些惴惴不安。但是見歐陽尋如此小心翼翼。也知道有些案件的機密不是他們這些人隨意可以聽得的。便加快兩步轉個彎。走到了林池墨的牢房。低聲地那個守衛說了幾句話。兩人便轉身退出了十幾步之外。
歐陽尋不敢再耽擱。他快步走到牢房門前。將食盒放下去。看著背對著他的白色身影。沉聲喊道:“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