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月摘下墨鏡,站在梁有成的遺照面前,靜靜地看了很久。未曾想到和平相處是陰陽相隔的情況下。“你把一切留給我,就應該會預料到我會給梁家?guī)ワL暴。不過,即便是你反對,也無法提出反對的意見。希望下輩子,不會再被抑郁癥折磨,做個普通人,也好過生在梁家。”
連月重新戴上墨鏡,這里沒有看到連安,也沒有看到連愛紅和章錦繡他們。不過沒有關系,以后見面的日子還長。
“連小姐,記者們已經到外面等候了。”
“好。”
抓住這個機會,連月要主動出擊,公開自己的身份。
……
某家高級餐廳。
紀宴正在跟人吃飯,他一言不發(fā),一直都是對方在說。中年男人帶著一個小姑娘,沒想到說到后面,這個當爸爸的,就有意把小姑娘送給紀宴。
小姑娘來敬酒,大眼睛忽閃,怯生生的,手都是抖的,看得出來根本就不情愿,人挪到紀宴面前的時候,杯子里面的酒灑了一半。
“多大年紀了?”
紀宴也不接,就拿眼睛看著對方,說實話,小姑娘根本不是他的菜,只是有那么點興趣跟人聊聊天,總好過小姑娘的爸爸,油膩奸猾長相傷眼。這姑娘嫩生如蔥,看著至少賞心悅目。
“18。”小姑娘說話之前,還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然后腦袋低垂著,怎么也不敢抬起頭來。眼神垂著,仿佛地上有花。
紀宴坐直身體,只是一個隨意的動作而已,卻把人嚇得夠嗆,剩下的半杯酒都撒身上。紀宴掃她一眼,“我有這么嚇人?”
對方搖頭,又點頭,眼淚吧嗒吧嗒掉,愣是不敢說一句話。
紀宴隨手抽了桌子上的餐巾遞過去。
在場的人都以為有戲。下一秒,卻見紀宴突然起身,拂袖離去。
沒人捉得著頭腦。
紀宴脾氣陰晴不定也不是什么新鮮事,前面的妻子離世之后,他的脾氣就更壞了。
“我覺得這姑娘有戲。上回有人送人過去,直接被羞辱了。這回什么都沒說,你讓你女兒加油,有點眼力勁。長得好看,就是不一樣。”
……
紀宴是收到了一張照片,那上面的人戴著墨鏡,卻只需要一眼,就能認出來是熟悉的人。
熟悉的長相,雖然不是世界上最美的人,卻帶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即便是眼前的小姑娘再美,也入不了紀宴的眼睛。
疑惑、震驚、激動,所有的情緒,風暴一般,強烈沖擊。
這個世界上,不可能存在那么相似的人。
發(fā)照片的人告訴紀宴,這是在梁有成的追悼會上拍到的。
既然是去梁有成的追悼會,那肯定是跟梁家關系匪淺。曾經跟梁家是親戚的紀宴,這一次的追悼會,根本沒有出席的意愿,只是派人去送了花,僅此而已。曾經關系是不錯,可是后來發(fā)生事情太多,他送花都算是仁至義盡。
紀宴打電話過去,“你還在現(xiàn)場嗎?就沒有拍到更多的照片?問問梁家人,知道這個人的身份嗎?”
連月死了,紀宴并不覺得人死了還能夠復生,所以他覺得這可能是連月的親戚,長得相似的那種。
“梁家人都不在。”
“不在?怎么可能?這不是追悼會最后一天?”
“是啊。我也覺得納悶兒。怎么就沒有人。梁家人低調也不是這樣低調的吧。不過我跟你說,我是聽說梁國棟一直都特別覺得梁有成給他丟臉了。從前梁有成得抑郁癥的時候就覺得丟臉,不愿意讓梁有成去看醫(yī)生。真,老古董!”
紀宴不耐煩聽人啰嗦,“你快去幫我查!”
“你干嘛呀?怎么,不會還想要去追啊?要是真的長得很相似,你想怎么樣啊?我勸你啊,你可別再找個一樣的了。你家里人肯定不同意。”
“你就不能有點別的想法?”
“難道你是想把連月欠你的討回來?我說嘛,這才是你啊。”
“我怎么了?你是在說我小氣?”
“我可沒說!不跟你說了!那邊在開記者招待會。我過去看看!哎,好像是你感興趣的那個女人!我去,我來晚了。剛就顧著跟你貧了,錯過了這一出熱鬧,我去找人問問。”
掛了電話,紀宴罵了一句臟話。
啰嗦!
這個時候就想念起來梁有成的好。至少他不啰嗦。做事牢靠。
紀宴的朋友,多得是不如他的,能夠成為對手的,也就梁有成,最后卻是自殺了。紀家人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不勝唏噓。
紀宴也覺得惋惜,也想不明白,怎么好好一個人,不至于那么脆弱,怎么就選擇了這樣一條路。知道梁有成是有抑郁癥,紀老太太特意叮囑紀宴一定要定期去看看心理醫(yī)生,讓家里人都不要給他壓力。可以不要賺那么多錢,但人一定要好好的。
冬天風涼,紀宴站在車邊上抽了一根煙,慢慢開車回去。
路過公園的時候,紀宴的車子原本開了過去,卻在注意到路邊上站著的小孩之后,在前面的路口轉向,折返回去。
是的,他沒有認錯,那個一直蹲在路邊上垂頭喪氣的小蘿卜頭,就是連月的弟弟,連安。
“你在這里干什么?”
紀宴一下子把人提起來,小蘿卜頭驚了一下,掙扎著要跑,“救命啊!拐賣小孩了!”
紀宴:“……”
這小子警惕性還挺高的。
拍了他腦門一下,“是我。我是你姐夫。”
沒有注意,以前的稱呼就這么跑了出來。
連安看他一眼,認出對方了,整個人平靜下來,“你嚇死人了。”
“在這里低頭四十五度裝什么蛋疼的憂傷。大冷天的,也不怕把腦子凍住,你大哥哥的追悼會你不去,你跑到這里來做什么?”
紀宴把連安丟回到車上。
車內暖和,連安進去就打三個噴嚏。
他自發(fā)地系好安全帶,搓了搓手,“姐夫,請你幫我一個忙。”
就沖這聲姐夫,紀宴覺得小舅子順眼,“你說。”
“我想離開梁家。”
“離開?”
“他們要用我的頭發(fā)去做親子鑒定。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梁家的人,我希望我不是,反正我姐姐給我留了很多的錢。姜茵姐姐跟我說了,錢都放在她那里。可是沒有監(jiān)護人,我不能夠離開。我知道你特別厲害,你能不能找一個律師。我不想被我那個媽媽命令著做事。她根本不把我當兒子,是在買一份未來的保險。我是搖錢樹,我不是她的兒子。大哥哥都被逼死了,他們還想要逼死我。我不,我不要當他們的搖錢樹。”
“你哥哥被逼死的?怎么可能?”聽到這里的時候,紀宴覺得小家伙是不是受到驚嚇太多,所以產生各種奇怪的幻想。
“他得了抑郁癥啊。不讓他看醫(yī)生。不安慰他,還要罵他。這不是逼死他嗎?那個家里沒有人情味。不像我和姐姐一起住的時候,那個時候家很小,人不多,可那是個家真正的樣子。”
紀宴的心門被什么撞了一下,摩挲方向盤,到這個時候他算是明白了,連安這個好孩子被逼的離家出走了。
畢竟是連月心上的寶貝,紀宴不能坐視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