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倩倩，你非要走到那一步？要知道，這一切本來就是你兒子的，我已經把陸氏交到他的手里，但凡你是一個正常的母親，就應該為孩子著想，放著好好的捷徑不走，偏偏要去走彎路，你可想過晉陽不容易？”

陸臨海有些苦口婆心的味道。

如果是不知道情況的人，恐怕會相信他這副樣子，簡直就是一個拳拳苦心的長輩。

陸翎舟從地上坐起來，“她就是一個瘋子�！�

他仇恨的視線沉沉移開，然后落到陸臨海的臉上，“你也是�！�

陸翎舟走的時候踉踉蹌蹌，看上去異常狼狽。

一只手捂著另外一只手，不住地往下滴血。

走了多遠，就滴了多遠，直到消失在視線。

陸臨海卻看也沒看陸翎舟一眼，也沒有追上去的意思，好像那個人就是一個陌生人。陸翎舟沒有發揮作用，自然也就沒用了，當然也不值得陸臨海浪費時間。

大難臨頭，各自飛，最真實的陸家寫照。

王倩倩在里面始終沒有回應，罵也罵了，低聲下氣得道歉也做了，面子里子都沒了，卻還是跟石頭一樣，沒有一點點軟化的意思。

陸臨海心里把人罵得死透了，臉上還是要端著，只是這么長時間過去了，他自己都開始懷疑，王倩倩人還在里面聽著嗎？

人的耐心有限，陸臨海只能走人。

離開的時候，陸晉陽在車上，連打招呼的意思都沒有。

真面目，徹底暴露，撕破了臉皮，從此以后就是明面上的敵人。

“陸老，我們是回醫院嗎？”

“回家！”

陸臨海心里罵了一句，他都要倒大霉了，還去什么醫院管什么腳？過不了以前的那種生活，就算是有兩條腿健健康康的，那又有什么用？

“把陸展鵬給我找來！”

陸臨海臉色陰沉地吩咐道。

他并不是只能夠等著束手就擒，一個陸晉陽靠不住，那也不能讓他們過得如意了！

所有人都要拉著一起下水，反正誰讓他不好過，他就讓誰加倍地難過！

“陸臨海是個神經病吧？”

姜茵看到門口的血跡，感覺到一陣寒意竄上來，無法想象那個畫面，逼著自己的親兒子斷指賠罪，光只是想想這個念頭一冒出來，頭發就跟著發麻。

一只手捂住她的眼，“別看�！�

姜茵的視線被擋住，緊接著被一股力量帶到懷里，那種熟悉的味道以及他身上的溫度，將她包裹，姜茵原本發涼的身體，感覺回到了人間。

姜茵不知道陸晉陽是怎樣的心情，她想要看看他，因為覺得需要安慰的人應該是他，可是視線被他的大掌擋住了，她能觸碰到的，只是他的掌心，干燥溫暖的掌心。

陸晉陽擁著姜茵往里走，臉上根本沒有任何表情。

就算是今天，陸臨海把陸翎舟捅死在這里，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更不用說是會有任何觸動了。

一顆早就冷掉的心，即便是熱血潑上去，也是被寒意凍結，而不是將它捂熱，那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情。

姜茵眼前重新恢復光明，聽到陸晉陽喊了一聲，“媽。”

王倩倩坐在沙發上，手里拿著遙控器，電視上放著一部國產電影，姜茵曾經看過的，名字叫萬箭穿心。

“回來了？”

王倩倩仍舊是老樣子，眉目帶了一點笑意，氣質平靜如水，仿佛對家門口的腥風血雨全然不知。

這樣子，倒是跟季懷柳有些重合，像是一個慈愛的母親，等到了孩子們歸來，充滿家常的氣息。

姜茵知道，這肯定是假象。

王倩倩那個人藏得很深，很深，也就她這種人，被陸晉陽洗腦，真的以為王倩倩是個非常好相處的人。

好相處這個詞，那是對陸晉陽，而她不過是個外人。

要不怎么說婆媳關系，古今中外的大難題？！

姜茵則不是很想開這個口，心里還是有些別扭的，卻不想王倩倩主動打了招呼，“姜茵也來了。吃過飯了嗎？”

姜茵這個人，吃軟不吃硬。

加上陸晉陽在旁邊，姜茵照顧到他的心情，“還沒有�！�

王倩倩起身，“那就一起吃吧�！�

家政阿姨已經做好了飯，就等著主人發話，把所有的菜都端上餐桌。

姜茵坐在陸晉陽的身邊，只關注她眼前的菜，非常專心。

“給她夾菜�！蓖踬毁婚_口，對陸晉陽說。

姜茵看她一眼，拒絕的話沒有說出口。

有時候，只需要一個眼神，就會明白對方的意圖，大家都是為了陸晉陽，在營造和諧的氣氛。

吃過晚飯之后，姜茵找了借口去樓上整理東西，留出空間給他們母子倆。

王倩倩命人沏了一壺普洱，剛才吃得有些多。

王倩倩這個人，也是情緒不外露的那種，別人看她總如蘭花一般雅靜，但其實并不是這樣。

陸晉陽覺察出來王倩倩的心情不錯，也只能夠觀察這些生活的細枝末節然后得出結論。

今天陸臨海和陸翎舟在門口上演一出父子相殘，報應的雷聲響了那么多年，終于劈下來。

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從前安慰自己的話，現在想來十分感慨。

只是這時候，等的太久了。

他們付出的，也不是陸翎舟一根手指，一個陸氏能夠補償得了的。

就算是陸翎舟和陸臨海都死了，也不能讓時間倒回去，改變王倩倩早已經瘦骨嶙峋面目全非的人生。

“我今天真的挺想開門看看他們那副樣子。”王倩倩視線落到某個地方，卻不知道真實地是看到了哪里，“我前半生識人不清，引狼入室，后半生幾乎都搭進去，只為了報仇。”

陸晉陽盯著她看，很識趣地沒有打斷她的話。

王倩倩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的笑意始終掛著，像是畫在臉上的畫，云淡風輕的語氣，卻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只是心酸苦楚已經浸進骨血，所以才會這樣隨意的語氣提起。

“我隔著監控看著他們，看到陸翎舟在門口，看到陸臨海坐著輪椅來，我有那么一個瞬間，覺得很茫然，這兩個人是誰，我好像從來不認識他們。原來時間過去了那么久，我恨著的人老了。我也老了，你也長大，有了自己的孩子�！�

王倩倩想到amor說得那個秘密，視線往二樓的方向不受控制得飄去，“算了，這些事情就不說了，都是一堆爛賬。你先前不是一直在找糖糖的生母嗎?有消息了嗎？”

話題突然間跨越，陸晉陽有些不是很習慣。

王倩倩自己野意識到了，解釋道，“糖糖對我來說，不一樣，我一直都覺得欠著她很多，現在她一天天長大，總有一天會懂事的，她問你，自己的媽媽呢，你到時候怎么回答她？”

陸晉陽皺眉，“不是所有人生了孩子就能夠當母親�！�

王倩倩垂下睫毛，遮住了她的神色變化。

“你說的有道理�！蓖踬毁蛔旖枪戳斯�，“不找就不找了吧�！�

不找的話，對有些人來說，永遠都會是一把刀，懸在心上。

王倩倩想，那個人就是姜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