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卻感覺不到任何勝利的喜悅，就連輕松的感覺都沒有，一口氣梗在胸口，腳下更是本能的追出去，可只是到了門口，手剛剛放在把手上，那種金屬的冰冷感覺一下子，令人清醒。

她在干什么？

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又不是別人逼迫的，為什么會連這點自制力都沒有？

姜茵為自己感到可恥。

感情并不能夠輕易控制，沒有一個開關，能夠讓人按下去就關閉所有的感情。

愛情，更是人類永恒的主題，深厚宏大，叫人生死相許，魅力非凡，別說一般人，就連陸晉陽那樣強大的，不也拜倒在它的石榴裙下為此折腰嗎。

姜茵現在突然間要強行擺脫感情的影響力，就好像是從一輛疾馳的車上跳下來，慣性使然，她的身體會帶著往前面滾落，就好像在追著那輛車跑一樣。

對，一定是這樣，肯定是這樣的，姜茵在心里說服自己。

身體靠在墻壁上，休息室里的空調開得很足，墻壁上的瓷磚透過單薄的衣服，很快吸走她身上的溫度，有種近乎于虐待自己的意思，也是用這種方式壓抑內心那根弦，被陸晉陽撥動過，悲鳴之聲不絕。

直到身體都涼透了，姜茵才回過神來，媽媽離開的時間是不是太久了一些，怎么還沒有回來，還有躺在監護室里的老姜，想到這些，木然的姜茵又感覺到一些生氣，深深嘆一口氣，打開了房間的門。

手握在陸晉陽剛才握過的地方，那里已經沒有留下任何溫度，也尋不到他的痕跡，可就讓她好不容易涼下來的心里生了波瀾。

打住！

姜茵幾乎是立刻擰開了門，逃一樣快步走出去。

季懷柳一直都在監護室門口站著，看到女兒走過來，又是那些老話勸她回家去休息。

“沒事的，陸晉陽回家了，他會去照顧孩子的。”

姜茵倔強起來，真的是讓人沒有辦法。

季懷柳握住姜茵的手，“那你怎么不跟著他一起回家去？在我心里，你也是小孩呀。我看得出來，他是急吼吼過來哄你的。”

姜茵臉上那種倔強的神情一下子蛻變成尷尬。

“媽，你說什么呢。爸現在他”

“你在這里，他也看不見，回頭他醒了，我會給你打電話。到時候你就來接替我們照顧他。”季懷柳不讓姜茵繼續往下說，“還是說，你們吵架了？”

姜茵下意識地閃躲，“沒有”

“在我們面前，你真的不太會說謊。”季懷柳摸摸姜茵的頭發，“我還是那句話，今天的事情，是我們這一輩的恩怨，不要牽扯到你們。晉陽他，是個對你很好的男人。茵茵，如果你就因為這樣的事情拒絕了他，那王倩倩的目的就達到了。”

或許從一開始，那個女人并不是一定要姜茵答應，只是想埋下一個仇恨的種子，或者是握住姜茵的一個把柄。

前者是算準姜茵還有人性以此為刀，后者是舉起道德的戒尺準備狠狠鞭笞。

其實手段未見得多高明，只是仗著大家沒有她底線那么低而已。

季懷柳也不是想報復王倩倩，只是覺得咽不下這口氣，丈夫躺在重癥監護室，這是既定的事實，無法逆轉，那也不能讓自己的女兒跟著受委屈了。

“雖然我們給你拖后腿了，但，這一次，你往好處想，我們不欠她了。”

她，指的是王倩倩。

季懷柳抬手按在玻璃窗上，好像在觸碰老伴一樣動作輕柔，從她身上，感覺不到任何的戾氣，她的世界那么簡單，也那么強大。

姜茵心里很不是滋味，震驚后，慚愧的情緒慢慢涌上來。

帶著一點鼻音說，“媽，你不用再安慰我了，我已經跟陸晉陽說了，我們需要冷靜一段時間，重新審視這段關系，暫時不會見面。我要好好想想，我真的會好好想的。”

季懷柳回頭看她，一臉愧色，仿佛被那種負罪感壓得喘不過氣來，臉上也沒有血色。

“你開心就好。”季懷柳沒有勸她什么，有時候，停下來審視一下自己，并不是什么壞事。這個浮躁的社會，信息爆炸的時代，一切速度都那么快，反正季懷柳是覺得自己有些跟不上節奏了，可慢工出細活，慢些也代表著穩重，就跟文火煲湯似的，付出耐心和時間的，才不會辜負自己的希望，不是嗎？

雖然結果重要，可是過程更重要，慢一點，卻是能夠走得穩一點。

姜茵靠在季懷柳的肩膀上，充滿了依賴的味道，“媽媽，今天我要陪著你，一起等爸爸醒過來。”

母女倆說話的時候，有護士經過，眼神一個勁地往姜茵身上飄。

一直走過轉角，迎面走來一個路人，“請問肝膽科怎么走？”

“不知道！”

“哎，你這人，你不是這里工作嗎？連這個都不知道？”

許是被這個護士的態度給氣到了，路人罵罵咧咧，可那護士愣是充耳不聞，快步走到安全通道前，推開門進去。

邊走邊脫掉身上的護士服，往地上一扔，一腳踩過去，留下一個淺淺的腳印，瞬間純白的護士服變成破布。

“好消息，陸晉陽似乎跟那個女讓你鬧別扭了。現在躺在重癥監護室里的人是那個女人的爸爸，心臟病發了。原因？我聽到他們提到了王倩倩，對，估計是鬧了什么矛盾，對，我估計就是你說的那個原因，王倩倩誰都看不上，覺得誰都配不上她兒子吧。那個女的好像說暫時不跟陸晉陽見面了，似乎要想清楚一些事情，我估計是他們感情遭遇了問題，本來就沒有在一起多久，很容易出事情的。”

腳步聲忽然一頓，打電話的人很警惕，壓低了聲音說最后一句話，“總之，你的機會來了。”

這個夜晚，時間變得很長，很長。

醫院里，像人間的另外一個世界，封閉的走道，漂浮著的那種若有若無的特殊味道，很難讓人覺得舒服。

姜茵剛才才把季懷柳勸去休息了，讓她好歹睡一會，人上了年紀，根本就無法熬夜。

姜景驍在休息室里，今天的突發事件打斷了他原本排得很滿的計劃，只能在這個時候加班加點，兩個秘書和助理都在，跟著他連軸轉。

姜茵靠在玻璃窗上，頭靠在上面，定定得看著里面。

其實人在這個時候能夠起的作用非常有限，全看老姜自己的意志力，她做的這些事情不過是寬慰她自己而已。

肩膀上，陡然間一暖，姜茵茫然地轉過頭，以為是姜景驍，卻不想會看到陸晉陽。

不是已經走了嗎？怎么又回來了。

看他的模樣，應該是洗過澡換了衣服過來的。

陸晉陽將她身上的衣服拉了拉，把她完全罩住，才過去半天時間，就感覺姜茵瘦了一樣，他的手停住，但很快又松開。

姜茵別開臉，“你還來干什么？不是說”

“我不是來見你的，我是看我未來的岳父。”陸晉陽對上姜茵的眼神，非常坦然也很無賴地問，“不可以嗎？我有答應你不能見未來岳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