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大頭少爺就是張家唯一的獨子,自打從小認識開始就鄙夷我家這鄉下地方,平日里請都請不來,肯定發生了什么事情,才讓這貨不遠千里而來。
在我的再三追問下,胖頭才說了實話。原來他媽不知道什么原因急需用錢,在幾個月前悄悄的將家里的鋪子和房子都抵押了出去之后失蹤了。直到最近胖頭被人趕了出來,才知道自己已經一無所有。只能在平日里結識的酒肉朋友那撐了一陣,實在是在天津混不下去了,這才想到了我,湊齊了路費就趕了過來。
我分析道:“咱倆家前些年折了好些人,現在張家當家的是你媽,我家當家的是我爺爺。然后我爺爺好像和你媽很曖昧,再然后你媽把房產抵押卷款失蹤,然后我爺爺也在幾個月前失蹤了。如果沒猜錯的話,他們應該在一起”。
胖頭在腦袋上重重的拍了一巴掌,恍然大悟:“難道說是他倆私奔了?”,想到我爺爺和他媽的關系,胖頭頓時就急紅了臉:“真要是私奔了,我就是你舅舅!“
說起這事我也郁悶,老爺子倒是有暖被窩睡了,我卻平白無故矮了胖頭一輩兒。不過此刻我擔心的我這鋪子也被抵押了出去,趕緊拉上胖頭到里面的閣樓中放貴重物品的地方一看,果然祖輩積攢的一點黃金玉器都不見了,就連房產證也變成了一份抵押合同。
胖頭打開合同,顫抖著聲音道:“二哥,你這鋪子被老爺子抵押了八十萬,湊合著咱還能住一個月。”
自信人生二百年,我還從未遇到這種絕境,縱使這個時候是會當擊水三千里的好時機,我還是忍不住眼前一黑,一口蘊養了二十多年的純陽老血就要噴出來。胖頭趕緊扶著我:“別急二哥,實在不行咱倆投奔大哥去。”
我狠狠一巴掌拍在他頭上:“那王八蛋上個月去了美國,據說是拯救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資本主義老百姓去了,你不知道?“
聽了這話,胖頭整個人也焉了,不過他是血統里自帶三斤雞血那種人,瞬間又跳了起來:“二哥,實在不行咱倆結伴闖天涯,說不定還可在江湖上留下一段佳話!“
我白了他一眼,默默的回到鋪子,拉開抽屜看看被我揮霍得差不多的營業款,眼見窮苦的日子就要開始了,還不小心攤上個吃貨。這是得把一分錢掰成兩半花啊,坑蒙拐騙都是為了生活,我指了指門外:“趕緊,把剛才放跑的那女人追回來,就說生意我們接了。“
張胖頭飛快的追了出去,我則趕緊打開電腦,點開qq里一個帥得不像人的灰色頭像,咬咬牙剛發了個表情過去,那邊就回復了:“你和張胖頭湊上了吧,你爺爺和他媽讓我轉告,有件大事急需用錢,所以房子抵押了,你倆自求多福。”
這家伙叫白儒,就是典型的鄰居家孩子,我和張胖頭從小都是活在他的陰影中。這都不計較了,我最討厭的是他那自以為洞穿世事,說話間把一切蒼生都當做螻蟻蚍蜉的語氣,時常恨不得讓人在他那張帥得不像人的臉上狠狠留幾個巴掌印。
我直接點開了語音罵道:“王八蛋,你早知道這事情了吧?為什么不提前告訴我們?”
“告訴你有用嗎?”音響里傳來簡短而冰冷的聲音:“禮貌點,叫大哥。”
不滿足這家伙的要求,他能隨時掛了語音。我看看四周無人,趕緊壓低聲音叫了聲大哥,然后繼續罵道:“王八蛋,他們到底去哪里了?”
“他們的事你就別打聽了,暫時應該還沒危險,以后你或許有機會知道。至于鋪子的事抱歉,胖頭家在天津,鋪子房子價值高,賣了就賣了吧。”
白儒不打算說的事情,就是把他切成十八塊也問不出來。他愿意跟我啰嗦,說明我的事情有眉目了,所以我也沒白費力氣,直接問道:“我家鋪子怎么辦?”
“我替你倆接了一個活兒,月底前會找你們,幫人把事情辦了就有人替你把鋪子贖回來。“
雖然明知道這件事肯定是個火坑,但見祖傳的鋪子有機會保住了,我嗓子眼里懸著的石頭也算落到了胸口。
白儒家算是行業里的巨頭,巨到我認識他這么多年,都不太清楚他的來歷。只知道天文地理、風水八卦、奇聞怪錄幾乎沒有他不懂的,甚至連所謂的奇門遁甲,這家伙都知道一點。而他們白家掌舵的人,在江湖上地位很高,歷來都被尊稱為“百曉先生”。
所以我順便問了問李明月胸口上的怪異人臉是怎么回事。白儒沉默了很久,半晌才說道:“如果猜得沒錯的話,她應該是服用了一種異果,不過我建議你老老實實做個鄉下神棍得了,這種事你倆趕緊撒手,介入太深小心回不了頭。“
我嗤之以鼻:“就像你現在這樣,整天拿不想牽連我們當借口,然后躲著一個人玩?”
音箱里淡淡的飄來幾個字“不和沒文化的人一般見識。”
我從小也的確沒有正兒八經的上過學堂,當時家里有些新華字典、三字經、老人家語錄一類的書籍,老爺子將就用這些東西教會了我的啟蒙教育。而至于生理衛生課,老爺子丟了本金瓶梅過來,看完就算是結業了。
所以“沒文化”算得上是我的軟肋,我惱羞成怒的對著電腦大喊:“老子是從小讀私塾,學老人家語錄長大的!”
白儒那邊果斷下了線,張胖頭這會正好把李明月抗了回來,李明月似乎沒搞明白情況,不住的掙扎,我直接問道:“你是不是吃了什么果子,然后才變成這樣?”
顯然白儒的猜測正確了,一聽到這話,李明月立刻安靜下來,然后直勾勾的看著我,輕輕的說道:“救我。”
冷靜下來的李明月很快說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原來她在三年前患了絕癥,甚至醫院已經下了最后通牒,就在彌留之際,她婆婆突然拿出一個人形果實讓她吃了下去,沒想到她的病竟然好了起來。誰知道自那以后,她就經常開始做夢,夢中的內容都是一個男人瑣碎的生活,更不可思議的是,她的左胸上長出了一堆青筋,而青筋的樣子活脫脫就是夢中男人的輪廓。
讓人受不了的是,這個男人在她腦海中出現得越來越頻繁,甚至讓她渾渾噩噩一度認為自己就是這個男人。所以她索性切了左乳,生活倒是平靜了一段時間,直到這個男人的輪廓重新出現,以前噩夢般的日子又開始輪回。
“我知道這個男人叫杜長壽,是個木匠,他生活的地方就叫清河鎮”,李明月自嘲道:“你信嗎?這個鎮子的一切我都覺得熟悉,甚至我從沒學過木匠,但是你要是給我一堆木頭,我保證能給你做出家具來。”
她再次打量了一番店鋪,認真的說道:“我好像還在夢里見過這個鋪子,只是在夢里的時候好像是間成衣鋪。”
這事玄乎了,她的話讓我脊梁一寒。因為平陽陰事鋪的前身確實是間成衣鋪子,而且時間過了上百年,除了我們家的人,鎮子上幾乎都沒人清楚這事。
如果不是有人刻意做套子來坑我,那么這件玄乎的事情十有**就是真的了。
大膽假設小心求證是我的風格,我翻出電話,給鎮子里的杜木匠撥了過去,詢問之后確定他們家果然有個叫杜長壽的祖宗,只是大約是民國初年上雷公嶺清明祭祖時候失了蹤。
我猛然想起我曾祖父巫致遠,也是在民國四年清明祭祖時候出的事情,渾身忍不住顫抖起來,如果兩者之間有聯系的話,那么被巫致遠刻意封存的秘密似乎已經向我們打開了一扇窗戶。
此刻我早把白儒那句“回不了頭”的提醒拋在腦后,一個勁的追問那枚人形異果的來源。
提到這件事,李明月就一口咬定不知道。只說婆婆已經去世,問得急了才說如果我們能治好她的這個怪病,她可以告訴我們在哪里有可能找到答案。
我把她安排到后面閣樓住了下來,拉著胖頭就鉆到地下室。
地下室約莫三十平米,算是平陽陰事的數據庫,里面放滿了歷代掌柜收集的各種文獻雜書,甚至還有一大堆散發著霉腐味道的竹簡。
我們倆埋頭苦干,胖頭一個勁的抱怨讀書時候都沒這么干過。一直找到半夜,張胖頭瞌睡惺忪的眼睛猛然睜大,驚喜的叫了起來:“找到了,這書上好像說的是這事兒“,我趕緊抓過他手中一本線裝的小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