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忙碌半生,追求的不過那點錢財名利,而有些人,天生就擁有那些令人羨慕的東西。
可她偏偏沒有愛情。
鐘心妍就是這樣。
她第一份婚姻的失敗,讓她以為她這輩子都不可能有一個疼她愛她的男人了。
可現在風間城的表現,卻讓她意識到,他,愛她。
從剛才風間城閃身擋在她面前,怕她被水濺到的時候,鐘心妍就確定了。
浴池內的林姑,似乎也看到了這一幕,冷冷哼了一聲,不過立馬就游著仰躺著泡在了池水中。
在她看來,反正鐘心妍活不了多久,她又何必跟一個死人爭風吃醋呢?
反倒是她終于實現了自己的愿望,接下來只需要考慮,怎樣讓賀城慶完全忘記她就夠了。
水,很舒服,蒸騰的蒸汽,也很舒服。
她泡在水中,情不自禁的就有種想睡覺的感覺。
看了眼潛心享受的林姑,鐘心妍冷冷的說:“有什么話,就趕緊說,我有些累了,想去休息。”
“坐下說吧,躺在藤椅上,會舒服點。”
風間城一邊說著,一邊主動躺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鐘心妍沉默了會,也躺在了另一張躺椅上。
她坐好后,風間城把一本書放在了兩人中間茶幾的桌面上:“這是你的彩禮,拿好了。”
鐘心妍根本不用看,就知道里面包著的是那本《古蜀四籍》,冷笑一聲:“還是算了吧。就在今天,已經有人因為它而死了。你還想讓它害死多少人?”
“他沒死,只是被打傷了而已。我不是不想給你,是沒法給,因為我答應我父親,要在婚禮上拿出這本書,所以我才派人拿回來。”
風間城頓了頓,輕聲說:“但這次,我絕不會拿回來了。”
鐘心妍沉默了會,還是接過了那本書。
她為什么要這本書?
那就是因為她得到消息,沃登,也就是風間城的父親,很可能就是西方年幫的幫主。
也就是,金倫加的王。
當初江湖動蕩,不愿意臣服蒙古鐵騎的一部分人,遠走西方,重新創辦年幫。
據當局推斷,這些人在離開時,帶走了一部分《古蜀四籍》。
古蜀四籍為什么不止四本,沒人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很大一部分的古蜀四籍,都在西方年幫手中。
為了確定沃登是不是金倫加的王,最好的辦法就是知道他有沒有這些書。
所以鐘心妍在被風間城求婚時,才要用古書做彩禮。
而沃登呢,也真的拿出了這本書,證明了他的身份,也證明了,所謂的金倫加,就是西方年幫。
鐘心妍讓小柯一定要把書送到蘇北,交給楊動,就是因為只有把書交在他手里,才能萬無一失。
當然了,紅白墻中更安全,軍方也安全。
但一旦發生了什么,比如要求用這本書換回無期兩人,那只有書到了楊動手里,才有可能再吐出來。
不過書還是被截回來了。
但讓鐘心妍安心的是,這些人也并沒有為難鐘無期的想法,很干脆就放了人。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也說明了《古蜀四籍》的重要性。
這樣重要的經書,風間城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交給鐘心妍?
別忘了鐘心妍是要把書交給楊動的,而風間城跟楊動之間,又是誓不兩立的。
所以在風間城告訴鐘心妍,說這本書就送給她,絕不會再拿回去時,她肯定不信。
她信不信,風間城也不在乎,事實上,他現在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了。
只是從茶幾下拿起酒杯,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輕聲問:“有沒有興趣,聽我講個故事?”
沒興趣。
鐘心妍很想這樣說,可她隱約覺得,鐘無期表現實在不正常,所以才皺眉點了點頭:“你說。”
“這個故事,基本都是從林姑那里聽說的。”
風間城說著,看了眼浴池內的林姑。
她已經睡著了,很恬靜的樣子。
鐘心妍也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的問道:“她今年,究竟有多大了?”
女人都是有好奇心的,鐘心妍也是。
從知道林姑就是之前照顧風間城的保姆后,就以為她今年至少也得在六十多了。
可在此時看她的面龐,鐘心妍又覺得她最多三十歲。
“她比我大二十歲。”
風間城舉起酒杯,沖鐘心妍晃了下,自己喝了下去:“我今年二十七了。”
風間城今年三十歲了,林姑比他大了足足二十歲,也就是說是個快五十歲的老女人了……絕對算是個老女人了,可她現在的樣子,怎么也不像那個年紀的。
錯愕之后,鐘心妍心里更泛起了一股惡心。
鐘心妍覺得,如果她是個男人的話,只要一想到林姑已經是個老太婆,哪怕她再漂亮,也會感到惡心的。
似乎看出了她的惡心,風間城笑了,開始講故事。
這是他的故事,從他記事開始就一直講,講他上學,講他在面對優秀哥哥時候的壓力。
從他純正,講到他變壞。
從他還是個懵懂無知的孩子,講到他一手掌握大雪苑。
這個故事很長,足有二十多年。
甚至連他被林姑哄騙,再到后來無法徹底的無法離開她,也毫無保留的說了。
當然了,他也說了大雪苑的那些秘密,和沃登出現后他的心思。
剛開始時,鐘心妍還是漫不經心的聽著,畢竟不管是誰落到她當前的處境,都不會有心情聽故事的。
但在不知什么時候,鐘心妍卻被風間城的故事吸引了。
他,還在說,鐘表,還在走。
天很快就黑了。
“我知道,你嫁給我是被逼無奈,目的也是希望能打入金倫加內部,搞清這個組織的真面目。”
當風間城毫不避諱的說出這句話時,鐘心妍才發現,如今天已經完全黑了。
她已經看不清風間城的臉了。
“打開燈吧。”
鐘心妍說道。
“就這樣吧,我還挺喜歡這種氛圍的,有種偷偷摸摸的爽快感。”
風間城點上一顆煙,深吸了一口后,突然用力咳嗽起來,像是被嗆著了。
可隱約間,鐘心妍卻好像聞到了一股血腥味,不過立馬就被濃郁的酒香掩蓋了。
風間城又倒了杯酒,一飲而盡。
這一刻,她忽然覺得,風間城似乎不像是她想象的那樣。
抿了下嘴唇,鐘心妍點點頭:“那好,就不開燈,我聽你的。”
“謝謝。”
風間城道了聲謝,又咳了兩聲。
鐘心妍站起來,稍稍活動了幾下麻木的雙腿,下意識的看向窗外時,忽然心里一動,扭頭朝門口看了過去。
嚇!
鐘心妍猛地嚇了一跳,她看到,有個影子就站在門口,一雙眼睛正死死盯著這邊。
這個影子雙袖都空蕩蕩的,應該是今天婚禮上出現的無常。
婚宴結束不久,無常就走了,現在他又來了,就像一個無處不在的幽靈那樣,不聲不響。
風間城的故事,從婚宴結束后一直說到現在,鐘心妍聽的入迷,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來的。
不過她能確定,風間城所說的那些,無常都聽到了。
無常,絕對是沃登的心腹,風間城說出的那些秘密,對整個金倫加都是有影響的。
無常卻沒有制止他說出來。
這說明,他們絕不打算讓鐘心妍活下去。
只有快要死的人,才會守口如瓶。
鐘心妍一瞬間就想明白了這一點,竟然笑著舔了下嘴唇。
說實話,她現在對于死亡,并不是太在意。
眨了眨眼,鐘心妍剛想說什么,黑暗中的無常又倏忽間不見了。
鐘心妍緊緊皺起了眉頭,就聽風間城在那邊低聲問:“怎么了?”
他的聲音,有些有氣無力。
“沒什么。”
鐘心妍沒有告訴風間城,說他無常一直在聽著,只是搖搖頭就走了回來。
浴池里,林姑還在睡著,很香甜的樣子。
浴池水是流動的溫水,也是費心思搞出來的,可以長時間保持水溫。
鐘心妍卻有些奇怪,就算水溫再適合睡覺,在這種時候,林姑也沒法睡得這么香甜吧?
當然了,鐘心妍是不會傻乎乎的去叫醒這個女人的。
她知道,很可能林姑醒過來的時候,就是殺她的時候。
“剛才講到哪了?”
風間城忽然笑道。
浴池邊的鐘心妍抬頭說:“講到你的父親了。”
風間城笑道:“嗯,講到他了。我做過DNA檢測,確定他的確是我的親生父親。我也能看得出,他很希望我能繼承他現在的事業。可如果我能有所選擇的話,我寧愿沒有他這個父親。”
他的語氣很淡然,就好像看明白了很多事情一樣,卻又帶著一股執念:“心妍姐,說起來可能挺好笑的,直到現在,我還是認為我是賀家的人。我身披著賀家的榮譽長大,他……不過是我人生路上的一段風景而已。”
說道最后,已經有些沒力氣講話的他,語氣又高昂了幾分。
“我也覺得,你該叫賀城慶。”
鐘心妍沉默很久,才輕聲說:“如果累了,就不要說了。”
“不,我要說。”
風間城倔強的說:“心妍姐,我希望,在你心中我一直是那個賀城慶。”
他就是賀城慶,就該是賀城慶。
他該是賀家的人,哪怕身、體里沒有流著賀家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