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在有心事的時候,是睡不安穩的。
李襄陽現在就是這樣,身處野外,叢林中還有漏網的毒販,他就算是睡覺,都得豎著一只耳朵。
所以在聽到林映冰的叫聲后,他立馬從竹椅中蹦了起來:“怎么了?!”
話音剛落,他就看到了不遠處的那個人影,立馬拿出了手槍對準那人,厲聲喝道:“誰!”
那人聽他喊后,目光一下林映冰身上轉移到了李襄陽身上,聲音嘶啞又壓抑,再次問道:“你說,你叫李襄陽?!”
李襄陽雙眼死死盯著這個黑影的同時,眼角余光也在別處掃視,擔心會有別的人出現。
這樣一來,他的注意力自然沒有那么幾種,只覺得那個壓抑的聲音很是熟悉,便沉聲回答:“是,我就是李襄陽,你是什么人?”
“你說,你是九騰龍王中的智龍……李襄陽?”
那個人影又一次重復這個名字后,終于緩步朝這邊走了過來。李襄陽在背負內奸的黑鍋后,改名換姓為吳忘山。
知道他是李襄陽的人,除了楊動等寥寥幾人,根本沒別人知道。
平時守著外人時,林映冰也一直稱呼他吳忘山,只是剛才林總剛才卻是慌了,情急之下才喊出了他的真名。
現在李襄陽就算想否認也完了,嘴角突兀的露出一絲苦笑,舉著手槍的手慢慢放下。
李襄陽終于看出這人是誰了,苦澀的道:“鐘無期,你來了。”
“是,我就是那個李襄陽。”
李襄陽雙手舉著的手槍,慢慢落了下來。
他從這個人影的聲音里,聽出是誰了,嘴角浮上一絲苦笑:“鐘無期,你也來了。”
“嗯,我早就來了,在山里呆好幾天了。”
就好像見到多年的老朋友那樣,鐘無期緩緩走到竹屋前,儒雅的笑著。
他渾身都濕漉漉的,頭發貼在身上,看起來頗為狼狽。
“原來你就是鐘無期。”
林映冰上下打量了鐘無期一眼,道:“用不用進來擦擦雨。”
見鐘無期笑的溫和,林映冰登時不害怕了,就要招呼人家進竹屋時,李襄陽攔住了她:“拿著。”
“什么?”
林映冰一愣時,手里已經多了一把槍。
李襄陽頭也不回的看著鐘無期,低聲對林映冰說:“等會兒,無論發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要管,哪怕我被他打死了你也不要動手。放心,只要你不動手,看在楊動的面子上,他不會怎么樣你的。”
聽他這樣說,林映冰嚇了一跳:“你、你這是什么意思?”
“你不用再問了,按照我說的做就是了。”
李襄陽沒有再解釋什么,躲開林映冰后緩緩朝鐘無期走去。
林映冰到底要發生什么,可李襄陽不說,她也不知道該做什么,只好站在那兒,拿著手槍心驚膽戰。
看到李襄陽把手槍交給了林映冰后,鐘無期臉上的笑容更濃,眸中卻閃爍起了兇狠的殺意。
李襄陽走下高腳樓,來到距離鐘無期面前一米半的地方,停住了腳步:“楊動呢,他怎么樣了?老雷和小雪呢,為什么沒有和你在一起?”
鐘無期淡淡的回答:“楊動我不知道,他壓根就沒有來南疆。至于老雷和曲雪,他們也不會有危險的。你不用擔心他們……”
“我該擔心我自己對不對?”
李襄陽笑了下,又問:“楊動沒有來南疆嗎?那你們來這兒做什么?你們不是為了他才跑來這兒,要借著這次任務暗算他?”
“不得不說,你很聰明,可是你知道的太少了。”
鐘無期輕輕吐出一口氣,說:“我只能告訴你,楊動真的沒來嶺南。李襄陽,面對我,你不應該想別人的事情。”
李襄陽點點頭:“你說的確實有道理。”
鐘無期笑的更燦爛了:“你覺得,我不會殺你?”
李襄陽沉默,片刻后才說:“我了解你,知道你一定不會放過我。”
“你還真是了解我啊!”
鐘無期低聲吼出了這一句后,突然猛地揮拳,一拳就打在了他臉上。
李襄陽一下往后飛去,狠狠摔在竹屋臺階上,雨滴滴答答的下著,沖刷著他嘴角的血跡。
就站在臺階后的林映冰嚇了一跳,不等她有所反應,鐘無期已經飛快的撲了上來,一把采住李襄陽的頭發,右膝電閃般提起,狠狠頂在了他小腹上。
“嗯!”
李襄陽發出一聲悶哼,噴出一口鮮血。
鐘無期卻毫不留情,按著他的腦袋狠狠朝竹屋地板上撞去:砰!
一聲大響后,鐘無期又采著李襄陽的衣領一把丟了出去。
李襄陽頓時摔在泥水里,抬起頭看向鐘無期,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
林映冰下意識的,把槍口對準了鐘無期:“住,住手!”
鐘無期根本不理他,大步走到李襄陽面前,笑問:“怎么不還手,怎么,對以前的兄弟下不去手了?心虛了?”
李襄陽從水坑內慢慢爬起來,抬手擦了下嘴角的血,對林映冰說:“你把槍放下,這兒沒你的事,你別管。”
接著,他又把目光方向了鐘無期:“她是楊動的女人。”
鐘無期卻不理他,已經固執的看著他問:“我在問你,為什么不還手。”
李襄陽露出一聲慘笑:“因為我對不起你。”
“你還知道對不起我!”
鐘無期咬的牙齒咯咯作響,兇狠的沖上去一拳打在了李襄陽下巴上:“你該死!”
這次李襄陽終于還手了,他雙臂一架擋住了鐘無期的拳頭,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大聲道:“我對不起你,是因為我是雅布洛諾夫特工計劃的副隊長,那些隊友的犧牲,我必須承擔責任,是我沒保護好他們。”
李襄陽昂起下巴,眸中透著瘋狂的倔強:“所以,那些戰友的家人,不管是誰來揍我,我都心甘情愿,你也一樣。”
“如果我不只要揍你,還要殺你呢!”
“我會還手,就像現在!”
李襄陽大聲喊出這句話,隨后猛地用力,一下把鐘無期摔倒在了地上。
同時,鐘無期腳上的功夫卻也沒閑著,一腳絆在李襄陽膝蓋上,讓他也摔在了地上。
兩人又接著騰地站起,咬著牙看著對方,鐘無期忽然大笑:“哈哈哈,李襄陽,我還從來不知道你這么虛偽。”
“虛偽?這不是虛偽。”
李襄陽再次擦了擦嘴角,語氣平靜的說:“我會對戰友的犧牲責任,卻不會為了他們去死,因為我也是那場戰爭中的受害者,我不是內奸。所以你想殺我,我會還手。”
在聽到黃姍姍犧牲在雅布洛諾夫森林的消息后,鐘無期差點瘋了。
他陰險狡詐,為了達成任務不擇手段,但這不代表著他沒有感情。
每一個常年在生死間徘徊的人,心中都有一個感情支柱,鐘無期的支柱,就是黃姍姍:一個曾參與過九騰龍選拔的堅強女孩。
那個女孩在軍隊中很努力,身手也不差,但最終在九騰龍的選拔中還是落選了,不過她卻收獲了黑龍鐘無期的心。
這么多年來,鐘無期在執行危險任務時,常常會想他和黃姍姍退役后的幸福生活。
但去年,他的感情支柱、他的戀人卻死了。
死在了境外森林,連尸體都沒法完整的回來。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那次計劃有內奸。
李襄陽,就是那個內奸。
知道這個消息的那個雪夜,鐘無期喝醉了,他在屋子外面站了一個晚上,酒醒后才發誓,他一定會為戀人報仇,殺了李襄陽。
現在李襄陽就在他面前,他有什么理由不動手?
“你就只會狡辯嗎?”
鐘無期壓根不信李襄陽說的話,只希望能干掉他,再次沖了過去。
李襄陽正如自己所說的那樣,被鐘無期揍過一頓后不再客氣,幾乎是在同時也大吼了一聲,狠狠撲了上去。
兩個人狠狠撞在一起,用盡了最大力氣。
雨水在他們身上顫抖,泥水被他們濺的到處都是,沒有觀賞性可言,就是你一拳我一拳,每一拳都用盡最大的力氣,拳拳到肉。
在李襄陽反擊后,站在屋檐下的林映冰,就收起了槍緊張的看著下面。
李襄陽是什么身手,林映冰很清楚,他訓練那些手下時,她很多次都在現場。
李襄陽作為那些退役軍人的教官,曾不止一次的以一敵眾和那些手下對打,他的近身格斗干脆利落,打架還能打出美感來。
可現在的李襄陽,和鐘無期打架時活像只野獸,哪里痛打哪里,怎么狠怎么來,兩人不是插眼睛就是踹褲襠,就連抓頭發踩腳指這種下三郎手段都用出來了。
加上泥水四濺,遠處看上就跟兩個野豬對抗似的。
這讓林映冰有些目瞪口呆,沒想到華夏軍方的最佳士兵竟然就這樣打架……也太沒形象了吧?
她卻不知道,兩個技巧和本事相當的人,在搏命時只會用最快速最有效的手段,為了把敵人干掉,誰會顧忌打架的樣子好不好看?
說句不客氣的,多動一下手指兩人都覺得浪費!
嚴格的說起來,單就近身格斗這一項,李襄陽和鐘無期還是有些差距的,畢竟他比較瘦弱,體格不足。
要在同等條件下肉搏,李襄陽還真要輸鐘無期一籌。
不過,兩人的條件卻大不一樣。
鐘無期可是在叢林中待了好幾天了,先不說吃不好喝不足,那就連睡覺都成問題。
更別說不久前他還被古蜀王狠狠揍了一頓,還沒完全恢復了。
而李襄陽這兩天則一直在養精蓄銳,可以說精氣神都很充沛。
這樣一來,鐘無期就不是李襄陽的對手了。
打了十幾分鐘后,兩人從站著變成了躺著,一會你騎著我折騰,一會我壓著你翻滾。
最終,體力不足的鐘無期還是被李襄陽牢牢鎖住了腰,雙手掐住了脖子。
這樣一來,鐘無期用不上力了,李襄陽也緊咬著牙關,使上了最大的力氣。
慢慢的,鐘無期的眼前開始發黑。
“我終于要去見你了。”
絕望中一個念頭在鐘無期心里無限放大起來,使得他一下放棄了抵抗:“姍姍,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