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們來山里是走親戚還是找人啊?”
服務生一邊在單子上花著,一邊看似漫不經心的問道。
林映冰張了張嘴正要開口,一旁的姜穎搶先學著當地口音道:“走親戚啊,小時候和爺爺奶奶在這住。唉?以前在這里幫忙的阿柱哥咯,怎么不見他人,他不干了嗎?”
那服務生一愣,隨即笑了一聲:“你說阿柱啊,他早就不干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
姜穎站起身來,轉頭道:“冰姐,走吧。今晚我們回老家住,還是住那個旅店?”
“回老家吧,給奶奶一個驚喜。”
林映冰淡淡的笑了笑,現在根本不用姜穎再說什么,她也知道飯館不正常了,因為姜穎從來沒來過這,根本不可能可知道有什么阿柱哥。
她那么說,就是在試探服務生。
不過,就算知道飯館不正常,林映冰也做不了什么,她只能盡快離開,不和她們牽扯過深。
出了飯店,順著村里唯一的水泥地走了三分鐘,林映冰轉進一條小巷子里。
巷子里的一家破木板門前,有個頭發灰白的老頭,正拄著拐杖坐在板凳上愣神。
現在天色已晚,街上確實沒幾個人了,林映冰好不容易逮著個人,自然連忙過去詢問:“大爺。”
大爺的耳根子明顯不太好使,而且因為天黑也一直沒有注意到她。
林映冰只好湊近了再次大喊:“大爺!”
大爺愣了下,轉過頭來被林映冰的穿衣打扮嚇的一呆,隨后才緩緩開口:“怎么啦,娃兒?”
大爺說話的口音,和旅店老板娘一樣,一聽就是本地人。
林映冰拿出一盒好煙,遞了過去:“大爺,我們向您打聽一個人。”
大爺把煙推回去,露出缺牙的笑容:“不抽的,不抽的,年紀大了,學不會喲。你打聽誰呀?”
“她叫李秀秀,今年得五十多歲了,一個人住,有個侄子是當兵的。”
說到這,大爺就知道她說的是誰了,笑道:“啊,你說的是李家小姑啊,她就住在山對坡,那邊圍著籬笆墻圈著雞的就是她家。你們也是來找她的?”
林映冰眉頭一皺,問道:“大爺,還有別人跟你打聽來?”
大爺顫悠悠的點點頭:“這么多年來,除了小陽和他幾個戰友每天都回來,還沒有外人來找過她哩。不過這兩天可就奇怪了,前兩天還有幾個城里人和我打聽過她。”
大爺拄著拐杖站起來,走到巷子口,似乎要給她們指路:“姑娘,你倆是小陽的朋友吧?”
林映冰笑了笑:“小陽?大爺,您是說李襄陽吧?”
“對,對,就是他,小陽爹媽都是文化人,起的名字也好聽。”
大爺連連點頭,又開始嘟囔:“大家都說小陽在外面當了兵,掙大錢了,所以好幾年前就要拉著他姑去城里享福。可他小姑倔啊,死活不去。小陽小時候我就看出他能長出息,可惜他爹媽走得早。”
林映冰側耳聽著,大爺說的正宗鄉音,她只能聽個七八分懂。
大爺還在喋喋不休,好像很久沒和人說過話的樣子:“小陽命不好,爹媽剛走了,他叔也走了。只剩家他小姑和他。李家小姑實在啊,幾十年也沒再嫁去,直到把小陽養大。山上人都知道,小陽他姑,對他就跟親娘一樣。”
原來,當年李襄陽三歲就沒了爹媽,之后直到十歲,他都是被姑姑撫養長大的。
直到十歲那年,他父親的老戰友,也就是謝廣輝那家伙,把他接到了軍區大院生活。
當初謝廣輝就想把姑姑一塊接走的,可她死活不愿離開。
李襄陽被接走后,就認識了謝銀翹,之后就走上了一條暗戀的不歸路。這才發憤圖強,一路努力,最終被將教官看中,培養成了九騰龍之一,成為華夏最頂級的特工。
之后李襄陽也說要把姑姑接到城里,只是這些年來,她早就習慣了鄉下的生活,一口氣拒絕了去城里的要求。說她反正也沒多少年好活,就和她丈夫死在山里也挺好。
矮虎山雖然窮,但人卻都很實在,大家也都很照顧李家小姑。
前兩天有人來打聽,大爺還以為是小陽終于說動了老人家,要把她接到城里了呢。
大爺絮絮叨叨的說完李襄陽的身世后,已經拄著拐杖走到了巷子頭,站在大道上指著遠處一家籬笆院道:“看到沒?那就是他家。”
“唉,謝謝大爺。”
林映冰連聲道謝:“我們自己過去就行了大爺,您早點回去休息。”
“有人在嗎”
等大爺走了后,姜穎推開虛掩著籬笆墻,走進了院子里。
院子和大多數農村一樣,北邊兩間泥胚房,東西各有一間廂房。而主臥大都是北邊靠東的房子。
院子里也只有這間房子門縫里透著光。
“有人嗎?”
姜穎來到門前,敲了敲木板門。
過了片刻里面才傳來一個蒼老的女聲:“誰啊?”
林映冰回道:“是我,姑姑,我是、我是襄陽的朋友。”
“襄陽的朋友啊,等等哦。”
里面傳來一聲回答后,就是窸窸窣窣的聲音。又過了片刻,房門在打開,露出了一個穿著厚重棉衣的老婦人。
“姑姑,我是襄陽的朋友小冰,她是小穎,是我的妹妹。”
林映冰趕緊自我介紹,又問道:“我能進去嗎?”
姑姑上下打量了林映冰一眼,咧嘴笑了:“你是小陽的朋友啊,是女朋友嗎?”
“啊、啊,對,是女朋友。”
“你姓謝吧”
“是的。”
林映冰抿了抿嘴角,知道姑姑為什么以為自己姓謝了,笑道:“我名叫謝銀翹,乳名叫小冰。襄陽他一直叫我銀翹的。”
李襄陽平時和姑姑通話時,看來經常和她說起謝銀翹,要不然她不會以為林映冰就是小謝的。
“原來真是小謝啊,進來,進來,小陽每次打電話都跟我說起你呢。唉,小冰這名字也好聽啊,他咋不告訴我呢。”
姑姑立馬熱情起來,拉著林映冰的手就往屋里走。
房間是土磚地,要是用鏟子挖,一定挖起一層泥土來。
門正對的墻前擺著一張大木桌,兩邊擺著兩張太師椅,扶手已經沒了。木桌后是一排用紅磚壘砌,以青石板當桌面的案子,上面擺滿了柴米油鹽,鄉下零嘴點心什么的,案子的右邊盡頭,還放著一臺電話機。
墻上還掛著幾張黑白軍裝照,是很古老的照片,應該不是李襄陽的。
房間左手邊則是燒的不旺的鐵爐子,上面蓋著燒水的鐵壺,壺后正呼呼冒著熱氣。
右手邊則是一張老式床頭柜和一張木板床。
總之,這是間相當常見的鄉下房間,有些臟兮兮的卻很寬敞。
讓人眼前一亮的是,床頭柜這邊的墻上,掛著一個大尺寸的液晶屏幕,床尾那邊還擺著一臺很新的大冰箱,左邊角落還立著一架空調。
看來老人家雖然不愿意跟著李襄陽去城里,但對他的孝心卻沒有拒絕。這些東西應該都是李襄陽布置的。
“等會我給你們開空調啊,我年紀大了,吹不慣這東西,平常有客人來才開開。你們一直在外面也挺冷了吧?”
拉林映冰進來后,姑姑就張羅著去開空調,打開后又搬來幾張椅子張羅著兩人坐下,接著又去給兩人倒水。
“不用了,姑姑,我們剛吃過飯,還不渴,你也別忙活了。”
林映冰趕緊攙住姑姑,沖姜穎使了個眼色。
姜穎會意:“林姐,我去旅店那邊等你啊。”
“唉,孩子,別著急走啊,再坐會,外面這么冷的天。”
姑姑連忙讓姜穎也坐下。
姜穎放下手中的背包,不顧姑姑的熱情挽留出了屋子,關上了房門。
背包里,有林映冰為姑姑買的禮物,一些營養品,還有一根野山參。
轉身向院子四周掃了一眼,姜穎很快就出了籬笆墻,快步走進了小巷內。她沒看到有什么人在四周,卻能感受到有人在暗中看著這邊,而且還不是一個人。
姜穎的感覺沒有錯,在她順著來路返回去小旅店那邊時,籬笆墻西邊五十多米處的樹林中,有幾個黑影站了起來。
其中一人拿出了呼叫機,低聲說道:“那兩個女人的確是來找目標的,其中一個剛走,另外一個還沒出來。明白,隨時準備著!”
那人剛扣掉電話,他的一個同伴就低聲問道:“那倆女人是什么來歷”
那人攥了下手機,很納悶的語氣:“其中一個是蘇北明輝集團的老總,叫林映冰。奇怪,她怎么會來這兒了,和智龍又是什么關系”
在幾個人影心里納悶林映冰是誰,為什么會來這兒時,她正坐在床沿上和姑姑說著話。
等兩人都坐下了,林映冰才有機會仔細觀察這個五十多歲的可憐女人。
和普通農村婦女一樣,姑姑長了張樸實的臉,額頭上的皺紋卻深的像老了十多歲。
她的手很粗糙,窩在一起時林映冰明顯能感受到她手指上粗糙的死皮和裂紋。
穿著花紋棉衣,握著林映冰的一只手,姑姑的眼神里全是喜悅:“以前在電話里就總聽小陽說,說你多漂亮多漂亮,姑姑那時候還不信,現在一看才知道,那孩子還撒謊了,你比他說的還漂亮喲。”
林映冰也知道自己漂亮,而且平常沒少人這么說,但此時聽樸實的姑姑說這話,她心里還是有些驕傲的。
甜甜的笑了下,林映冰道:“姑姑,我給你帶了點營養品來,就在包里,我去給你拿。”
“不急不急。”
姑姑沒舍得松開林映冰的手,問:“小冰啊,你今年多大了?”
“我啊,今年二十四,年后就二十五了。”
林映冰脫口說出自己的真實年齡時,姑姑有些發白的眉頭微微皺了下,隨即舒展開來:“丫頭,你的手保養的真好。”
林映冰有些適應不了姑姑的談話方式,上一句剛說著年齡,下一句又蹦到手上去了,訕笑一聲回答:“我平時就坐在辦公室內,也不做什么家務。”
她說到這兒時,姑姑忽然嘆了口氣,松開了她的手。
林映冰一愣:“姑姑,怎么了?”
姑姑換上了苦笑,眸子中滿是苦澀:“丫頭,你不是小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