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絕不禁皺了皺眉,將那兩樣東西卷在袖子里,低聲道:“你先不要睡,等我片刻。”
說罷便閃身出門,眨眼功夫又從外面走了進來,將一碗微涼的瘦肉粥和一包核桃酥放在了桌上。
“駙馬……你……”鳳凝煙驚喜極了,若不是此刻身份不容許她靠近沈凌絕,她真的好想撲進他懷中,好好的吻一吻他的唇、他的臉……
“煙兒,”沈凌絕略有些生硬地喚著這個他本就非常熟悉的名字,露出一絲微笑,“有沒有人告訴你,你笑的時候,很好看。”
鳳凝煙的心,仿佛被重重擂響的戰(zhàn)鼓,幾乎跳出她的喉嚨。
她背過身去,淚水無聲無息決堤的時候,沈凌絕已經(jīng)悄然推開門離去……
她甚至都沒有聽清他最后說的一句話。
他說:“明天我再來看你。”
涼涼的燙傷膏抹在手上,消減了不少痛楚。
在沈凌絕走后,鳳凝煙聞著桌上瘦肉粥和核桃酥的香味,才覺得饑腸轆轆。
但是看那碗盤的規(guī)格,似乎不是公主駙馬所用,卻也不是尋常下人能用的上的,看來,應該是一些有臉面的家仆使用的東西。
她本不想吃,但轉身離開桌子的時候,心里卻忽然生出一個念頭……
于是她吃了兩塊核桃酥,就著碗邊喝了半碗瘦肉粥,什么都沒有收拾,便回到床板上睡覺了。
次日一早,監(jiān)視她的女使推門進來,想叫鳳凝煙去干活,卻一眼看見了桌上的吃食。
女使頓時冒火,抓起一根柴禾棍就打鳳凝煙:“賤婢!你竟然敢做賊!怪不得昨天廚房做給蕭姑姑的瘦肉粥、核桃酥不見了,原來是被你偷來了!”
鳳凝煙咬著牙,隨那女使一通亂棍,只有一句話:“這不是我偷的!”
很快,這件事就鬧到了段華音那里,段華音聽說鳳凝煙竟然偷吃東西,連連冷笑,帶著蕭姑姑等人便來到了錦春院的柴房。
婆子、侍女們七手八腳將鳳凝煙綁了,令她跪在段華音的面前。
段華音坐在柴房門外的石凳上,冷聲道:“云煙,本公主看你可憐才收留你,想不到你竟做出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還敢抵賴,真是太讓本公主失望了!這么多眼睛看著,本公主不能不罰你,都是你咎由自取的。”
話音一落,旁邊那兇神惡煞的女使婆子就提來半桶鹽水,從桶里拿出一條還滴水的皮鞭,揚手就向跪在地上的鳳凝煙打去。
響亮的鞭聲,一聲聲炸響在鳳凝煙的身上,瞬間就在她背上打得皮開肉綻。
鳳凝煙死死咬著牙,抬起頭望著段華音,露出一絲輕蔑的冷笑。
“公主,我的手已經(jīng)成了這個樣子,什么都不能碰,怎么偷東西?你若要秉公處置,為何不問問這些東西到底是誰拿給我的?”
段華音一聽,不由驚愕地望向鳳凝煙:“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說話間,女使婆子又揚起皮鞭,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打向鳳凝煙。
就在這時,人群外忽然傳來一聲憤怒的呵斥:“住手!”一塊雜色的鵝卵石便閃電般襲向那女使婆子。
婆子慘叫一聲,皮鞭落地,左手捧著右手的手腕哀嚎著后退,只見她的手腕淤青一片,正是被鵝卵石不偏不倚地擊中了。
緊接著,沈凌絕已推開圍在四周的仆役們,扯下身上的披風將鳳凝煙破爛的衣衫裹住,將她掩在懷中,看著呆愣的段華音道:
“這些食物是我拿給云煙的,并非她偷盜,是因為昨晚我來送燙傷膏藥,發(fā)現(xiàn)她桌上的食物都是發(fā)霉變餿的東西,這才從廚房拿了別的東西給她。”
“什么?是你……寧玦,你是我的駙馬,怎么可以……”段華音不敢相信,這些食物竟然是沈凌絕拿來的,而且他昨晚還掛念著鳳凝煙的傷,親自給她送藥!
她望著鳳凝煙,眼睛里的妒火像是隨時要竄出來吃人一樣。
沈凌絕沒有解釋昨夜來送藥的事,冷然道:“是啊,這里是南疆公主府。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但宮主竟然這樣苛待下人,不分青紅皂白就濫用私刑,難道公主府是法外之地?難道因為我是你的駙馬,就只能眼睜睜看你冤枉無辜,草菅人命?”
鳳凝煙卻任由沈凌絕抱著她,充滿挑釁地看著段華音,嘴角露出一絲譏諷的淺笑。
是啊,她是故意留下這些東西,這些證據(jù),好讓人發(fā)現(xiàn),讓段華音來尋釁鬧事。
這樣,以沈凌絕的為人,絕不會任由一個弱女子被冤枉,他一定會站出來,也一定會質疑段華音的所做所為,質疑她的人品。
段華音看見鳳凝煙的笑容,立刻意識到自己中了她的圈套,不由悔恨交加,急忙對沈凌絕解釋道:
“寧玦,你聽我說,我待下人寬厚,府內人人皆知,可是對于犯錯之人,我也不能姑息養(yǎng)奸。這還不都是因為怕縱容一人、便壞了規(guī)矩,帶來更大的禍端嗎?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你這樣苛責我,豈不知我也是為難的呀……”
沈凌絕不理她,見鳳凝煙已經(jīng)痛得滿頭冷汗,忙掀開她背后的披風看了一眼,這一看,他只覺得汗毛直立。
她單薄的衣衫都被打破了,那沾了鹽水的皮鞭,鞭鞭入肉,此刻鳳凝煙背上的三條傷痕,血流不止。
“駙馬,你不要責怪公主,奴婢不疼。”鳳凝煙見他皺起眉頭,一臉心疼的樣子,心中無限滿足,只想安慰他,叫他不要難過,卻不敢貿(mào)然伸手撫平他緊蹙的眉心,只好對他溫柔地一笑。
沈凌絕沒想到這個出身青樓的丑婢竟然如此剛強,如此懂得寬慰別人。
相比之下,冤枉了人還在砌詞狡辯的段華音,卻顯得無比猙獰丑陋。
他扶住了鳳凝煙的肩膀,走到段華音面前道:“公主說過,煙兒對我們的近身侍婢,忠心耿耿。既然如此,公主應該不介意讓她留在我身邊伺候吧?”
段華音和鳳凝煙同時愣住,驚愕地望向沈凌絕。
誰能想到沈凌絕這樣豐神俊秀、高貴清冷的人,竟然會主動跟公主要一個丑陋的婢女近身伺候?
段華音結結巴巴了幾下,笑容都僵到快要抽筋,才崩出幾個字:“可是……她受了傷,怕是伺候不周,手上的膏藥也要污了駙馬用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