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樣的夢，沈凌絕和誰都不能說。

好容易捱到與朝臣們早朝議事完畢，面對一大堆的奏折，他卻毫無心思批閱，無奈只得丟下公務，叫上景棋和楚昭，微服離開上陽行宮，到附近的圍場里騎馬去了。

鳳凝煙這天早上接見過妃嬪們之后，小勤子便得了言光祿的消息，忙告訴鳳凝煙，皇帝帶景棋和楚昭出去賽馬的事。

“一大早……連奏折也不批了，他就去跑馬去了？”鳳凝煙聽得詫異至極，聽著這行為，怎么也不信這是一貫喜怒不形于色而又沉穩冷靜的沈凌絕所能做出的事。

可這是言光祿帶來的話，那絕對錯不了。

鳳凝煙不禁想到他做噩夢的事，一顆心都懸了起來，便讓小勤子在上陽行宮的馬廄門口等著，只要沈凌絕一回來，立刻來報。

蘭珠看著她魂不守舍的樣子，也是心疼，既心疼鳳凝煙，也心疼她腹中的孩子。

“娘娘，您昨夜就一夜沒睡，強打精神見了妃嬪們，這會兒還不去補覺，您受得了，孩子受不了啊。您要是再不去補覺，我可就叫葉太醫來了。”

鳳凝煙聽了，不由苦笑：“天不亮就叫了葉太醫一次，這會兒你也好意思再去麻煩他？”

蘭珠嘟嘴道：“娘娘，去睡一會兒吧，皇上那兒您不必擔心，他是誰啊，能被一個噩夢嚇出毛病嗎？去騎馬一定只是一時起了玩心。”

鳳凝煙聽了，也只好如此安慰自己，誰知道沈凌絕什么時候回來，她硬撐著、等著，豈不委屈了肚子里的孩子？

她只得回到床上躺了一會兒，而且她實在太困，本來只是應付蘭珠，結果自己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這時節天氣越來越熱，太陽也越升越高，但沈凌絕在日頭曝曬下出了一身汗，策馬時被風吹著，倒也不覺得熱。

最后弄得一身汗，這才算發泄出心中的郁悶，舒服了些，這才策馬返回上陽行宮。

剛到了馬廄，就看見小勤子站在馬廄門口站立難安，沈凌絕疑惑片刻，便知道定然是鳳凝煙叫小勤子來等著他回來的。

果然，小勤子一看見沈凌絕，上前就行禮，說皇后讓他來等，皇上可算是回來了。

景棋見他憋得臉紅脖子粗，笑道：“看來你也等了許久，還不趕緊上茅房去？”

小勤子尷尬急了，那臉就更紅了，急忙告退，一溜煙兒跑到馬廄的茅房去了。

沈凌絕看得可笑，但是就看小勤子這憋急了都不敢離開的勁兒，他也知道，鳳凝煙必定是太擔心他了。

他下了馬，將馬韁繩交給楚昭，便轉身往行宮里走。

景棋忙跟上前去，問道：“皇上，您是去千秋殿，還是去椒房殿？”

沈凌絕側目瞪了他一眼：“沒見小勤子在這里曬得臉都黑了嗎？皇后娘娘必定是擔心朕，朕先去看看她，再去千秋殿批折子。”

“是。”景棋笑了笑，問道，“不過皇上今天突然去跑馬，這也確實不像您了，屬下也好奇，到底是哪一道折子讓您煩心呢？”

沈凌絕緘口不言，默默往前走。

到了椒房殿外，守在外面的雨潺已經看見了沈凌絕，急忙進去稟報。

沈凌絕站在苑門外，見雨潺那么高興，心中更是自責。

就因為他的一個噩夢，他半夜起床離開了椒房殿，離開了鳳凝煙，想必她是睡不好的。

他下了早朝又去跑馬散心，可卻沒有想過，這消息被鳳凝煙知道之后，會有多擔心？

他心中酸楚，整理了一下心情，便步履輕松地往里走去。

這時，鳳凝煙還正在睡覺，蘭珠見雨潺面帶喜色進來，正要問，雨潺已經喜不自勝地喊道：“娘娘，娘娘，皇上回來啦！”

殿內本來十分安靜，雨潺那嫩生生的腔調又高，這么一喊，鳳凝煙一驚，便醒了過來。

她本就是穿著簡單的常服和衣而眠，這會兒聽見沈凌絕回來，一高興，掀開被子，下了床，穿上鞋便往外走，還沒走過月亮門，就撞進了快步走進來的沈凌絕懷里。

他急忙扶住了她，她仰起頭看著他，見他臉色紅潤，帶著微笑，這才放心：“凌絕，你沒事了嗎？”

沈凌絕聽了，就知道她一直擔心他，更是內疚，將她扶住，二人坐在軟榻上。

“我無事……這不是太久沒有騎馬射獵了，今日一時技癢，便去松松筋骨。我又怕告訴了你，你也吵著要去，這才沒告訴你。”

鳳凝煙本來就想開門見山問他此事，沒想到他倒是先說了。

可是這個答案，她卻是非常不滿意。

她低下頭，壓下了心中那一絲被騙的不快，才抬頭揚起一抹柔和的微笑。

“凌絕，我嫁給你雖然不到一年，可是咱倆卻是彼此的知己，心有靈犀一點通，彼此坦誠相待，是不是？”

這話說的讓沈凌絕有些尷尬，這善意的謊言被妻子拆穿，倒顯得他連撒謊也不會似的。

他嘿嘿一笑，道：“那是自然的。”

鳳凝煙也嘿嘿一笑：“那好，咱們夫妻倆就開誠布公吧，你半夜離開椒房殿去千秋殿，是因為那個噩夢，對嗎？”

沈凌絕臉都拉長了，但也不好意思再說謊，只好點點頭。

鳳凝煙又問：“那個噩夢讓你心情很差，所以早朝之后，你連政務都無心處理，這才帶景棋和楚昭，策馬出宮，也算是發泄一下心中的郁結。調整好情緒，才回來見我。對嗎？”

沈凌絕聽了，不禁苦笑，揉了揉眉心道：“娘子，為夫錯了……你別再說了，再說我更汗顏了……”

鳳凝煙見他竟承認了，心頭不禁一疼，輕輕握住他的手：“凌絕，你告訴我，是不是又是你認識我以前做了一年多的那個夢？”

她終究是問到了這個夢，沈凌絕一想到那個夢境，就頭皮一麻。

他實在不愿意再想起鳳凝煙用匕首刺進他胸膛的情景，不禁握緊了她的手，道：“不是那個夢，你不要擔心。葉先生不是說了，我最近確實肝火旺盛，心氣焦躁，我今晚睡覺之前一定記得吃安神藥，絕不會再做惡夢了。”

鳳凝煙搖了搖頭：“我聽見你喊我的名字，既然和我有關，你能不能告訴我，那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