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凝煙笑了，于是就不賣關(guān)子。

“那虞朔自以為和我父親交戰(zhàn)上百次，便了解鳳家用兵之道、熟悉鳳家槍法，段流韶學會了便能贏。可他們不知道的是，無論是鳳家槍法、陣法還是用兵之道，都講究一個‘變’字，從來不會重復同樣的路子。”

“一種軍陣用過以后，就會重新調(diào)整，不會原封不動再上戰(zhàn)場。槍法也會不斷創(chuàng)新改變，兵法更是絕不重復照搬，務求出其不意。那虞朔以為總結(jié)經(jīng)驗就夠了嗎？遠遠不夠呢。”

若是鳳凝煙不說，沈凌絕當真不知道鳳家百戰(zhàn)百勝的秘密竟然是一個“變”字。

他聽了，心里大是輕松，但是眉頭還是沒有徹底舒展。

鳳凝煙見他吃飯匆匆忙忙，顯然還有別的煩心事，便追問起來。

沈凌絕這才說道：“劉駿和莊篤行在千秋殿等我，早膳后我便要去皇莊看看。”

“去皇莊干什么？”鳳凝煙疑惑地問。

現(xiàn)在太陽都這么高了，到了皇莊剛好正午，大老遠跑去總不會是為了曬太陽。

沈凌絕看著飯碗中的粥飯，只覺得粒粒可貴，嘆息一聲，道：

“我們是要去皇莊看麥苗。眼看到了麥子成熟的季節(jié)，離京路上就看見麥苗已經(jīng)抽穗，很快就要收成。京兆府在京城附近村鎮(zhèn)發(fā)現(xiàn)了蝗卵、蝗蝻的跡象，但是說并不嚴重，不至于鬧成蝗災。我怕下面的人匯報的時候隱瞞實情，就想親自去看看。”

“蝗災？”鳳凝煙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誰不知道蝗災鬧起來，萬頃良田也是一掃而光，一粒糧食也不留的。

京城附近對于蝗災的防范已經(jīng)夠嚴密，卻還是出現(xiàn)了蝗蟲的跡象，一旦有了蝗蟲的蝗卵、幼蟲蝗蝻，那么成不成災，可就不是人說了算的。

如果真有官員害怕背負失職的罪責而欺上瞞下，或抱著僥幸心理，那到時候受苦的就是百姓，掏空的就是國庫。

鳳凝煙立刻把蘭珠和雨潺叫進來，吩咐道：“速速為皇上和本宮準備一套樸素的常服。”

“煙兒，你也要去？”沈凌絕忙站起來，想要叫住蘭珠。

鳳凝煙故作輕松地笑笑，道：“你要去皇莊看情況，自然得微服出行吧？若全都是男子，不免引人注目，惹人懷疑。若是夫妻倆帶著家仆游玩，這才說得過去。”

沈凌絕皺眉道：“你也不看看你肚子多大了，不許鬧。”

鳳凝煙嗔道：“就是肚子太大了，才怕孩子大不好生，我多走動散心，才利于生產(chǎn)。你以為把我放在行宮里就是對我好嗎？”

沈凌絕知道她堅持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又不忍用君威來強迫她，自然是經(jīng)不起軟磨硬泡，答應了。

二人更換衣服，便成了尋常富家的年輕夫婦。

楚昭備好馬車，帶著幾位禁軍之中的高手隨行，而莊篤行和劉駿、蘭珠便和帝后同坐在寬闊的馬車上。

為了帝后安全，幾十名暗衛(wèi)也如影隨形。

鳳凝煙從來沒有來過皇莊，只知道在上陽行宮北面不遠處，莊子坐落在一個山谷之中，十分幽靜。

到了皇莊附近，鳳凝煙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撩開了窗簾，就看見漫山遍野的青綠麥苗，長勢喜人。

她聞著麥苗的新鮮氣味，只覺得莫名清香，不禁問道：“寧南郡多是種水稻，我還沒見過如此嫩綠的麥子，皇上，臣妾能否下車去嘗嘗青麥子的味道？”

夫妻倆雖然私底下沒有什么君臣尊卑之分，從來都是舉案齊眉、恩愛非常，但當著劉駿和莊篤行的面，鳳凝煙自然要改改稱呼。

沈凌絕倒是也有心下車看看田間的情況，便讓楚昭停下馬車，扶著鳳凝煙的手，走了下去。

不過摘了一穗麥穗一看，麥粒才沒長飽滿，用指頭一掐，里面就能擠出綠漿。

“太嫩了，別吃壞了肚子。”

沈凌絕丟了麥穗，拿出錦帕擦了擦手上的麥芒，對鳳凝煙說道。

劉駿聽了，忙說道：“不嫩不嫩，娘娘要嘗，稍等片刻就好。”

沈凌絕和鳳凝煙見他竟有辦法，便坐在楚昭搬下車的凳子上，等劉駿獻寶。

劉駿在田埂上用石頭堆了一個小小的火爐，將干草枯枝等物放進去點燃，然后讓楚昭用刀砍了一把麥穗，竟直接放在火苗上燒。

麥子的麥芒、麥皮易燃，很快就燒著了，直把一穗麥苗燒得黑漆漆的。

等火燒完，劉駿將掉下來的麥穗放在手里，搓掉了麥皮，一吹，手掌心里就露出青綠色的嫩麥子，胖嘟嘟的橢圓形麥粒，飽滿又可愛。

他把吹干凈的麥子放在蘭珠手里的錦帕中，蘭珠便恭敬地奉到帝后面前。

鳳凝煙抓了幾顆塞進嘴里，一嚼只覺得香甜無比，既不太嫩，也不老，有嚼勁，還帶著一絲煙火氣息，美味極了。

“香得很！皇上快嘗嘗……”

沈凌絕笑了笑，低聲道：“咱們可是微服出巡，娘子要叫相公。”

他這般當眾調(diào)戲鳳凝煙，蘭珠倒見得多了，可莊篤行、劉駿到底是第一次見，都驚愕得張大了嘴巴。

鳳凝煙又心驚又尷尬，可是又不能當著朝臣的面給沈凌絕好看，憋得臉色通紅，只能用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狠狠瞪著他。

沈凌絕見她這樣，不禁哈哈大笑，在蘭珠手里捏起一撮麥粒，嘗了一口，點頭道：“嗯！好吃！麥子真是好東西啊。”

“自然是好東西！民以食為天，糧食是天下安定的根本，麥子更事關(guān)中原經(jīng)濟命脈。”劉駿看著那些麥田，卻是擔憂地道，“容臣等下田去看看蝗蝻情況。”

沈凌絕點頭同意，劉駿和莊篤行便各從車上拿下一把三尺多長的小鋤頭，一起走了下去。

蘭珠好奇地問道：“劉大人和莊大人拿鋤頭干什么？”

沈凌絕笑了：“一聽這話，就知道蘭珠你沒有經(jīng)歷過蝗災，命不錯。”

蘭珠愣了愣，拉住鳳凝煙的衣袖道：“娘娘您看皇上，取笑我呢……”

鳳凝煙笑著拍拍她的手，對沈凌絕道：“這也怪不得她啊，她自幼就在將軍府為奴，自然是不必下田種地。”

沈凌絕便耐心地向蘭珠解釋道：“要查看蝗蟲會不會成災，就得深翻土地，查看母蟲輸卵入土的情況。”

“還要看看麥田里有沒有蝗蟲的幼蟲，也就是‘蝗蝻’。如此便能憑這些蝗卵、蝗蝻的數(shù)目來判斷他日這些幼蟲是否會成災。”

蘭珠終于明白了，恍然點了點頭：“哦！怪不得皇上說要親自來看看呢，果然是只有到了田里才能知道真實的情況呀。”

說話間，劉駿和莊篤行已有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