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絕點了點頭，這樣的用人之道，他也是明白的。

既然鳳凝煙不過是運用手腕來管制六宮，并沒有真的動氣，想必懲罰也是有分寸的。

但是他還是不得不提醒鳳凝煙一句：

“后宮妃嬪和軍營的戰士畢竟不同。士兵們若是不馴，你打贏了他們，他們便心服口服了。”

“可后宮的女人卻不會，常有些口服心不服、背后算計報復的。更何況胡家背后還有太皇太后，你如今是跟太皇太后置氣，以后更要小心些。”

“你是怕胡家女懷恨報復我？”鳳凝煙笑道，“我倒想看看，憑她們這些繡花枕頭，能有什么能耐。”

沈凌絕卻笑不出，至今他還是覺得后宮里人太多不是好事，尤其對鳳凝煙和皇兒的安全來說……

“繡花枕頭好藏針，你不要大意。我那夭折的五弟，至今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宮女太監不過去撿個風箏，回來那孩子便咽氣了……”

說到從前的宮中秘聞，他的心里都不由“咯噔”一下，下意識緊緊握住了鳳凝煙的手。

聽到羽蘇那個五哥夭折的往事，鳳凝煙也不由遍體生寒，又想起了七公主的遭遇。

是啊，這看似祥和安寧的后宮，處處都藏有殺機；再怎么禁衛森嚴，總有燈下黑的地方。

所以她才讓阿遙幫她建立宮內的“解語閣”，去監視各宮的情況。

“凌絕，你不必這么擔心……”鳳凝煙微笑道，“我自然有法子掌握后宮妃嬪的動向，而且關雎宮都是可信之人，再說咱們不是很快就要去上陽行宮了嘛。”

“又不能在行宮住一輩子。”

沈凌絕見她總是這樣自信滿滿，雖然喜歡她這樣，但也忍不住刮了刮她的鼻尖，責她只顧眼前。

鳳凝煙嬌憨地笑了笑，挽住了他的胳膊，走進側殿里去。

羽蘇和莊思婕隔著三五步的距離，跟隨帝后入殿，便將他們夫妻的恩愛看在眼里，雖然沒聽清他們說什么，但也覺得他們這樣的關系十分惹人羨慕。

“婕兒，你看皇兄和皇嫂這般恩愛，皇嫂那樣強勢的女子，竟是被寵成了嬌滴滴的小嬌妻，這在剛見到皇嫂的時候，可真不敢想……”羽蘇睨著莊思婕笑道。

莊思婕笑著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道：“我也沒見過這樣的皇帝，空置六宮，獨寵發妻。”

“這倒是！哈哈……”羽蘇沒心沒肺地笑道。

莊思婕又問：“羽蘇，你以后也會這樣對我么？除了我，眼里再也看不見別的女子？”

羽蘇怔了一下，不由好笑，攥緊她的手，偏著頭在她耳邊低聲道：

“婕兒，你這是在患得患失嗎？我們何嘗不是像皇兄皇嫂一樣，歷經磨難才能在一起，我一輩子都會把你當做自己的眼目、自己的心去珍惜呵護的……你啊，只管放心吧！”

這個答案雖然已經很動聽，但莊思婕心里卻還是生出一絲不足。

女人就是如此，在患得患失的時候，需要一句話來讓她安心，哪怕是謊言。

可是羽蘇并不明白，莊思婕要的不過是一句誓言，哪怕將來會變，此刻她也想求一個安心。

莊思婕目光微微閃動，猶豫了片刻，才問道：“你還記得咱們的定情之物，那套兵部仿制的、皇后娘娘的鎧甲嗎？”

羽蘇一聽，身子微微一僵，腳步也停頓了下來。

上元節宮市上的那套青銀鎧甲，后來歸莊思婕所有，她出宮去邊關自然是沒有帶的，到如今仍放在她六尚局的住所。

而那青銀鎧甲，當初對羽蘇的意義，在接觸到鳳凝煙之后，莊思婕也漸漸明白。

少年時懵懂的感情，未曾萌芽便已凋落，可他心里始終留下了別的女子的影子。

羽蘇已經許久沒有想起那套鎧甲，也已經很久沒有再想起初見鳳凝煙那天夜宴上，灑脫的劍舞，雷動的鼓聲……

那時他還不通男女之情，不知道當時內心的悸動是什么原因，更不知道在把那朵花塞進鳳凝煙手里的時候的忐忑是為了什么。

可如今他愛過了，也成了親，什么都懂了，再回想當初的一切，他不禁漲紅了臉。

原來……如此……

“我……我記得……怎么突然提這個？”他窘迫地問。

莊思婕微微一笑：“因為突然想知道在你心里，最好的女人是誰……”

羽蘇愕然，他沒想到莊思婕這么敏感而又聰慧，連他自己都已經忘懷的情感，她都能猜出來。

他不自覺地望向鳳凝煙的背影，一絲孺慕之情涌上心頭，但到底沒有初見時的悸動，沒有得知她成為他煜王嫂時的心酸。

他老老實實地道：“我曾以為天底下沒有像皇嫂一樣好的人了，直到我遇到你……”

“遇到你，我才明白，你是我命中注定的那個女人。皇嫂對我猶如仙女一樣，完美無瑕，高高在上，我敬重愛戴她；可是你，婕兒，你是我愛到骨子里的女人，你真實，貼近，你的心只屬于我，我的心也只屬于你……”

莊思婕聞言，不禁眼眶一熱，低下頭輕聲道：“我……我知道啦……”

她不能奢望羽蘇心里只有她一人，因為她明白鳳凝煙對于羽蘇來說，雖是皇嫂但更像姐姐和師長，許多方面都受到了鳳凝煙的影響，甚至影響到他擇偶的標準。

羽蘇是個重情重義的人，若是他真的能把心里那個影子剔除干凈，豈不說明他無情嗎？

莊思婕心里豁然開朗，只要他們夫妻倆心心相印，又何必在乎他曾經孺慕過誰呢？

二人相識一笑，牽著手走了進去。

兄弟、妯娌四人有說有笑地用完了早膳，鳳凝煙也就不多留羽蘇和莊思婕，便讓他們去見太皇太后以及宣太妃。

看著小兩口手拉手離開關雎宮，鳳凝煙也是心情大好，問沈凌絕道：“羽蘇什么時辰離京？”

“午膳后就走。”沈凌絕聽見這個問題，神情不由變得凝重，低聲道，“西蜀那邊有了新的消息，說沈幽篁開采的是銅礦，其中有少量鐵礦，他正命人緊鑼密鼓的開采。”

鳳凝煙疑惑地道：“鐵礦還能造兵器，金銀礦提煉出來就是錢財，可是銅礦能干什么，如今也不流行青銅器啊。”

說到這里，不由愕然望著沈凌絕：“難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