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絕笑道：“煙兒辦事，朕是沒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只多派些武功不弱的女官去照料她，別讓她瞎折騰的時候傷到自己就是了。”

景棋在心里翻了個白眼，心說原來您沒看出這其中用意啊？依照以往，景棋少不得要對沈凌絕解釋清楚的。

但是才對沈凌絕責(zé)怪了一通，景棋也不再多說，只滿口應(yīng)是。

而此時，前貴妃上官瑜已經(jīng)被押送到了梨景軒。

太上皇一直對敏貴妃惦念不忘，除了用以平衡朝堂的權(quán)臣豪族之女，便沒有幾個別的嬪妃。

所以偌大的皇宮，其實很多殿宇都是常年空置的。

雖然每年都會進(jìn)行修繕，但是有人住跟沒人住的宮殿截然不同，無論再怎么修繕，沒有住在里面，無人能發(fā)現(xiàn)細(xì)微之處的缺失，也沒有人用心的去經(jīng)營，到底是失去了人氣，顯得冷清又寂寥。

何況是位置本就偏遠(yuǎn)的梨景軒，幾乎太上皇從未踏足過這里，就更加被人忽略了。

看著因為疏于打理而草木荒蕪的院落，上官瑜撒潑般坐在地上，哭嚎道：

“本宮是太上皇的貴妃，比宣妃位份更高，憑什么她熱熱鬧鬧住在沛恩宮，本宮住這種冷宮也不如的地方！”

鳳凝煙走進(jìn)來的時候，恰好聽見這么一句，簡直被上官瑜的厚臉皮給氣笑了。

她站在門口，冷冷道：“因為你謀反，放火燒太后寢宮，當(dāng)然，最大的罪過是沒能保住先皇的子嗣。你罪孽深重，不讓你去冷宮，是全了你最后的臉面。怎么？你倒自己想去冷宮不成？”

上官瑜聞聲回頭，一看見鳳凝煙，頓時瞠目欲裂，本來撒潑也還有幾分楚楚可憐的姿容，頓時變得猙獰起來。

她不愿在鳳凝煙面前出丑，自覺的從地上爬起來，揚(yáng)著下巴，仿佛自己還是高高在上、受到帝王寵幸的貴妃一般，倨傲地道：

“本宮是太上皇的貴妃，太上皇既然沒有褫奪本宮的位份，本宮便是你的長輩，是貴太妃！你就算是皇后，也無權(quán)把本宮打入冷宮！孩子沒了，最傷心的是本宮！當(dāng)初本宮陪你罰跪，才導(dǎo)致小產(chǎn)，如今本宮第二個孩子也沒保住，你若是對本宮趕盡殺絕，才是造孽，小心報應(yīng)！”

蘭珠一聽，簡直想一杠子打醒這個上官瑜。

若是換了甄氏那樣的皇后，前朝犯了死罪的妃嬪，早就被拉去守靈、甚至賜“三寶”讓她自盡了！

鳳凝煙嗤笑道：“新皇登基，大赦天下還來不及，本宮怎么可能對你一個什么都做不了的人趕盡殺絕呢？”

她緩步走進(jìn)來，睥睨著上官瑜：

“只不過，你們上官一族因為謀反之故已經(jīng)倒臺，家產(chǎn)罰沒，奴役充官，你出去怕是還要當(dāng)街?jǐn)[攤賣燒餅、磨豆腐。因此本宮給你一個棲身之所，讓你體面的終老深宮。這是積德行善，怎么會有報應(yīng)呢。”

鳳凝煙一步步款款走到上官瑜身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聲道：

“你這種利用自己孩子的小產(chǎn)而斗倒皇后的人，才會有報應(yīng)！你親手害死了你的兩個孩子，午夜夢回之時，你難道聽不到他們的哭聲嗎？！”

上官瑜心頭一跳，她本就生性多疑，之前懷著身孕的時候就時常覺得沈凌絕一旦登基，定然容不得她，連與她情同姐妹的鳳凝煙都猜忌懷疑，日日沉浸在擔(dān)驚受怕之中，時常夜不能寐。

想得多了，難免精神衰弱，偶爾因念入幻，分不清現(xiàn)實和幻象，還真叫她聽到過幾次小兒啼哭般的聲音，怕是孩兒怨恨她。

因鳳凝煙隨口那么一說，上官瑜卻嚇得手足發(fā)軟，跌坐在地上。

這神色萎靡的模樣，竟然與冷宮中的甄氏別無二致。

鳳凝煙心中說不出的憋悶，覺得這些人可憐，更覺得這些人可恨。

將一國之君這般左右大玥生死興亡的大事，當(dāng)做是自己的一己私欲，無所不用其極的爭斗不休。

她真想把她們丟到那些因為國力微小、而被周邊國家肆意侵害的彈丸小國，讓她們試試那里的人過的是什么樣的日子！

鳳凝煙緊緊咬了咬牙，額角上青筋暴起，許久才緩過勁來。

對于失敗者最后一絲憐憫，讓她開口對蘭珠說道：

“叫幾個太監(jiān)宮女，將院子里的枯枝敗葉收拾一下，再看看里面炭爐棉被什么的可有缺失。她剛剛小產(chǎn)，身子正虛，留兩個人伺候她坐完這個小月子吧。”說著，她便轉(zhuǎn)身離去。

鳳凝煙說話的聲音不大，但是上官瑜離的近，四周又安靜的很，所以還是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上官瑜沒有料到，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已經(jīng)沒有任何價值和倚仗，而被她設(shè)計陷害過那么多次的鳳凝煙還會這樣以德報怨。

她呆愣愣的看著鳳凝煙離去的背影，恍然想起她們當(dāng)初還沒有離心時的樣子。

第一次開始思考若是當(dāng)初她沒有想讓自己的孩兒登上皇位，而是安分守己的做自己的貴妃的話，眼下的境況會不會截然不同。

可惜她的驕傲不允許她向鳳凝煙低頭，只能顛倒是非的朝鳳凝煙吼道：“你為什么不殺我，你難道不知道我活著已經(jīng)了無生趣了嗎！”

鳳凝煙聽見了，卻沒有回頭。

她做事情，無愧于心就好，留下上官瑜的性命，也只是聽從自己的內(nèi)心罷了，不需要上官瑜感恩戴德，所以也不需要向上官瑜解釋什么。

蘭珠卻有些憤憤然，跟在鳳凝煙身后，打抱不平道：“真的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娘娘您饒她性命，還這般優(yōu)待她，她還如此不知好歹。不如給她點(diǎn)厲害瞧瞧，丟到暴室去服役，免得待在這里還不死心的攪弄風(fēng)雨。”

鳳凝煙微微一笑，問道：“如果你是貴妃，你會如何？”

蘭珠想了想：“能保住性命比什么都強(qiáng)，若我是貴妃，我就該看出娘娘您的仁善之心，甚至還念著當(dāng)初她對你的支持與維護(hù)。雖說她當(dāng)時待你好也是動機(jī)不純的，可娘娘卻永不會忘。所以我會好好活下去，每天打理花園，種種菜，養(yǎng)養(yǎng)貓兒狗兒和雞鴨兔子，自給自足，這樣，在宮里才會重新得到別人的尊重和佩服。”

鳳凝煙噴笑：“你別拍我馬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