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凝煙兀自在他身邊忙碌,頭也不抬地答道:“坤懿宮和關雎宮分居乾元宮兩側(cè),坤懿宮在左,關雎宮在右,乾為天,坤為地,所以坤懿宮是皇后居所。”
“但是我就喜歡關雎宮,它是你從小居住的地方,又是母妃的寢宮,說來父皇對母妃其實頗為深情,關關雎鳩,在河之洲,這詩意也是很不錯。我覺得關雎宮的名字,更顯恩愛。而坤懿宮,權威有余,情義不足,冷冰冰的,沒有半點意思。”
沈凌絕聽完,只覺心里像吃了蜜一樣甜,玩笑道:“那從今往后,大玥皇后的寢宮,便是關雎宮了。那坤懿宮留著礙眼,不如拆了建成花園吧。”
鳳凝煙橫他一眼,道:“拆了不好,乾元宮在皇城中軸,兩邊各有一宮,風水上才穩(wěn)當。就把坤懿宮改個名字,以后讓咱們的孩子們住在那里。”
沈凌絕的心情極好,就沒有不依的,溫聲道:“好,就聽你的,只是這名字還要多琢磨琢磨。”
夫妻二人一邊說著閑話,一邊脫下沉重的禮服,沈凌絕大松口氣。
鳳凝煙掂掂手上的分量,將它掛在衣架上,有些心疼道:“你以后會經(jīng)常穿這一身了,幸好你夠高,否則這么重的衣裳,怕不是要把你壓矮了。”
沈凌絕哈哈大笑:“我那身太子冕服,也未必比這個輕。”
鳳凝煙嘆口氣道:“這便是你的責任吧。”
沈凌絕從后面攔住她的腰肢,也幫她把外袍解下來掂量幾下,笑道:“皇后娘娘的責任也不輕就是了。”
鳳凝煙聞言也笑了起來,轉(zhuǎn)身將手巾浸進熱水里,擰得半干,細細的給沈凌絕擦了臉,然后沈凌絕興致極好的又依葫蘆畫瓢幫她也擦了臉跟手。
沈凌絕將她耳邊的鬢發(fā)撥到耳后,問:“累不累?”
說不累是不可能的,但是身邊有沈凌絕陪伴,未來可期,鳳凝煙便覺得渾身都充滿了勁兒,傻乎乎地道:“不累。”
沈凌絕忍不出笑出聲來:“那……我們?nèi)タ纯刺蟀伞!?
鳳凝煙點點頭:“好啊。”
她亦有點擔心本就身子不太好,又受了驚嚇的太后,于是兩人又互相替對方換了常服,相攜出了關雎宮。
太后本就病著,自從沈幽篁攻占皇宮時受了驚嚇,就時常昏睡不起,這一次二人拜見,卻剛好趕在太后清醒時。
說清醒也不太恰當,太后半閉著眼睛臥在床上,似夢似醒。
宣太妃正在給她喂藥,蘇嬤嬤和沈羽蘇陪伴在側(cè)。
沈凌絕讓人通稟,帶著鳳凝煙徑自進去。
太后見了沈凌絕和鳳凝煙,驀然清明了許多,她尚不知道自己昏睡期間發(fā)生了多少事情,揮揮手趕他們道:
“你們自己都還一大堆事情,別圍在哀家面前,哀家好著呢,等你們忙完了,再來看哀家也不遲。”
雖然口氣無比嫌棄,但是話語中的關心之意,讓眾人都笑了起來。
蘇嬤嬤俯身湊到太后身邊,朝著沈凌絕道:“太后您快看,這身衣裳是不是特別好看?”
太后不明就里,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沈凌絕衣服上繡著團龍紋!
穿龍袍的人,她這輩子見過好幾個,她的夫君,她的公公,她的兒子,前不久沈幽篁攻進宮的時候,她在沈幽篁身上也見過一次。
但是她知道沈凌絕不是那樣的人,這龍袍加身的含義,不言而喻。
她頓時激動起來,抓著蘇嬤嬤的手直起上身,眼睛像是發(fā)著光一樣,上上下下的打量沈凌絕,欣慰的迭聲道:“好好好,好看,精神!”
太后驀然濕了眼眶,眾人見剛剛太后還高高興興的,怎么忽然就哭了,頓時都有些驚慌。
老人家,五內(nèi)虛衰,最忌諱情緒激動忽喜忽悲。
鳳凝煙連忙走到床邊,握住太后的另外一只手道:“太后怎么了?可是我們做錯了什么?”
太后搖搖頭,目光還定在沈凌絕身上,感慨萬千道:“哀家看著絕兒,不禁想到了你們父皇當年。”
鳳凝煙回頭與沈凌絕交換了一個眼神,不知道該怎么開口說皇帝的事情。
太后由著回憶,緩緩開口道:“當初你們父皇繼位的時候,也像絕兒這般大,內(nèi)憂外患,偏他自己又是個感情用事的人。哀家當年可是操碎了心,就害怕祖宗基業(yè)毀在他手上,哀家教子無方,百年之后無顏面對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太后搖搖腦袋:“沒有想到,哀家還能看著自己的孫兒登基這一天。”
鳳凝煙抽出錦帕,輕輕在太后臉上按掉淚水,道:“那太后您該高興才對,您這一哭,凌絕該以為您對他不滿意了。”
“對,哀家該高興,絕兒比他父皇穩(wěn)重有出息,這是社稷之福!”
太后破涕為笑,拍拍鳳凝煙的手道:“你也是好孩子。有你們這樣的皇帝皇后,哀家就不怕將來面見列祖列宗了。”
沈凌絕也走上前來,半跪下來,宛如稚子一般依賴在太后身邊道:
“既然覺得孫兒和煙兒都好,那太后更應該保重身體,長長久久的伴在我們身邊才是,說什么見列祖列宗。若是太后您輕易就舍了我們,下回祭祀的時候,兒臣可是要向列祖列宗告狀的。”
“你這個……”太后簡直不知道該說他什么好了。
皇帝主持祭祀,向來都是求風調(diào)雨順國泰民安,就只有他……竟然想著告狀!
太后都不知道該怎么斥責他,只好道:“還說孫兒啊?你也該改改自稱了。”
沈凌絕豈是會改不過自稱的人?他莞爾一笑:“在太后面前,孫兒永遠是孫兒。”
稱朕,他是帝王,哪怕是血脈相連的嫡親長輩,也是臣、是屬。
稱兒臣,他便永遠是太后的晚輩。
太后抽出蘇嬤嬤攙扶她的那只手,撫上沈凌絕的臉,剛剛才止住的淚水又再掀波瀾。
她主動提起皇帝道:“你父皇,是不是跟你母妃走了?”
沈凌絕眨眨眼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看看蘇嬤嬤又看看宣妃和沈羽蘇,想得到一些提示,又仿佛是想知道是誰將這事兒告訴給太后的。
三人都搖了搖頭,太后才剛醒,他們哪里敢拿這種事去刺激太后?
太后自言自語般自顧自說道:“哀家當年就知道,她會搶走哀家的皇兒,這么多年過去了,最后果然如此……他要丟下哀家,去找你母妃,沒想到,竟是連正月十六也等不到,招呼也不打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