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如果答應裴祖，就可以借由段流韶的幫助，成就大事，貴妃心中的野心驟然膨脹起來。

那些無視過她的，輕視過她的，詆毀過她的，背叛過她的，都將匍匐在她腳下，任由她折磨羞辱……那該多好！

只是貴妃畢竟是女子，膽子小，又覺得以段流韶的野心，不可能僅止于此。

若是她答應了，卻引狼入室害了皇帝，她便失去了最大的依仗。

天下將亂，她們孤兒寡母的豈能在亂世中保全自己？

“答應他們。”上官瑾忽然說道。

貴妃想著出了神，冷不丁聽見上官瑾的回答，愣了一下，不可置信的問：“哥哥，你說什么？”

上官瑾道：“我說，答應他們！”

貴妃不可置信的瞠大眼睛：“段流韶是異族，又曾有吞并大玥的野心。跟他聯手，必定要付出代價的，段流韶不會憑白幫助我們。”

上官瑾背著手、皺著眉，像是在忍耐什么一樣：

“他一心想奪下寧南郡，因為和鳳家是世仇，將來你的兒子繼位，萬里江山都是他的，一個小小的寧南郡，山脈綿延，荒無人煙，割給南疆又如何。”

貴妃上上下下將上官瑾打量了兩遍，好像才認識他一般：“沒想到哥哥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你難道忘了當初一腔熱血，想要忠心報國了嗎？為何會生出這樣的心思……”

貴妃話到一半，猛然聯想到什么，聲音顫抖的問：“哥哥難道已經與那段流韶達成共識了嗎？他能把手伸到皇宮，自然也能接觸你……”

上官瑾支支吾吾，別開了視線，沒有說和段流韶有否接觸，卻道：

“我們也是迫不得已。你想想你之前的所作所為，竟然剛剛還在祁隆殿上跟太子妃爭功。如今已經是將沈凌絕和鳳凝煙得罪的死死的了，如果像你所說，皇帝召欽天監來是為了擇日禪位，只怕沈凌絕上位之日，便是我們上官家覆滅之時吧？”

貴妃心驚膽跳：“可是，這是賣國求榮啊……萬一段流韶真要割占寧南郡為交換，鳳家十萬大軍，豈能是我們說割地他們就能答應的？”

上官瑾急了，語氣便的迫切起來：“我們還能有什么辦法？不管寧南軍如何，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效命于段流韶，除掉沈凌絕和鳳凝煙，爭取了時間，再做打算！”

貴妃低聲道：“哥哥你果然已經投靠段流韶了？”

貴妃心驚不已，他哥哥可是禁軍統領，負責皇帝安危的啊！這樣的人，都能被段流韶收買？

她相信上官瑾不是那么容易被收買的，那莫非是受到威脅？

上官瑾卻沒有回答。

貴妃沒有等到回答，卻也知道自己已經沒有立場去指責上官瑾了，頭痛的揉了揉額角：“你們到底有什么計劃？”

上官瑾面露不忍，可事已至此，已經沒有別的路可走了。

他湊到貴妃耳邊，悄聲道出。

貴妃聽完之后，恐懼不已，淚水滑過面頰，抓住上官瑾的袖子，哀求道：“哥哥到時候一定要保護好皇上。”

上官瑾見妹妹這個時候了還在為了那個病秧子皇帝犯傻，只覺恨鐵不成鋼，卻又擔心不答應妹妹，會生出別的事端，只好一口保證下來：

“我自然會護好皇上，皇上一手將我們家提拔起來，有知遇之恩，何況以后咱們家的飛黃騰達也系在皇上身上呢。”

貴妃聽完，心里雖未能平靜，到底安心了一些。

上官瑾見該說的都說了，在貴妃肩膀上按了按：“時候不早了，你還是快點回宴會上去吧，以免被人猜忌。”

貴妃點點頭，喚來絮兒和蓮衣，主仆三人便依著原路回去了。

上官瑾雖也是皇親國戚，可他還有禁軍統領的職責在身上，無法參加宮宴。待貴妃離開，便也從亭中出來，繼續巡邏。

此時天上的云已經散開了，露出月娘的輪廓，清冷的月華灑落下來，給四周的草木頑石籠上一層薄紗。

上官瑾將手掌攤開在月光之下，只見掌心一團黑氣縈繞不去，不禁哆嗦了一下，又趕緊捏起了拳頭。

他神情凝重地抬頭，正想離開，卻見不遠處的假山后突然跑出一個人影來，如脫兔般跑進回廊的陰影中，一眨眼就不見了。

上官瑾大驚，假山里什么時候藏了個人？！

這么近的距離，只怕剛剛與貴妃商談的那番話都被躲在假山后的人偷聽了去！

他心下驚恐，趕緊邁開腳步去追，轉過回廊拐角就碰到一隊禁軍。

“你們可有看見什么人從這里經過？”

巡邏的禁軍大驚：“未曾見到，可是宮中進了刺客？”

上官瑾不敢將事情鬧大，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既然你們都沒有看到，多半是我眼花了。”

又敷衍的勉勵了這些禁軍一番，將他們打發走了。

他站在原地，向四周張望。

身為禁軍統領，對皇宮的布局再清楚不過，離這里不遠，便是正在舉行宮宴的祁隆殿。

難道剛剛假山后面的是某位來參加宮宴的貴人？

無論是誰，他都得把人揪出來，不能讓對方把話傳出去！

上官瑾的到來，讓守在祁隆殿外的禁軍有些詫異：“統領怎么過來了？”

“來看看。”上官瑾板著長臉，頗有些威嚴：“可有什么異樣？”

禁軍皆搖頭稱沒有。

上官瑾更加直白的問：“那有什么人出入嗎？”

禁軍面面相覷：“送菜送酒的宮女太監來來去去的不少，貴人們覺得悶了也有出去走動的。”

上官瑾追問道：“有哪些貴人出去過？”

禁軍七嘴八舌的說了一堆，其中有一個自認為洞悉上官瑾問題關鍵的禁軍道：“之前貴妃娘娘也出去過，在外頭待了好久才回來。”

上官瑾頓時頭疼：“行了，你們站回去好好看著，我進去看看。”

有人見上官瑾說的籠統，問的問題卻不想是隨便，于是忍不住多想了一點：“統領，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上官瑾笑了笑：“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腦袋還能待在你脖子上？不要亂想，好好當差去。”

那人縮了縮脖子，只覺得上官瑾雖然帶笑，說出來的話卻讓他脖子間涼颼颼的。

上官瑾進去后找了一個角落站定，像展翅高空尋找獵物的鷹隼一樣掃過全場。